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滨海湾金沙酒店的无边泳池畔，水天一线，霓虹勾勒出狮城璀璨的天际线。林枫结束与淡马锡团队的最后一轮谈判，回到顶层的套房时，已近午夜。他松了松领带，将那份意味着数亿美金投资和苛刻对赌条款的ter sheet扔在沙发上，走到落地窗前。
窗外，这座以高效和秩序闻名的花园城市依旧灯火通明，但喧嚣似乎被厚厚的隔音玻璃过滤，只剩下一种遥远的、精密运转的嗡鸣。谈判很顺利，淡马锡最终认可了“绿建联盟”的ppp拓展模式和内部治理结构，投资额度比预期高了15，但相应的业绩承诺和退出条款也更为严厉。林枫没有退缩，在几个关键节点上展现了强大的数据支撑和清晰的战略推演，甚至让以苛刻着称的淡马锡团队负责人私下称赞他“有远见，也有实现远见的路径”。
赢了，但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这种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一种精神长时间高度紧绷后的虚脱，以及一种身处云端俯瞰、却莫名疏离的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下场跑工地、盯生产线了，更多时候是在这样的五星级酒店、国际航班头等舱、以及各种规格的会议室里，与不同口音、不同肤色的精英们，谈论着数以亿计的资金、宏大的产业蓝图和复杂的股权结构。
手机屏幕亮起，是李曼发来的微信。一张照片，是她穿着居家服，怀里抱着一只圆滚滚的橘猫，背景是他们“云顶国际”公寓的客厅。配文：“林总，你儿子想你了。（附：它今天打翻了你的雪茄保湿盒，我教训过了，但它表示不服。）”
照片里，李曼素颜，头发随意扎着，眼神温柔地看着怀里那只被她从路边捡回来、如今养得油光水滑的橘猫“元宝”。那是他们一起养的，李曼说是给他找个“纾解压力的活物”，结果她自己宠得没边。
林枫看着照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股萦绕不去的疏离感瞬间被冲散了大半。他回复：“告诉元宝，它的猫粮基金可能因为今天的行为要缩水了。另外，我更想它妈。”
李曼很快回复：“它妈正在研究你发回来的ter sheet。。另外，明天和市里谈老城区改造垃圾处理的那个会，我让沈明去了，你需要倒时差。”
专业，冷静，却又在字里行间透着无处不在的关切和默契。林枫心里一暖，回复：“好，听你的。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人回来就行。礼物不礼物看是什么。”李曼回了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林枫笑了笑，放下手机。走到套房自带的吧台，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巨大的套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昂贵的手工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薰的味道。一切都很完美，符合他如今的身份和身价。但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点想念江城家里，那套李曼挑选的、坐久了会微微下陷但异常舒服的布艺沙发，想念厨房里她煮咖啡时研磨豆子的声音，甚至想念“元宝”那只肥猫偶尔半夜蹦迪制造的混乱。
这就是成功的代价吗？站在更高的地方，看更远的风景，却也离最初脚踏实地、满手灰尘的踏实感越来越远。他依然是那个坚信技术改变行业的林枫，但他的战场，已经从车间实验室，转移到了资本、政策和国际合作的层面。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审阅李曼标记好的ter sheet条款。灯光下，他手腕上那块朗格手表指针安静行走，表盘反射着冷静的光。。他快速写了封邮件给公司的首席财务官和外部财务顾问，要求他们联合法律团队，在最终协议签署前，必须拿出针对这一条款的、具体的风险对冲方案和谈判底线。
处理完工作，已是凌晨一点。他毫无睡意，走到窗边，看着新加坡港依旧繁忙的灯火。他想起了很多年前，也是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他为了省一晚住宿费，在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趴到天亮。那时他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如今，他拥有的早已远超当年最狂野的梦想，可心底那份不安和渴望，似乎从未真正平息，只是换了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方式存在。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李曼的视频通话。响了几声后接通，画面有些晃动，然后稳定下来，出现李曼睡眼惺忪却难掩关切的脸。她似乎已经睡了，头发有些凌乱，穿着丝质睡袍，背景是卧室昏暗的床头灯。
“怎么了？还没睡？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很清醒。
