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那是爸爸的雪茄！”
李曼略带无奈的声音从书房传来，伴随着窸窣的响动和一声满足的猫叫。林枫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就看到自家那只日渐“雄伟”的橘猫，正大模大样地趴在他书桌一角，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一只打开的古巴雪茄盒，里面昂贵的hiba已经被它啃出了几个微不可查的牙印。
“算了，让它玩吧，反正最近抽得少。”林枫用毛巾擦着头发，走到书桌旁，伸手揉了揉“元宝”毛茸茸的脑袋。肥猫舒服地眯起眼，打了个哈欠，露出粉色的牙床，完全看不出刚才的“犯罪”迹象。
李曼端着两杯热牛奶走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他，瞥了眼雪茄盒，摇头：“你就是太惯着它。上次啃了你的财务报表，上上次打翻了红墨水，你的定制地毯现在还留着‘梅花印’。”
“家嘛，有点‘生活气息’挺好。”林枫接过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让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松弛下来。他今天刚结束了与德国那家智能分选装备公司wti的第三轮并购谈判，过程胶着，涉及技术评估、专利分割、管理层去留和工会问题，耗神费力。但初步协议框架已经达成，如果成功，建林绿源将在高端装备领域补上关键一环。
“谈判还顺利？”李曼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蜷起腿，捧着牛奶杯。她刚结束一个跨境仲裁的案子，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精神还好。
“基本框架定了，价格比我们预估的高了8，但对方同意将核心研发团队整体保留，并签订长期服务协议，这点很关键。”林枫简要说道，“下周他们会派技术团队来江城做最后的技术尽职调查。你那边，法律和财务尽调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初步报告明天上午给你，最终版下周初。主要风险点还是在于wti的几个核心专利，有一部分是和欧洲另一家研究机构共同持有的，授权链条比较复杂，需要厘清。另外，德国那边的员工安置方案，也需要符合当地劳动法，成本不低。”李曼语气专业，条理清晰。
“嗯，尽调务必仔细。这笔收购不光是为了技术，更是我们进入欧洲市场的跳板，不能有硬伤。”林枫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累了？那个仲裁案子拖了很久吧？”
“还好，总算结了。客户还算满意。”李曼轻描淡写，但林枫知道，能让她连续加班小半个月的案子，绝不会轻松。“倒是你，最近飞来飞去，时差都没倒过来吧？明天周末，没什么紧急安排的话，上午多睡会儿。”
“明天上午约了周博士和赵明远去西郊的研发中心，看‘磐石2号’的中试生产线调试。”林枫说，但看到李曼不赞同的眼神，又补充道，“下午没事。下午陪你。想去哪儿？或者就在家待着？”
“在家吧。”李曼想了想，“好久没好好做顿饭了。想吃什么？我去买点菜。”
“都行。你做的都好。”林枫看着她，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疲惫，却有种让他心安的宁静力量。他忽然道：“李曼，等wti这个案子落地，我们手上的几个ppp项目也走上正轨，我想休个长假。就我们两个，出去走走。不去谈生意，不看不回邮件，就单纯地度假。”
李曼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认识这么久，林枫永远是那个在战斗状态、永远在思考下一个目标的人。“度假”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有点陌生。“想去哪儿？”
“还没想好。欧洲？找个小镇住段时间？或者去南半球，反季节，躲开这边的一切。”林枫靠进沙发背，望着天花板，“有时候觉得，我们像两个上了发条的陀螺，一直转，停不下来。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了。”
“好啊。”李曼的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我正好攒了不少年假。不过，你确定你能完全不理工作？”
“试试看。”林枫也笑了，伸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凉，“有你监督，应该能行。”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并购案聊到“元宝”最近的体重（又涨了），从下周的日程聊到最近上映的一部两人都没时间去看的电影。气氛宁静温馨，仿佛外面的商海浮沉、明争暗斗，都被这间亮着温暖灯光的公寓隔绝在外。
“对了，”李曼想起什么，“今天妈打电话来了。”
林枫的母亲，一位普通的退休教师，自从他和李曼关系稳定后，就把李曼当成了准儿媳，三天两头打电话，嘘寒问暖，偶尔也旁敲侧击地打听“什么时候办事”。
“又催了？”林枫了然。
“嗯，委婉地问了问我们今年的计划。”李曼语气平静，耳根却有点泛红，“我跟她说，我们最近都忙，等忙过这阵子。”
“我妈就那样，你别有压力。”林枫握紧她的手，目光认真地看着她，“李曼，你知道我的想法。我不是不想，只是不想仓促。我想等一切都更稳定，等我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给你一个真正的、不掺杂任何其他因素的婚礼和家庭。而不是像完成任务一样，挤在行程表的缝隙里。”
