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被握住,白瑾之的心尖儿又是一颤。
原来是想摸自己的小手。
果然都是一样的臭男人,只会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干这些龌龊事。
“音律一道,讲究的是心境与意境。”
陈帆收回手,神色坦然,故作高深道:“我听白姑娘方才弹奏,曲调婉转中带着淡淡哀愁,想必心中有所寄托。”
他顿了顿,看着白瑾之微微垂下的眼眸,继续道:“这样吧,我为你写一首词,应当很适合你的心境。”
白瑾之微微一怔,抬起眸子看向陈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她本以为陈帆说要探讨音律只是为了占她便宜的托词,没想到他竟要作词?
要知道专注于修炼的修士大多对诗词歌赋不甚精通,能随口吟上几句的已算风雅,而要正经作词……
“公子……还会作词?”白瑾之的声音柔柔的,带着些许难以置信。
陈帆微微一笑,道:“略懂一二。怎么,不信?”
“妾身不敢。”白瑾之连忙摇头,面颊微红道:“只是……有些意外。那妾身先去为公子研墨。”
见陈帆没有反对,白瑾之轻轻起身,将琵琶小心放置在软榻上之后,转身朝着房间内的桌案走去。
听潮轩本就是附庸风雅之地,天字号房更是布置得极为讲究。
那书桌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桌面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一方砚,一块墨,几支狼毫笔,还有一叠雪白的宣纸。
白瑾之走到桌前,素手轻抬,先将宣纸铺开,用镇纸压好。
接着取过那块墨,在砚中徐徐研磨起来。
她研墨的姿态也是极美,微微侧着身,腰背挺直,旗袍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
手腕转动间,衣袖滑落少许,露出如玉般的小臂。
墨锭在砚台中一圈圈转动,墨汁渐渐浓稠,散发出淡淡的松香气。
陈帆站在原地,欣赏着这幅美人研墨图。
烛光昏黄,映照在她专注的侧脸上,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鼻梁秀挺,唇色淡粉。
她研墨的动作不疾不徐,自有韵律,显然对此十分娴熟。
到底是丞相之女,自幼受的诗书熏陶已刻入骨子里。
待墨研得浓淡适中,白瑾之将墨锭搁回砚边,取过一支狼毫笔,在笔洗中蘸水润开笔毫。
这才转身看向陈帆,柔声道:“公子,墨已研好,请。”
陈帆这才踱步过去,站在书桌前。
他看着那铺开的宣纸和饱蘸墨汁的狼毫笔,忽然想起一个尴尬的事实:他不会写毛笔字。
穿越前一直用水笔钢笔铅笔什么的,毛笔只在电视上见过,属于是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
穿越后虽然识字,但写字的机会寥寥无几,更别提书法了。
要是真让他提笔写,那字迹怕是比狗爬还不如,好不容易营造的风雅气氛就得毁于一旦。
心中尴尬,陈帆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轻咳一声,负手而立,摆出一副高人姿态:“此词是我即兴所作,意境须一气呵成。这样,我来念,你来写。”
白瑾之闻言,顺从地点点头:“那妾身便代笔了。”
她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坐下,调整了一下坐姿,腰背挺直,右手执笔,左手轻抚袖口,姿态端庄优雅。
毛笔笔尖悬在宣纸上方,她抬眸看向陈帆,等待他开口。
陈帆在房中踱了两步,作沉思状,实则是在回忆那首千古名词的每一句。
片刻后,他站定身形,目光望向窗外那轮渐升的明月,缓缓开口: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声音低沉,带着些许磁性,在安静的房间里清晰响起。
白瑾之手腕轻动,狼毫笔尖落于宣纸。
她的字迹娟秀而工整,带着女子特有的柔美,却又不失力道。
她一边写,一边在心中默念这两句,眼中掠过一丝讶色。
开篇便气象不凡,直抒胸臆。
陈帆继续念道: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白瑾之笔尖微顿,抬眸看了陈帆一眼。
这几句词意境缥缈,却又暗含某种难以言说的孤寂与彷徨。
她自幼熟读诗书,自然能品出其中妙处,心中对陈帆的轻视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认真与期待。
她低下头,继续书写,字迹愈发流畅。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陈帆念到这一句时,声音微微放缓,带着些许感慨。
他目光落在白瑾之身上,见她正专注写字,旗袍勾勒出的身段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美。
白瑾之写着这两句,心中莫名一颤。
何似在人间这短短五字,道尽了多少身不由己,浮沉人世的怅惘。
她想起自己从丞相千金沦落至此的经历,鼻尖忽地一酸。
她强自稳住心神,继续听陈帆念下去: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笔尖在宣纸上流淌,白瑾之越写越是心惊。
这词的上阕写月写酒写天上宫阙,意境开阔。
下阕转而写人间情愫,婉转深沉。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这一问,问得何其无奈,又何其真切!
她忍不住又抬眼看向陈帆。
烛光下,青年负手而立,侧脸轮廓分明,眼神望向窗外明月,神色间竟真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气度。
这真是那个在擂台上杀伐果决、一剑破敌的修士吗?
陈帆不知她心中翻腾,继续念出最后几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最后一句念完,房间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白瑾之写下婵娟二字,笔尖在纸上轻轻一顿,完成了最后一个笔画。
她缓缓放下笔,目光却久久停留在那阙词上,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看进心里。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她轻声重复着这两句,声音微颤。
这两句太过通透,太过沉重。
短短十四字,却道尽了人世无常,聚散有时。
她想起抄家那日的混乱,想起自己仓皇逃出京城、颠沛流离的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