陈妍最终还是把报告交了上去。
就像一个赌徒，在输光所有筹码后，压上了自己的明天。
她一整夜没睡，脑子里全是那个叫秦峰的男人，和那个见鬼的经济模型。
她把报告递给科长时，科长的表情精彩极了。先是例行公事的敷衍，然后是翻开报告后的错愕，接着是看到数据分析部分的震惊，最后变成了一种看疯子一样的审视。
“小陈，这这是你搞出来的？”
陈妍点头，心脏跳得像擂鼓。
科长没再多话，拿着那份报告，像捧着一块烫手山芋，冲进了主任办公室。
之后的一天，风平浪静。
静得让人发慌。
陈妍感觉自己成了办公室的透明人，所有人都绕着她走。
她能感觉到那些从背后投来的，混杂着同情、幸灾乐祸和好奇的视线。
完了。
她想。
这颗炸弹，怕是把自己先炸死了。
她已经开始思考，被发配到哪个清水衙门养老，是去档案室，还是去老干部活动中心。
然而，第二天，情况急转直下。
市府大院里开始流传一个消息。
发改委经济研究科的一份报告，在市长办公会上，被林市长点名表扬了。
据说，林市长拿着那份报告，足足讲了十分钟。从产业结构优化，到高新技术引进，再到未来五年的财税预测，报告里的观点和数据，被他引述了个遍。
而分管发改委的副市长赵立德，全程一言不发，脸色黑得像锅底。
消息传回发改委，整个楼层都炸了。
经济研究科的科长，一天之内跑了八趟主任办公室，每一次出来，脸上的笑都多一分。
当他第九次回来时，他走到了陈妍的工位前。
这是这几天来，他第一次主动靠近这个角落。
他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褶子，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小陈啊，准备一下，市长办公室刚来电话，让你去参加下午的小型经济座谈会，就你的那份报告，做一个汇报发言。”
轰！
陈妍的脑子彻底宕机。
她看着科长那张变幻莫测的脸，看着周围同事们投来的见鬼一样的表情，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这剧情展开得是不是太快了？
这过山车，也太刺激了。
她机械地点头，手脚冰凉。
她知道，这不是科长的功劳，也不是主任的能量。
是那份报告。
是那个模型。
是那个男人。
秦峰。
他到底想干什么？
下午的座谈会，规格不高，但参会的都是市里经济领域的头面人物。
陈妍站在发言席前，手心全是汗。
她照着报告念，声音有些发抖。
可她念着念着，就镇定了下来。
因为报告里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数据，都那么坚实有力，逻辑无可辩驳。那不是空话套话，那是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青阳市经济的症结所在。
她讲完，会场里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神复杂。
坐在主位的林市长，一个五十多岁，气质儒雅的男人，率先鼓起了掌。
“讲得好！”
林市长声音洪亮，“数据翔实，观点犀利，有理有据！我们青阳市的干部队伍里，就需要这样敢说真话、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
他看向发改委的主任，话里有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们做领导的，要有一双发现金子的眼睛，不能让明珠蒙尘啊。”
发改委主任的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会议结束，陈妍浑浑噩噩地往外走。
“陈妍同志，请留步。”
是林市长的声音。
陈妍停下脚步，紧张地转过身。
林市长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报告我仔细看了，写得非常深刻。特别是关于高新技术产业对传统工业的替代效应模型，很有创见。”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陈妍，语气意味深长。
“有才华的年轻干部，不该被埋没。以后有什么好的想法，好的建议，可以直接送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他拍了拍陈妍的肩膀，转身离去。
陈妍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份报告。
林市长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中的迷雾。
她懂了。
这不是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
秦峰给她的，不是一颗炸弹，而是一把钥匙。
一把能打开全新大门的钥匙。
她捏紧了拳头，一个念头在心中变得无比清晰。
她必须找到他。
立刻，马上！
她要当面问问他，他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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