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外室生了孩子也能得诰命?”宋堇看向顾老太太,“若开了这个先例,往后后院的姨娘们都该变夫人了。”
“连霄,这不合规矩。”
顾老太太不满道。
顾连霄竟还打算给方瑶求诰命,他考虑不了这么多,一定是方瑶暗中挑唆的。
顾老太太瞪了眼方瑶。
这女人野心太大,日后定不安分。
方瑶红了眼睛,低下头双肩簌簌的发抖。
顾玉璋见他娘受了委屈,看宋堇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怨恨。
“不许你骂我娘——”
顾玉璋冲向宋堇。
宋堇裙下步伐向后一退,顾玉璋刹不住车,擦着宋堇往前撞去!
“诶呦——”
顾玉璋一脑袋顶在了顾老太太的腰上,顾老太太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好巧不巧的脑袋磕在门坎上,顿时血流如注。
“老太太!”
“母亲!”
“祖母——”
屋内的人一窝蜂围了上去。
“快叫府医!”顾连霄怒吼,飞快抱起顾老太太走进里间。
方瑶则趁乱带着吓白了脸的顾玉璋跑没了影。
天黑后不久,顾老太太才悠悠转醒,顾连霄跪在床榻边,见状忙膝行上前。
“祖母您醒了!”
顾老太太眼珠转了一圈,落在后面的宋堇身上,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宋堇却立即领会她的意思。
“祖母安心,府医说您并未伤及要害,只需静养几日便能痊愈。”
顾老太太这才安心的颔首。
宋堇微笑,“顾玉璋还在偏院里等着给您请罪,可否要让他过来?”
“……不、不必……”顾老太太带着怒气断断续续说。
她指着宋堇,“宋堇、留下,其馀人,出去。”
顾连霄膝行两步,顾老太太说:“你也出去。”
他这才一言不发站起身,和顾母一并退到了上房外。
顾老太太自己挣扎着想起来,宋堇等了两息才不紧不慢上前搭了把手,将软枕放到她身后。
“堇儿,连霄的事,终是我们侯府对不起你。”顾老太太先示弱,欲扬先抑,“可侯府这些年待你不薄,你母亲嫁进来几十年了也没摸过两回侯府的对牌,你才嫁进来五年,就已经替我管了四年的庶务,堇儿,祖母是很看重你的,你可明白?”
宋堇牵起裙摆,跪在了脚踏上。
“老夫人若真看重宋堇,就放宋堇走吧。”
二人四目相对,看着宋堇眼里的坚持,顾老太太自知感情牌已经派不上用场。
“你提条件吧,要怎样你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堇沉默。
顾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笑:“宋堇,你是聪明人,连霄仕途在望,我眼下肯定不能放你离开,让你败坏连霄的名声。你也好好想想,你嫁进侯府也五年了,若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得一张休书,你真的甘心吗?不如你安分的再留几年,等连霄的官职下来,过两年仕途稳定,再叫你们好聚好散,岂不更好。”
宋堇好象明白,为何她前世会被困死在这里了。
这个精明阴损的小老太一定功不可没。
既然如此,往后也别怪她心狠。
宋堇掀起眼睛,“东庆街的那五间铺子,若祖母能把房契地契全都过户给我,我就愿意留下。”
“你——”顾老太太猛地坐起,心疼的心在滴血,“你可别得寸进尺!”
“那五间铺子本来都要倒了,是我一手捞回来的,怎么就得寸进尺了呢?”
两人无声对峙,顾老太太两穴一阵狂跳。
捂着胸口张了好几次嘴,才磕磕绊绊说:“好……好!”
宋堇起身、进屋拿笔墨白纸,铺平到顾老太太床前,一气呵成。
“请祖母立下字据。要言明往后铺子的营收,我有权不给侯府。”
宋堇微笑,“祖母放心,我只是防个万一,铺子每季的营收,我还是会给侯府的。”
不过是她九,侯府一。
等她拿到和离书,就彻底拜拜。
顾老太太拿笔的手都不稳,刚要写字就又被宋堇叫停。
“你又要做什么!”
宋堇走到窗下,将顾连霄等人又叫了进来。
“可以了,请老夫人您写完顺便再公布一遍吧。”
顾老太太就差没被宋堇再气晕一回了,顾母不明所以,直到顾老太太写下字据盖好手印,说完前因后果,顾母脸都气绿了,恨不得打死宋堇。
“你要脸吗宋堇!你这个贱人!我儿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啊!”
顾连霄拦着哭闹的顾母,表情虽然也不好看,却没有出声责怪。
宋堇收起字据,福了福身,“祖母好好歇息,我先退下了。”
顾老太太面朝内墙,巴不得她早点滚。
环廊下,顾连霄追出来叫住了宋堇。
“世子这是要兴师问罪?”
