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霄,你到底怎样才能放过我!你骗我养方瑶的孩子,你放任顾玉璋抢我儿子的功名!我宋堇嫁给你几十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休了我!”
“绵绵,你离开了我,离开了襄阳公府,你活不下去。我是你的丈夫,我要对你负责,乖,别再说傻话了。我给不了你爱情,但我会一直保护你。”
“这些年你为我和瑶瑶的付出,我们都记着,你和瑶瑶都是我的妻子,我已经决定,你我三人死后都要葬在一个墓穴。”
……
宋堇从床榻上弹起,汗如雨下,身上的寝衣全都被浸湿了。
这个梦她已经记不清重复了几次,起初她还不以为意,可接连一个月,梦境越来越真实,那种死一样的窒息,和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绝望,让凉意一路从脚心窜上后脑勺。
宋堇是苏州府布商宋家的庶女。
因五年前意外落水被襄阳侯府世子顾连霄救下,所以成功‘攀’上高枝成了顾夫人。
结果新婚当晚,顾连霄爱国之心爆发,奔赴边关抛头洒热血去了。
宋堇这五年一面操持侯府家事,一面在外开着铺子,公婆族里都十分满意,虽然宋堇对这场婚姻不抱任何感情,但还是期待着顾连霄回来,能和她相敬如宾的过日子。
可在她的梦里,顾连霄会带别的女人和孩子回来。
而她被欺瞒着,做了一世的奶娘,不管是她还是她的儿子,都成了那对母子的垫脚石。
甚至死后都不能安宁,还跟那三人待在一个墓穴。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时。
“夫人——”
丫鬟绿绮从外间跑了进来,她眼圈微红,“您快去前堂看看吧,世子他、他回来了……”
“真回来了?”
宋堇手指攥紧,喉间像哽了个苍蝇。
“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吗?”
“夫人,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绿绮不忍的低下头。
……
侯府前堂中,顾老太太抱着孙子不肯撒手,左一个心肝儿右一个宝贝儿。
顾连霄站在一旁,提醒道:“祖母,你看这件事……”
“玉璋都这么大了,当然要认祖归宗。”顾老太太慢悠悠看向方瑶,“至于你……”
“祖母!”顾连霄拉着方瑶跪在了几人面前,义正词严道:“若祖母不能接受瑶儿,我便带瑶儿和玉璋回蒙州,瑶儿也曾是世家贵女,我已经让她受了不少委屈,绝不能再让她为我低人一等。”
“方家已经被抄家了!她现在是罪臣之女!霄儿你糊涂啊,你如今一身战功,只等皇上下旨封赏,难道要为了她放弃大好的前程吗!”
顾母气得上前去打顾连霄,顾连霄一动不动的挨打,目光固执的看着顾老太太。
顾老太太还没表态,她怀里的顾玉璋便闹着要下地。
“爹娘,我要和爹娘走——”
顾老太太急了,“诶呦乖孙,咱们不走,哪儿都不去,就待在曾祖母身边!”
好不容易给顾玉璋哄好。
“行了!”顾老太太叹了口气。
“反正你从来都不听祖母的话,当初我就不让你娶宋堇,你偏说救了她,看了她的身子要负责。好,我给你娶了,结果你洞房也没进就为了她跑了。”顾老太太指着方瑶。
“你走这五年,宋堇把家事操持的挺好,她虽是商贾庶女,却有一番经商的好头脑,那几家铺子在苏州也是经营的风生水起。”
顾老太太着重点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们两个的事太不体面,方瑶的身份也不宜泄露,会阻碍连霄的前程。”
顾老太太气定神闲说:“你先谎称是连霄的表妹,先暂居府里,等到时机合适我便暗示宋氏出面,主动牵线你二人,到时会给你一个平妻的位置,玉璋先放在宋氏膝下,改日再还给你。”
顾连霄和方瑶对视了眼,方瑶温温柔柔的说:“多谢老夫人为我考虑这么多,我都听老夫人的。”
能留下就行,方瑶笑的志得意满。
顾老太太叮嘱了顾玉璋一番,这才发现宋堇迟迟未到。
“宋堇呢?这都两刻钟了怎么还不到,再去催催。”
这时,屋外丫鬟禀道:“夫人来了。”
宋堇大步走进堂屋,都无需她查找,一眼便看见了顾老太太怀里的顾玉璋,祖孙俩亲密无间。
宋堇深吸了一口气。
“给祖母,母亲请安。”
“你怎么回事,我两刻钟前就差人去喊你了,结果你现在才到,明知连霄今日回府,你有天大的事也该先来迎接相公,这般不懂规矩!”
