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发现得及时,上吊的宋引珠被救了回来,苏醒后,她扑进郝氏怀里嚎啕大哭。
“娘我不想活了。现在苏州没人不在骂我,连小孩儿都说我是毒妇,我没脸出门了。都是宋堇,一定是她放出的消息,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故意设计害我!”
宋引珠那晚回宋家,马上就找了人来号脉,结果什么病也没有。
宋引珠不死心,又让人把那个肚兜拿了回来,大夫检查了肚兜,也没有问题。
她那时才知道,宋堇定是早发现她偷了肚兜,猜到了她要做什么。
如今她名声也没有了,方瑶那边自顾不暇,她输得如此彻底。
郝氏心疼地抚着女儿的头。
“引珠你放心,这流言不会一直存在,早晚会平息的。娘送你去北方,到你外祖母家玩几个月再回来,到时苏州的流言也平息了,母亲跟你保证,到时宋堇一定会为害你付出代价。”
“真的吗?”宋引珠眼下坠着一滴泪,可怜巴巴地问。
郝氏坚定点头。
当晚,宋引珠就被一辆马车悄无声息送出了苏州。
侯府里,方瑶已经闹了四天,她醒来才知道自己成了顾连霄的妾室。
没有籍契聘书,是卖给侯府的妾室,顾连霄若哪天不要她,把她的户籍一转手,她就是别人家的。
房里的东西被方瑶砸了个干净,陈姨妈来劝她,被她挠了一脸花,最后气恼的走了,之后再没出现过。
方瑶一直闹着想见顾连霄,那天的事真不是她做的,可她没有半点能给自己辩驳的证据。
顾连霄也根本不肯见她。
方瑶只能不断派人给贺姝传消息。
殊不知贺姝早跟顾老太太通了气,她给方瑶撑腰也是有要求的,方瑶眼下明摆着是废了,贺姝也不傻,冒着得罪侯府的风险去帮她一个孤女,等她爹官复原职再说吧。
婆子给贺姝穿衣,说:“方姨娘又给郡主送信求救了。”
“等明日再回,就说我去求了侯爷,侯爷不肯。”
“这些天郡主一直这么回,只怕她不肯信了。”
“不信就不信,我还理她已经是看在之前的情分上。”贺姝整理着领口,“若不是她自己擅作主张,岂会落到今日的田地。我早就告诉过她,不要亲自动手,她自己沉不住气。”
婆子沉默须臾。
“会不会真的不是她?老奴这两天去见她,她那委屈的样子不象装的。”
贺姝手一顿,从镜中看向婆子,“那你说是谁?”
“唯一从这件事中脱身的,就只有世子夫人。”
贺姝和方瑶是好友,多少受了些牵连,宋引珠都被送走了,就更不必说了,的确只有宋堇,明明是她被算计,最后全身而退的也只有她。
贺姝:“这人不简单啊。”
“或许可以利用。襄阳侯世子回京受封,她一定会跟去京都。方瑶废了,郡主正缺人用。”
“那也要看她识不识趣。”贺姝嘴角一勾,转过身说:“母亲之前给的红镯,我嫌俗气那个,你包好了给她送去。”
“是,郡主。”
婆子给贺姝理好裙摆,才问:“郡主是要出门?”
“今儿是正旦,我去看看宝亲王。自从来了苏州,还没去拜见过呢。”
她大步走出院子。
另一边,宋堇刚坐上去萧驰别院的马车,她的时疫不是假的,为了瞒天过海更为不留下任何把柄,宋堇向来对自己下得了狠心,虽然及时服了药,也是直到昨天才彻底好全。
碰巧今天正旦,苏州府的酒楼晚上有烟花宴,她想请萧驰去看。
正旦节,京都文武百官公休五日,皇帝也不必上朝,萧驰把这个传统挪到了苏州,矿上自今天起休工五天。
萧驰坐在门前看书,时不时抬眸望一眼外边。
矿上都休了工,宋阿绵总有空来看他了。
从前萧驰常常一个人,十五岁前身边甚至只有庆伯陪着他,他从不觉得一个人孤单,独处往往能让他能平静地想许多事,可眼下他竟然希望耳边能有点声音。
吃东西的声音,翻书的声音,甚至打鼾的动静。
等萧驰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脸色渐渐黑了。
他真是魔怔了。
正欲转身回里间,院外踩雪的声音传来,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也拉住了萧驰准备回房的脚步。
宋堇摘下兜帽,笑容烂漫。
“长亭。”
萧驰喉结滚了滚,从贤妃去世后,没人再喊过他的字。
萧驰的视线落在宋堇面上,眉心蹙了蹙,“你瘦了。”
“恩。”宋堇转了转眼珠,没把染疫的事说出来,“挺好的,我瘦了更好看。”
“不好看。”
萧驰凉薄的唇上下一碰,说出来的话也不中听,“像骨头架子。”
不等宋堇发火,他对庆伯说:“去做些饭菜来。”
“好。”
庆伯忧心地瞥了眼萧驰,才转身离开。
得让影一去找两本,教人说漂亮话的书给陛下。
宋堇进屋的这几步路把自己气成河豚。
宋堇长这么大,被骂什么都有,就是没被骂过丑。
可萧驰不象会说假话的,难道她现在真的瘦过头了?
脚边突然被蹭了一下,腻人的猫叫传来,宋堇低头一看,“小……橘?”