“我并无此意,钱对我而言是身外之物,如果钱能让你心里舒服些,那些铺子你留着就留着吧。今日及时为祖母安排府医,多谢你了。”
宋堇冷笑,“世子说的再多,也不如给我一封放妻书。”
“……我知道你心里不悦,玉璋你不想养,我便不强求你。只是我希望你能把他当成你的儿子,玉璋很聪明,也很孝顺,你会喜欢他的。”
宋堇面无表情。
顾连霄:“玉璋不是有意冲撞的祖母,祖母受伤也不是他的本意。祖母喜欢你,你的话她听得进,你为玉璋解释几句,我明日叫玉璋去云乐居给你请安。”
“明日我要回宋府。”
“那我陪你去。”顾连霄的眼里带了些许怜悯,“我还欠你一次回门。”
宋堇深深看了一眼顾连霄,转身离开了。
翌日,顾连霄竟真的来了,和宋堇坐着一辆马车朝宋府驶去,夫妻俩一路无言。
宋家是苏州有名的豪绅,家里有几十家布庄,宅邸占了一条街,门面三进三出很是恢弘大气。
马车停下后,顾连霄撩开车帘,本以为会瞧见来接人的宋家人,谁知府门只有行人,宋府大门门庭紧闭,连个鬼都没见着。
顾连霄看向宋堇:“你要回府的事并未告诉府里?”
“说了,西侧门有人等着。”
宋堇正要落车,却被被顾连霄抓住了手腕。
他皱着眉说,“你好歹也是侯府的少夫人,宋家的二小姐,回府怎能走偏门?绿绮,去叩正门。”
绿绮下去叫门,车内只剩下两人,宋堇轻轻挣开了顾连霄,坐到了离他极远的轿帘旁。
砰砰砰——
“谁呀,别敲了。”门房打开门。
绿绮:“二小姐回府,快把正门打开请二小姐进去。”
门房轻篾一笑,“我当谁呢。二小姐回来从来都走偏门,正门那得是大小姐才能走,何时轮到二小姐。门我开着了,二小姐爱走不走。”
绿绮怒了,“你放肆!二小姐现在是侯府少夫人!你也敢不敬!”
“吓唬谁呢,谁不知道二小姐不受宠啊,把世子爷都逼到边疆去了。与其在这儿摆少夫人架子,倒不如去学学怎么留住夫君的心,别世子爷回来,被一纸休书下了堂!”
门房特意冲着马车的方向嚷嚷,生怕宋堇听不着似的。
马车上,顾连霄脸色阴沉如墨,他看向宋堇。
“宋府的下人都敢这么欺辱你?”
“本是不敢如此大胆的,谁叫世子新婚夜出走。”
顾连霄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那边,绿绮为宋堇和门房厮打起来,宋堇刚走下马车,就听府内传来一声怒斥:“闹什么!”
一个簪花带镯颇贵气的妈妈带人走了过来,正是宋家主母郝氏的陪嫁秦妈妈。
门房捂着被绿绮挠花的脸躲到秦妈妈身后,气的跳脚。
“娘!这死丫头反了!她非要我给二小姐开正门,我不去她还挠我!”
秦妈妈瞧见儿子挂彩心疼坏了,卷起袖子气势汹汹走来,二话不说扬起骼膊——
宋堇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秦妈妈的手腕。
秦妈妈眯起眼睛,“二姑娘,我曾是你的教养妈妈,夫人说了,即便你出了嫁,我仍是可以教训你。你若再不松手,这巴掌可就要落到你的脸上了,谁叫你管不住下人。”
宋堇蹙眉,“妈妈这般以下犯上,是真没把我当成主子。即便我以侯府少夫人的名义回来,依旧是这般待遇,究竟是妈妈一人所为,还是爹娘有所授意?”
秦妈妈一脸不屑。
“二小姐以为飞上枝头真能成凤凰呢?那也要看您落的地方够不够结识,侯府这几年全靠宋家接济,若没有宋家,世子爷在前线焉能填饱肚子?他那军功都得分宋家一半!说句不好听的,您公婆夫君都是靠宋家养的。”
“你、说、什、么?”
一道磨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堇眼底精光一闪,放开了秦妈妈。
秦妈妈脸色大变,倒退几步,“世世世……世子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连霄大步上前,宽肩健硕的身形将秦妈妈拢在阴影里,压迫感十足。
“你方才说什么?”
秦妈妈扑通一声跪下,疯狂甩自己巴掌,“老奴嘴贱,老奴有口无心,老奴该死!世子爷恕罪!恕罪!”
顾连霄胸口剧烈起伏,面皮因为羞愤涨得通红。
襄阳侯府在先帝朝因为站错队被迫离开京城,象这等落魄高门最看重的就是面子,宋家一介商贾能攀上侯府理应感恩戴德,竟然还敢瞧不上他们!
争执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宋家人,宋老爷宋鹄带着郝氏和一双儿女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