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婿回了苏州怎不提前差人告知,瞧府里都没准备,实在怠慢了!”
“哪里,侯府这五年多亏宋家接济,合该我上门给你们道谢来。”顾连霄面无表情说。
宋家人脸色瞬息万变。
秦妈妈脑袋都磕出了血,“世子爷恕罪,老奴是无心之失啊!”
宋鹄怒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打!狠狠打到她见血为止!”
秦妈妈被拖走,宋鹄道:“我差人在前厅奉了茶,贤婿进府一歇。”
顾连霄:“我夫人回府却只能走侧门,宋家既瞧不上我们夫妻,堇儿,同我回侯府。”
“诶!贤婿误会了!”
宋鹄看了一眼郝氏,郝氏连忙说:“都是妈妈自作主张,我根本就不知堇儿今日要回府,否则一定是开了正门的。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开门!”
门房连滚带爬的去开了正门,再不复之前的嚣张,哆嗦着像只鹌鹑。
顾连霄看向宋堇,“你先进。”
宋家几人脸色各异,宋堇气定神闲,提着裙摆迈过了眼前高高的门坎。
经过门房,宋堇停下了步子,歪过头。
“你方才说我会如何?”
门房跪地哭嚎,没喊两嗓子便被宋鹄叫人拖走了,若无意外,往后宋府将再也见不到这母子俩。
往日借规矩之名磋磨宋堇,五年明里暗里使绊子,因有郝氏护着不便下手之人,终于被她找到机会除了。
不枉她忍顾连霄一路。
前厅里。
几人分坐下来,宋鹄先开了口:“贤婿,今日之事都是误会,都怪我管教下人不善……”
“岳丈不必多说。”顾连霄淡淡道:“事既已过去便不提了。”
三少爷宋砌玉对顾连霄很感兴趣,迫不及待开口。
“姐夫,听说你跟皇上一起打仗,是不是真的?”
顾连霄不动声色的挺直背脊,“我是有幸与皇上并肩作战,还为皇上挡过一箭,皇上因此与我兄弟相称。”
话音刚落,宋堇眉头轻皱,宋家人眼睛发亮。
宋鹄:“当今陛下与贤婿同龄,八岁登基,至今已十五年了。这十五年,太后垂帘把持朝政,陛下正缺可用之人,贤婿平步青云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啊。”
“姐夫!我也想与皇上称兄道弟,你帮我引荐引荐吧!”
“砌玉,休要胡闹!”
一道细柔的声音插了进来,二小姐宋引珠美目娇羞的望了眼顾连霄,将宋砌玉拉到一边。
“连霄哥骁勇善战,这才得了皇上青眼,皇上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宋引珠看向顾连霄,“玉儿年幼无知,连霄哥莫要放在心上。”
顾连霄笑道:“无妨,砌玉想为国效力是好事,他若真有本事,我必为他引荐。”
“贤婿何时回京受封?”
顾连霄:“战事刚过,皇上千秋在即,封赏要等三月后皇上千秋,去京城才知。”
宋引珠满眼悸动,“连霄哥战功赫赫,加官进爵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事。”
宋家人围着顾连霄聊的热络,宋堇兀自坐在末尾,心头沉重。
顾连霄若真和皇上称兄道弟,那她要和离岂不更难了。
宋鹄:“贤婿留下用午膳吧,可有兴致你我手谈一局?”
顾连霄没有立即应下,他心里还因为秦妈妈那些话膈应着,能忍到这时已经是极限了。
加之昨晚盯着顾老太太伤情,顾连霄说:“我有些累了,想先歇一歇。”
他起身问宋堇:“你闺房在哪?”
不等宋堇回话,郝氏先声夺人:“我送姑爷过去。”
郝氏和顾连霄一前一后出了前厅,宋砌玉年纪尚幼,见顾连霄走了便也跑去玩乐了,宋引珠看着顾连霄的背影,悄无声息跟了出去。
厅内只剩下宋鹄和宋堇两人后,宋鹄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
“顾连霄回苏州你为何不告诉我!”
啪——
宋鹄突然暴起,茶盏碎了一地,宋堇缩了缩肩膀,怯生生抬头,目光澄澈。
“我今日回来就是想来给父亲报信的,也提前告诉了母亲。谁知秦妈妈还是突然发了难,从前她只是说我,没想到这次会说到侯府头上……”
宋鹄盯着她的眼睛,除了不安和怯懦没有任何破绽。
宋堇自幼胆小如鼠,谅她也不敢耍心思给宋府挖坑。
宋鹄眯了眯眸。
都是郝氏那个蠢货!平时纵容下人欺负宋堇就算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竟然蠢到让下人这般口无遮拦,宋鹄气得攥紧了拳头。
压了压怒火,“顾连霄这五年没白去,若真象他说的,他曾给皇上挡过一箭,那三月后千秋节,他加官进爵又能一飞冲天,到时你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宋鹄面色稍霁,慈祥许多,声音都温柔了下来。
“堇儿,宋家和你是一体的,你要想法子让顾连霄消气,不要迁怒宋家。他现在也回府了,你是时候该给侯府开枝散叶,有个孩子傍身你的位置才能坐得稳。”
“只怕不用了。”
“什么?”