“没事，就是有点想你。”林枫看着屏幕里的她，声音不自觉放柔了，“吵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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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元宝刚踩着我肚子过去，本来就半醒。”李曼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看他，“你脸色不太好，谈判不顺利？”
“顺利，就是有点累。”林枫顿了顿，看着屏幕里她真实的、毫无修饰的倦容，忽然觉得比窗外千万盏霓虹更让他心安。“李曼，你说，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并购、融资、国际谈判跟当年我们一心只想把再生骨料做出来、卖出去，是不是已经不一样了？”
李曼在屏幕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完全清醒了。她调整了一下姿势，靠在床头，看着他的眼睛：“林枫，你还记得你当初为什么坚持要做再生骨料吗？”
“记得。不想看到建筑垃圾围城，觉得这是条有未来的路，也是条能让我翻身的路。”
“那现在呢？建筑垃圾变少了吗？这条路走到头了吗？”李曼问。
林枫摇头：“没有。路还很长，问题也还很多。”
“所以，你们没变。”李曼的语气温和而坚定，“只不过，以前你是一个人在小作坊里摸索，现在是带着一个团队、一个联盟，在更大的地图上探索。并购是为了更快获取关键技术，融资是为了有更多子弹去开拓市场，国际谈判是为了把我们的模式和标准推到更广阔的舞台。手段和战场变了，但你想解决那个问题的内核，没变。你累，可能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离‘工地’远了，但别忘了，你现在的每一个决策，影响的可能是几十个、几百个工地的未来，是成千上万吨建筑垃圾的归宿。这比你亲自在流水线上拧螺丝，分量重得多，也难得多。”
她的话语像一阵清风，吹散了林枫心头的迷雾。是啊，初心未改，只是舞台变大了，责任也更重了。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资本游戏和战略布局，最终都要落地为实实在在的技术进步和产业变革。他并没有脱离地面，只是站在了更高的了望塔上。
“李曼，”林枫看着她，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激和爱意，“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更懂我自己。”
“少来。”李曼在屏幕那头轻轻瞪了他一眼，耳根却有点红，“我只是个拿钱干活、顺便帮你看着点别跑偏的法律顾问。”
“是是是，李律师最专业了。”林枫从善如流，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等我回来，好好‘酬谢’你这个专业顾问。”
“油嘴滑舌。”李曼嗔道，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赶紧休息吧，明天还要飞长途。记得在飞机上睡会儿。”
“好，你也接着睡。帮我跟元宝说，它爹给它带了好吃的。”
“它只对猫条和你的雪茄感兴趣。晚安。”
“晚安。”
挂了视频，林枫心中的那点空茫和疏离感已荡然无存。他重新走回窗边，看着这座不夜城，心中充满了沉静的力量。云端有云端的风景和挑战，人间有人间的温暖和牵绊。而他，很幸运，两者都有。
第二天下午，飞机降落在江城国际机场。林枫打开手机，除了各种工作信息，还有李曼发来的一条：“车库等你。给你煮了醒神汤。ps：元宝听说有吃的，决定暂时原谅你。”
林枫笑了，脚步轻快地走向通道。司机早已等候，车子平稳地驶向“云顶国际”。路上，他接到沈明的电话，汇报了上午与市里会谈的初步成果，老城区改造项目有望采用他们的“投资+建设+运营”一体化模式，体量很大。林枫简单指示了几句，让他准备详细的可行性报告。
车子驶入车库，林枫一眼就看到了李曼那辆白色的保时捷taycan停在他的车位旁边。他让司机先走，自己走到她的车旁。车窗降下，李曼今天穿了件浅杏色的羊绒衫，没化妆，清丽干净。看到他，眼睛弯了弯：“还挺准时。上车，汤要凉了。”
林枫拉开车门坐进副驾，熟悉的、属于她的清淡香气包裹过来。他没系安全带，而是侧过身，伸手将她揽过来，深深地吻了下去。这个吻带着长途飞行的疲惫，更带着无尽的思念和归家的心安。
李曼起初有些猝不及防，随即软化在他的怀抱里，轻轻回应着。直到后面有车灯闪了闪，她才红着脸推开他：“喂！地下车库有监控！”
“那就让他们看。”林枫不以为意，又亲了亲她的嘴角，才坐好系上安全带，“回家。我想喝汤，也想你了。”
李曼发动车子，脸颊微红，却掩饰不住眼底的笑意。车子驶出车库，融入江城傍晚的车流。华灯初上，熟悉的街景一一掠过。车窗外是繁华喧嚣的人间烟火，车厢内是宁静温暖的二人世界。
回到顶层公寓，门一开，一只圆滚滚的橘猫就“喵呜”一声扑过来，蹭着林枫的裤腿。林枫弯腰把它抱起来，沉甸甸的。“元宝，想爸爸没？”
“它只想你包里的鱼干。”李曼在厨房里扬声说，随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出来，“先喝汤，再看礼物。”
林枫把猫放下，走到餐桌边。汤是简单的山药排骨汤，撒了点葱花，香气扑鼻。他喝了一口，温暖从胃里蔓延到四肢百骸。看着李曼在灯光下柔和的脸庞，看着脚边蹭来蹭去的肥猫，看着窗外属于他们的城市夜景，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饱满的幸福感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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