，！
李曼回望着他，眼中情绪翻涌。她懂他的意思。他们都是对感情和婚姻极其认真负责的人，尤其是在经历过各自的坎坷之后。林枫的慎重，恰恰是因为他珍视。“我明白。我也没急。只是妈那边，你得自己去说，我可挡不住了。”
“好，下次我打给她。”林枫笑了，将她拉过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李曼顺从地依偎着他，听着他稳健的心跳，鼻尖是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味道混合着极淡的烟草味（虽然抽得少了，但痕迹还在）。
“元宝”不知何时跳上了沙发，挤在两人中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两人一猫，在寂静的夜里，构成一幅简单却完整的家的画面。
周末上午，林枫还是如约去了西郊研发中心。巨大的厂房里，崭新的中试生产线正在做最后调试。周博士和赵明远穿着工装，正围着一个控制屏激烈讨论着什么，看到林枫，立刻招手叫他过去。
“林总，你看这个参数，‘磐石2号’的早期强度提升比我们预期快了15，但后期收缩率似乎有点波动，我们怀疑是新引入的纳米改性剂分散均匀度问题”周博士指着屏幕上的曲线，语速飞快。
林枫仔细看着数据，又问了几个关键工艺控制点的问题。他虽然不再亲自上手，但深厚的技术功底和对行业的理解，让他总能抓住要害。一番讨论下来，初步确定了几个优化方向。赵明远拍着林枫的肩膀：“林总，你这眼光，不去搞研发可惜了！”
“我就动动嘴皮子，活还得你们干。”林枫笑着递给他们一人一瓶水，“辛苦了。等这条线稳定量产，我给你们放大假。”
“得了吧，你这个工作狂带头人说放假，谁信？”赵明远揶揄道，但眼里满是干劲。与建林绿源深度绑定后，他的技术理想找到了最佳的实践土壤，整个人都年轻了几岁。
离开研发中心，林枫看看时间，还早。他想了想，没让司机送，自己开了那辆dbx，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车子停在一处幽静的墓园外。林枫买了一束简单的白菊，走了进去。在一块干净朴素的墓碑前停下，上面刻着“父 林建国 母 王秀兰 之墓”。他将花放下，蹲下身，用袖子擦了擦墓碑上的浮尘。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很轻，“最近挺好的，公司上了正轨，接了几个大项目。你们不用担心。”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我有女朋友了。她叫李曼，是个律师，很能干，对我也很好。等忙过这阵子，我带她来看你们。下次来，可能就是来告诉你们好消息了。”
风吹过松柏，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回应。林枫在墓前静静站了一会儿，没有说太多。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一辈子勤勤恳恳，没给他留下多少物质财富，却教会他正直和坚韧。如果他们能看到今天的他，大概会惊讶，也会欣慰吧。
离开墓园，阳光正好。林枫发动车子，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开着。路过曾经租住过的城中村，那里已经拆迁，建起了新的商业综合体。路过他送过外卖的街区，熟悉的店铺有些还在，有些已经换了招牌。路过那家他和李曼第一次“非工作性质”吃饭的粤菜馆，门庭若市。
这座城市见证了他最落魄的挣扎，也正承载着他最辉煌的奋斗。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故事的影子。
手机响了，是李曼：“在哪儿？汤快炖好了，再不回来元宝要把厨房拆了。”
“马上到。”林枫笑了笑，打转方向盘，驶向那个亮着灯、有人在等的方向。那是他的归处，也是他所有征途的起点和终点。
回到家，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李曼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元宝”蹲在厨房门口，虎视眈眈地盯着灶台。很寻常的场景，却让林枫整颗心都落到了实处。
“洗手，吃饭。”李曼头也不回地说。
“好。”
饭桌上，三菜一汤，简单却可口。两人边吃边聊些琐事，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华灯初上。
“下周wti的人来，接待方案沈明发你了，你看一下。”李曼说。
“嗯。另外，我下午去看了爸妈。”林枫给她夹了块排骨。
李曼动作一顿，抬眼看他，眼神温柔：“嗯。下次，我跟你一起去。”
“好。”林枫看着她，心中一片温软。
饭后，两人一起收拾碗筷，配合默契。“元宝”在他们脚边穿梭，试图捞点好处。收拾停当，林枫拉着李曼走到宽敞的露台上。夜风微凉，远处江面上游轮的灯光如流动的星河。
林枫从背后环住李曼，下巴搁在她肩头。“等我们老了，就找个这样的地方，有山有水，安静点的。我种点花，你养只猫，不对，可能已经有好几只了每天晒晒太阳，看看书，吵吵架。”
李曼靠在他怀里，轻笑：“然后你肯定闲不住，又要琢磨着怎么把院子里的落叶堆肥，或者给社区的垃圾分类提建议。”
“被你发现了。”林枫也笑，将她搂得更紧些，“不过，那也得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多的风景要看。”
“嗯。”李曼轻轻应了一声，握住他环在自己腰前的手，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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