“顾连霄从边关带回来一个男孩,已经五岁了。要我认为义子。”
宋鹄眼瞪如牛,脸都憋紫了。
半晌挤出一句:“他做梦!想都不要想!”
“孩子的母亲呢?”
“据说五年前就难产而亡了。”
“死了倒好办,那孩子……”宋鹄眼神冷冽,“你不必担心,我来解决。”
宋堇讨好一笑,“多谢父亲。上一季的帐簿我带来了,您看看。”
宋鹄翻了几页,“怎么又少了这么多!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我的本事都是父亲教的,我若作假父亲岂会看不出。”宋堇叹气,“少的都被侯府要去了,新一批布被老夫人和婆母要走了三匹裁衣。”
“这批布一共就进了十匹!侯府真是越发贪得无厌了!”
宋鹄越想越气,说侯府是靠他们宋家养的有什么错?宋家花了这么多银子,侯府想卸磨杀驴可不行啊。
宋鹄摆弄着帐簿,宋堇默默看着他,眼神早不是那个单纯的模样了。
早十五岁时宋鹄让她学着管帐开始,宋堇就对做假帐的手法烂熟于心了。
宋鹄的确是她的老师,可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所以这些年嫁进侯府也并非没有好处,侯府的小贪谁能想到只是冰山一角。
宋堇心安理得的端起茶喝。
她也是宋家的女儿,宋家不给的她自己拿,本来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不是吗。
…
…
郝氏和顾连霄刚出前厅,身后便有人追来:“夫人留步。”
“夫人,大小姐身子不适,急着寻您。”
顾连霄见郝氏为难,便主动让她去寻宋引珠,自己跟着丫鬟走了。
郝氏急匆匆回厅寻宋引珠,刚到廊下便看宋引珠坐在那儿揉胸,连忙走了过去。
“这是怎么了?快,叫府医过来……”
“没事的娘,就是有些心悸,缓缓就好了……”宋引珠眼珠骨碌碌转,三言两语敷衍过去,便起身说:“我回去休息了娘,你别叫人打搅我,午膳时候我再回来。”
郝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引珠脚下生风走了。
宋引珠一口气跑到花园,见郝氏没跟上来,她长舒一口气,眼里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光。
她在花园等了半晌,丫鬟喜鹊从石子路那端走了过来,宋引珠迎上前。
“怎么样?”
“已经按姑娘吩咐,把二姑爷引去姑娘房里了。”
喜鹊担忧不已:“姑娘,这、这若是被夫人知道,奴婢岂不是要被打死……”
“有我在,你死不了,至多受些皮外伤,到时我给你用最好的药。”
做奴婢哪有不受委屈,不给主子担事儿的,宋引珠是宋家夫妻的掌上明珠,有她护着命肯定不会丢就是了。
喜鹊瞧宋引珠高兴的样子,小心翼翼说:“姑娘真要去献身么?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
“谁说我要献身了。”宋引珠睨了她一眼,“他一没喝酒二没中药,真去献身即便他娶了我也会心有芥蒂。我不过是要他记住我。”
宋引珠面露恨色。
她五年前便喜欢顾连霄了,那次侯府设宴,实为给顾连霄选妃,她精心准备了献舞。
可就因为宋堇落水,宴席中途结束,她的舞没献成不说,顾连霄还因看了宋堇的湿身不得已娶了宋堇。
宋引珠恨啊,那日推宋堇下水是她所为,结果阴差阳错给宋堇做了嫁衣,这公道她必要讨回来。
等她嫁进侯府,她一定要宋堇生不如死。
宋引珠:“你回前厅去吧,记着千万别让爹娘差人来寻我,到了午膳时候你亲自来。”
“奴婢知道了。”
前厅,宋鹄翻看着帐簿,郝氏迈进屋,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宋堇。
宋堇对她笑了笑,郝氏沉着脸移开目光。
“老爷,秦妈妈母子俩的板子都打完了……”
郝氏走到宋鹄身旁,柔声说道。
宋鹄翻着书页,一声不吭。
郝氏小心翼翼:“秦妈妈伤得颇重,都不能动弹了,脸也被她自己扇肿了,我看她是再不敢胡说了。”
秦妈妈是犯了大错,可她也是郝氏的陪嫁,是她在宋府最得力的帮手。
见宋鹄不搭茬,郝氏还想再说,宋鹄忽然把帐簿砸在了桌上。
郝氏瞬间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