顾老太太张口便发难,茶碗掼在桌上,嘭的一声。
宋堇眨了眨眼,下一瞬,她抬袖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
“都是我不好。听绿绮说世子回来,我一激动下床时崴了脚。我和世子成亲已有五年,世子在新婚夜丢下我,五年间音频全无,我一直想当面问问世子到底为何,所以宁可疼着也要来见,不曾想还是来迟了。”
顾老太太和顾母的表情皆是一僵。
绿绮来迟一步,碰巧听到宋堇这句话,电光火石间飞扑上前,抱着宋堇的腿就哭了起来。
“夫人!奴婢让您慢些跑,您怎么不听呢!您的脚之前就为了救老太太留了旧伤,禁不得了!世子!夫人这五年日夜想着您,您一封家书都没给过夫人,还带着别的女人和孩子回府!您对得起夫人吗!”
说得好!够机灵!
宋堇配合着绿绮,一脸‘震惊’的看向顾连霄。
顾家人撑着的那股气瞬间散了。
顾连霄大声喊道:“什么女人!你休要胡说!”
“什么女人!什么孩子!”宋堇高声质问。
“哪有什么女人,这丫头胡说的,她误会了!”顾老太太的声音瞬间慈祥的能掐出水来,“没眼力的东西!还不赶紧扶少夫人坐下!”
宋堇被扶到顾母对面的玫瑰椅,手畔还多了一盏温热的茶,从前的她可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襄阳侯府规矩多,尤其她还是庶出高嫁来的,后几年给侯府赚了钱才算有点地位,起初可是连有头有脸的大丫鬟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拼死拼活挣钱养家为了什么?不就为了一份尊重。
既然真心换不来,那她有的是法子抢,一辈子做奶娘,死了埋一个坑,绝对不可能!
宋堇看向顾玉璋。
“哪里来的孩子?”
顾母下意识把顾玉璋往身后拉,宋堇失笑,“母亲藏什么,我进门时就看见了。”
“这……”
“我来说吧。”
顾连霄大步走上前,看着宋堇说:“这是我的儿子,今年四岁,叫顾玉璋。玉璋,来给你母亲磕头请安。”
“谁是他母亲?”
宋堇立即敛了笑。
顾连霄一脸坦然,“玉璋的生母难产离世已有四年,你是我的发妻,自然也是他的母亲。”
宋堇一言不发的站起身,走到顾连霄面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圆了骼膊狠狠给了顾连霄一个耳光!
啪!!
宋堇掌心微微发麻,郁结在心口的憋屈倾刻间通了。
“你……”顾连霄震惊的看来,宋堇手比脑子转的快,又一巴掌抡了过去,正好打了个左右对称。
“你干什么!”顾母尖叫着扑了上来,象个护犊子的母狮,拉着顾连霄后退。
“你敢对连霄动手!来人!给我把这疯婆娘拖下去!”
宋堇眼框泛红,声声泣血:“他走了五年,孩子四岁,算上怀胎十月,他刚走便与其他女人有了孩子。这五年他一封家书不曾给我写过,回京便要把庶子记在我名下。襄阳侯府,世代袭爵,出了这么一个不仁不义之辈!我只打了两巴掌,还嫌打的少了!”
顾母:“你区区商贾庶女,能嫁进侯府已经是高攀了,还敢以卑犯尊!”
“当年是他主动上门求娶,并非我逼婚。这些年我对侯府如何,族里长辈看的清清楚楚,顾连霄,你如此羞辱我,你我夫妻情分已尽。你写一封放妻书,往后我与你,与襄阳侯府再无干系。”
“胡闹——”
顾老太太上前扯住宋堇骼膊。
“堇儿,你先别急,这种气话可说不得,你是我们襄阳侯府的孙媳,谁敢欺辱你,老婆子我第一个不同意。”
宋堇苦笑,“老夫人,如今辱我的是您的好孙儿。我知道侯府一直瞧不上我的出身,既然如此何必相互折磨,好聚好散。您放心,宋堇有自知之明,和离后绝不说一句侯府的不是,这您满意了吗?”
“我不同意。”
顾连霄冷声说道,他抵了抵发麻的腮帮子,神色复杂的看向宋堇。
“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往后我会尽量弥补。再过三月是皇上千秋,宴上皇上会就这次战事论功行赏,以我的战功,给你求一个诰命绰绰有馀。宋家世代商贾,你有了诰命,宋家的生意便能再上一阶,想来这也足矣弥补你这五年了吧。”
诰命的确是好东西,可顾连霄真有这么好心?
果然下一秒。
顾连霄:“还有玉璋的生母,她为我传宗接代不易,她人已去,我想给她留一个诰命,也好告慰她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