她瞳孔涣散,愣愣道:“你怎么、胖成这样?”
不过几天不见,小橘身量又宽了两指,坐下时两腿都合不拢,像四个竹杆上插了两个发面馒头。
萧驰对上宋堇质问的目光,淡淡道:“庆伯喂的。”
老人么,总觉得吃不饱。
萧驰想了想说:“你向它学一学。”
“……”
宋堇实在无法想象她吃成小橘这样,会是怎么个形象。
她叹了口气。
算了,不怪萧长亭了。
他估计就是审美有问题。
可能没见过人吧。
宋堇坐到炕沿,艰难地把小橘抱起来,边摸边说:“今天是正旦诶。”
“恩。”
“旗亭楼今晚有烟花宴,王爷肯赏脸和我一起去看吗?”
萧驰矜持的端着脖颈,只略微点了一点龙头,“可以。”
…
天黑了下来,宋堇乘上萧驰的马车,一起下了山往城里去。
萧驰戴了一副面具,她也穿着半截面衣,马车停在街中央,二人先后下了马车。
街市上灯火如昼,人潮比肩接踵,萧驰有些不太适应,面具下眉头紧皱,身子被挤得不断朝宋堇贴来。
宋堇隔着袖子拉住了萧驰的手腕,穿过人流,朝前走去。
萧驰垂眸看向她攥着自己的手,没挣脱。
旗亭楼前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高台,烟花爆竹堆成小山,四周聚满了等着看热闹的百姓,生怕出现意外,官府派了人来控制秩序,宋堇和萧驰到时,已经挤不进内圈了。
宋堇唉声嘟囔,“来迟了啊……”
萧驰低下头,“烟花绽在天上,就算在外圈一样能看。”
“话是这么说,可总觉得没什么参与感。”本就是昙花一现的东西。
宋堇摇摇头:“罢了,就这么看也是一样的。”
萧驰不言,左右环顾一圈,挣开宋堇的手,重新牵起她,这次并未隔着衣裳,宋堇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牵出了人群。
萧驰的身高足矣俯视所有人,周身还自带一股压迫感,拥挤的人潮都不敢靠近他,自动分出了一条路。
二人来到不远处的商铺前,可这里的台阶上也早就站满了人。
宋堇扯了扯他的衣角,“抢别人的位子不好……”
萧驰无语地看了她一眼,单手环住她的腰,言简意赅:“抱好。”
宋堇下意识攀上他的肩,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失了重,再睁眼时,面前是飞檐和屋顶,下面人头攒动,有人发现他们在上面,发出惊羡的议论声。
宋堇愣了一瞬,随即笑了。
她好奇地忍不住踩脚下的房檐,萧驰拉起不安分的她,淡声说:“站好,要开始了。”
下一瞬,伴随着砰——一声,第一束烟花窜上夜空,炸开绚烂的金色光华,人群爆发出欢呼,紧接着,各色烟花陆续升空,将夜幕映照得恍如白昼,宋堇仰着头,唇不自觉地张开,眼睛亮的惊人。
萧驰看着天,表情没有分毫变幻,这种场景于他而言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反倒是身边的人,看的比谁都认真,跟个小孩似的。
萧驰看着看着,视线就不自觉偏移,落在了宋堇的脸上,她眼里映着璀灿光点,侧颜在明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温柔。
宋堇感觉到有股视线一直在看她,可等她转过头,萧驰已经先一步抬头,装模作样的看烟花。
她笑着歪了歪脑袋,萧驰眼神闪铄,喉结滚动,目不斜视:“烟花还没放完。”
“很好看,和我之前看过的都不一样。”
宋堇扯了扯萧驰的手,温声说:“我没这么近看过烟花。小时候要么是在房间里,要么是在院子里,看到的都是小小的,就那么大。”
宋堇比划了一个手势,“离得太远了。”
“长大之后……”宋堇顿了顿,“长大之后就不方便出门了,这种日子要留在府里,和长辈一起。”
只有今年,顾连霄卧病,尤氏等人没心思设宴,她才能溜出来。
萧驰垂眸说道:“喜欢就买回去,想看的时候自己点。”
宋堇摇摇头,“不是喜欢,是从来没有过,所以稀罕。真正看到了,也不过那回事吧,可我挺开心的,谢谢你萧长亭。”
“不客气。是你带我来的。”
宋堇失笑,“那谢谢你肯陪着我。”
烟花放完了,底下的人流开始移动,宋堇这会儿才发觉房顶上风很大,她有些打哆嗦。
“我们下去吧。”
可放眼一看,似乎没地方下脚了。
萧驰往后面看了眼,这商铺后是一条小巷,万幸没人。
“走这里,抱住了。”
二人以同样的方式落地,宋堇站到地面上,心跳的还是很快。
手心交缠,十指相扣,两人都在等对方先撤开,四目相对,却蓦地点燃了什么,宋堇耳畔嗡嗡作响。
面衣和面具一起跌落在地。
宋堇唇上附来一抹温热,原本环在她腰间还算绅士的手,不知何时将她的腰箍住了,手指掐在她的腰窝,力道之大,宋堇都怀疑会留下印子,他截下了宋堇的退路,不让她躲,宋堇也没躲,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上勾上了他的后颈。
一墙之隔,前街是车水马龙,人潮拥挤,隐秘无人的后街,有两人隐在阴影下,喘息交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