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堂,几点烛光照亮正屋。
大夫人让小厨房准备了简单的晚膳,和姜知许一起用了。
饭后,两人在窗边的榻上坐,章嬷嬷送来茶水。
大夫人说:“你今晚的举动有些冲动了,虽然压制住了方家的歹毒心思,但也得罪了你父亲。
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要倚仗你父亲,还是尽快去服个软才好。”
姜知许不以为意。
姜烁心中只有功名利禄,对儿子还有几分在乎,对女儿根本没有父爱。
只要她有利用价值,姜烁就会是一位慈父。反之,她再躬敬孝顺也没用。
他们之间只需要维持表面的父女情就可以了。
不过大伯母是一片好心,姜知许就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大夫人道:“章嬷嬷,把历书拿过来。”
章嬷嬷取来历书,大夫人就着烛光翻阅。
“过几天你父亲的气消了,我就与他商量,开祠堂把你记上族谱。
这事必须早些办下来,否则谁知道方氏又会干出什么事。”
姜知许并不着急上族谱,依她看,不上族谱更好,她报完仇之后,就可以与姜家断绝关系。
但是看大夫人低着花白的头颅,认真翻阅历书的样子,她嗓子里哽着一股酸意,让她没能说出话。
大夫人早年做绣活供两个小叔子读书习武,眼睛熬的看不清字。姜知许拿起铜剪剪掉灯芯,把烛灯挑亮。
大夫人抬头看一眼,笑了笑。
片刻后,大夫人道:
“最近的吉日是廿四,还有九天,时间上正好来得及。
这件事大伯母一定帮你办好,九天后你就是二房名正言顺的嫡女。”
姜知许眉眼弯弯:
“那就有劳大伯母了。”
次日,姜知许还在被窝里,姜铄就派人喊她去前院。
以为出了什么事,姜知许简单梳洗过后,匆匆赶到。
一见面姜烁就催促道:
“你今天不是要去长公主府吗,早点出发。”
姜知许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天色,一阵无语。
“父亲,现在才寅时。”
“寅时不早了。”姜烁道,“你们女儿家梳洗打扮需要时间,去长公主府至少要一个时辰,等你到那里就该天亮了。”
姜知许只好说:“女儿这就回去换衣服。”
“快去快回,别耽搁太久。”
姜知许更加无语,怕耽搁时间,派人跟她说一声就是,还专程把她喊过来再说。
回到枕霞阁,蒹葭打开箱笼,把裙裳一件件挂出来熨烫。
“小姐,这些衣服都旧了,外出穿合适吗?”
姜知许道:“无妨,不失礼就好。”
她随便挑了一件玉白色交领短襦穿上,下裳系一条墨绿色长裙,群腰高系,绦带束出纤细腰身,轻盈的垂在裙摆。
一头乌发绾成朝云髻,簪一枚白玉钗,耳垂上再坠两颗小珍珠,简单又清爽。
“好了,我们走吧。”
等姜知许再来到前院时,方氏也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
姜烁态度冷淡,他还在怨怪方氏乱出主意,害得知许差点和他翻脸,他在小辈面前丢了颜面。
他怄得一夜没睡好,这个火气不能朝姜知许发,就只能怪在方氏身上了。
方氏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心中却在暗骂。
老爷明明答应了她,却临阵倒戈,她还一肚子气呢!
不过她早就习惯了姜烁的性子,老爷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错都是别人的。
越是这种时候,她就越要表现的温柔贤惠、体贴大方。
“知许今天要去长公主府,妾身知道老爷不放心,妾身也怕她惹祸。
不管孩子如何忤逆不孝,终归是父母的心头肉,老爷为他操心,妾身又何尝不是呢?
老爷终究是男子,不清楚女眷相处的规矩,所以妾身才赶过来。”
姜烁脸色稍缓:
“夫人说的不错。知许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我们少不得要多操心一些。”
姜知许在旁边淡淡看着,他们大概说的自己都信了。
方氏无事不登三宝殿,必有所图。
很快,方氏就图穷匕见:
“老爷,上次长公主过来,闹了点不愉快。妾身想趁此机会,带黛儿和瑞成一起登门赔罪。
徜若知许不懂礼数闹出笑话,妾身在旁边也能指点化解,不至于丢了姜家的脸面。”
姜铄被说动了。
夫人领着知许去,的确更让人放心。
而且,黛儿聪慧懂事招人喜欢,若是能得长公主青睐,他就不必看知许的脸色了。
姜铄把头一点,就要答应。
姜知许及时打断:
“母亲的好意女儿心领了。但我此去是为长公主复诊,而非做客,不好让不相干的人在场。
况且没有长公主的同意,我也不敢私自带外人过去,那才是真的失礼,说不好会触怒长公主。”
姜铄一听也有道理,心中又有些动摇。
方氏盯着姜知许。
每次只要和这个孽障说几句话,她就心头冒火。
不管她说什么,姜知许都要和她作对,说话还夹枪带棒,刺耳的很。
“我们自然不会贸然叼扰长公主,只是在马车上等着,让你传个话。
长公主若是愿意见,我们就进去,不愿意我们就回来。
你这般推脱,分明就是见不得黛儿和瑞成好,想让长公主一直心存芥蒂,厌恶我们姜家!
你小小年纪,为何如此自私?只想自己一个人得好处,为何就不能提携全家?你难道不明白,只有姜家好了,你才能更好?”
方氏最后这几句话,说到了姜铄心坎里。
知许只想自己把控长公主这条人脉,好继续在家里耀武扬威,连他这个父亲都不放在眼里。
这怎么能行!
“知许,就让他们陪你一起去。”姜铄严厉道,“你是姜家的女儿,要多为家族考虑!”
姜知许语气平静:
“父亲说的是,既然是为了姜家好,那为何不让大哥去,却让方家人去?”
姜铄一愣,对啊,儿子呢?
“夫人,修远呢?”
方氏叹气:“修远昨晚喝闷酒,宿醉未醒。我想着他一身酒气也不好出门,就不带他了。”
姜铄骂道:“这个混帐东西!”
受点委屈就喝闷酒,这是对谁不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