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铄沉着脸:“他不能去就不带他。”
姜知许语气担忧:
“父亲,如果表妹表弟去赔罪,只有大哥一人不去,万一长公主误会大哥不思悔改,岂不就糟了?”
姜铄骤然反应过来:“对,对,此事不妥。”
他不悦的看了眼方氏,夫人还不如女儿考虑的周到。
他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已经有了疙瘩,夫人只顾着娘家子侄,把儿子都忽略了。
“知许去复诊确实不好带别人,今天就让她自己去吧。”
方氏恼怒,却说不出反对的话。
是她说修远不能出门,若是现在改口,就是自打脸了。
而且老爷刚才看她那一眼,也让她不敢再提出异议。
“时间不早了,知许,你赶紧去吧。”
姜铄从管家手中接过一个礼盒,递给姜知许:
“这是给长公主准备的一点薄礼,你记得多帮为父和你兄长说说好话。”
姜知许伸手接过:“知道了。”
知道了是知道了,说不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姜知许转身的时候,视线和方氏的眼神交汇了一瞬。
方氏目光冷森森的,却不如她所想那般愤怒,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姜知许皱了皱眉,心中暗暗提高了警剔。
车夫老李头套好了马车,在大门口等着。
“天太冷了,蒹葭,你带李叔去买两个热饼。”姜知许道。
姜府住在外城闹市,出了巷口就有早食铺子。
“嗨,这怎么好意思。”
老李头嘴上说着,却搓着手跟随蒹葭走了。
“白鹭,把马车检查一下。”
白鹭里里外外检查一遍,道:“小姐放心,马车没问题。”
方氏没在马车上动手脚,那她在算计什么?
姜知许一时想不出来,只能先把这事记在心底。
老李头抓着热饼回来了:“大小姐,可以出发了。”
姜知许刚要上车,后面突然传来章嬷嬷的喊声。
姜知许诧异:“章嬷嬷怎么来了?可是大伯母有什么事?”
章嬷嬷手中捧着一套衣服,跑的气喘吁吁:
“大小姐,这是夫人给你做的新衣,你今天出门,就换上这身新衣去吧。”
姜知许微微一怔,下意识的伸手接过。须臾,她轻声开口:
“我有衣服穿的。”
章嬷嬷道:“夫人说,大小姐昨晚穿的衣服袖口都磨白了,二夫人想必是没给你做新衣。
你今日要去长公主府,可不能让人轻瞧了去。
好在夫人早就给大小姐裁了套裙裳,只差一点收尾,昨晚忙了一夜,好险赶上了。”
姜知许这才注意到章嬷嬷的眼睛熬的通红,大伯母想必熬的更严重。
大伯母眼睛不好,早就不能做女红了,却亲自为她做了这套裙裳,绣花栩栩如生,繁复华丽,不知费了多少心血。
姜知许捧着衣服,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来没收到过长辈的礼物,还是亲手做的。
“我……”她一瞬间变得笨口拙舌。
她对大伯母怀有利用之心,大伯母却待她以诚。
只是有了一点找回女儿的希望,人还没找到,大伯母就对她如此关爱……
章嬷嬷和蔼的笑道:“外面天冷,大小姐快上车吧,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
她说完,就转身回了府里。
姜知许小心的捧着衣服坐进车里,蒹葭和白鹭都围过来看。
“哇!这缎子色泽真好,百花绣的好热闹,层层叠叠、一簇簇的。”
白鹭要有见识一些:“这是上好的苏缎,市面上很少见,双面绣花精细雅致,技艺极高,很少有人能绣出来。”
蒹葭兴奋道:“小姐快穿上试试吧!”
姜知许轻轻抚摸着缎面:
“落车前再换,免得皱了。”
“也对。”蒹葭说,“时辰还早,小姐要不要再睡会儿?”
姜知许摇摇头,她现在并没有睡意,只觉得心底一股热意往外冒,手脚都有些发汗了。
将车窗推开一角,微风吹拂进来。
这会儿时辰还早,路上却已经有不少担菜推车的农人和摆摊的小贩。
有夫妇牵着一对扎冲天辫的小儿走过,姐姐指着路边的馄饨摊,弟弟对着刚出炉的大包子流口水。
夫妇两人笑了笑,先买了包子,又牵着孩子坐在了馄饨摊上。
姜知许的目光追随着他们,她在药疯子手中受尽折磨的时候,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的父母。
他们或许温柔和蔼,对孩子极尽关爱;或许严肃板正,不善表达……但一定都在查找她,兄长也在日夜期盼她归家。
这个信念支撑着她熬过一日日、一年年。
所以她归家后,用全部心力去追求心目中的温暖,可惜终究是她一厢情愿……
“小姐。”
白鹭的声音把姜知许从回忆中抽离。
“前面拐个弯,就到陆府了。”白鹭低声说道。
姜知许抬起目光,随着马车前进,熟悉的建筑出现在她视线中。
看到陆府的牌匾时,姜知许不自觉的攥紧了窗沿。
突然,陆府的侧门打开半扇,小厮送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走了出来。
两人都轻手轻脚的,仿佛做贼一样。
“转向,在旁边巷子里停车!”姜知许吩咐。
老李头把车驶进了右边巷子里。
姜知许给白鹭使了个眼色,白鹭配合的说:
“都怪奴婢早上吃了冷食,肚子疼的厉害,小姐稍等一会,奴婢去去就回。”
白鹭说完就跳下了车。
蒹葭眨了眨眼,她不记得白鹭早上吃过冷食啊?不过她隐约意识到小姐在防着老李头,聪明的什么都没说。
半刻钟后,白鹭回来了。
蒹葭立刻坐到靠近门口的位置,悄悄看着外面的老李头。
白鹭小声对姜知许说:
“那个老大夫是给陆津治伤的,陆津果然没死!”
尽管早已猜到,姜知许还是有点失望。
“他伤势如何?”
“已经没大碍了。”
白鹭有些扼腕的道,“那天陆府一位姨娘动了胎气,正好请了老大夫进府保胎,当晚就住在府里。
所以陆津逃回去后,立刻就得到了救治。陆府对外一直说是给姨娘保胎,半点风声也没泄露出去。
刚才若不是我威逼,老大夫也不肯说。不过我警告他了,他也害怕陆府找麻烦,不敢把被人逼供的事说出去。”
姜知许长长呼出一口气:
“罢了,如此凑巧,也算他命不该绝。”
突然,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