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塘镇的枪声,响得快,停得更快。
驻守镇子的130团留守连,总共才一百多号人,还多是新兵蛋子。当三百多骑兵夹杂着一千多条黑影,压上来时,连长只来得及朝天放了两枪,喊了声“敌袭”,就被老蔫儿一“水连珠”打躺下了。
剩下的人一点抵抗的念头都没有,空放了几枪,转身就往军营外跑。
陈锋骑在马上,指了指一看就是临时搭建的军需仓库。“徐震,带人抓紧时间干活。韦彪,你带人警戒。”
“中!”徐震应了一声,搓了搓手,带着临时运输队就冲了进去。
这可是桂军44师的军需仓库啊!
徐震一脚踹开大门,手电筒一晃,让他呼吸又加重了几分。
靠墙摆着一排与众不同的步枪,枪管黝黑,胡桃木枪托,与现役步枪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原厂毛瑟24式!
韦彪跟在后面,随手撬开一个木箱。。
“丢那妈!”韦彪抓起一把子弹,一口浓痰吐在地上,“这帮挨千刀的!给老子们的枪膛都快磨平了,自己藏着这么多好东西!”
徐震带着人继续往里走,里面的场景更让众人吃惊。
药品、粮食、弹药,崭新的军服、牛皮靴分门别类,堆得象一座座小山。甚至还有几箱专供军官的进口单兵口粮。
“乖乖嘞……”一个带着颤斗的惊叹声响起。
老蔫儿眼睛瞪得溜圆,嘴唇不住地哆嗦。
“发……发财了……这……这么多好…好东西…”他扑到一个打开的药箱前,摸着成瓶的云南白药,嘴里念念有词。
“老蔫儿,别愣着,点数!”陈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恩!”
王金生的耳朵尖都红了。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也不结巴了,语速飞快。“报告团长!药品十七箱!大洋一万两千块!粮食……粮食太多了,起码能让三千人吃两个月!”
他越说越兴奋,跑到一个不起眼的黑铁箱子前,用手敲了敲。
“团……团长!这……这是啥东西!”上面全是他不认识的文本。
一个战士用剌刀撬开箱子,里面露出的子弹比普通子弹要长一截,弹头泛着诡异的蓝光。
“穿甲弹!”陈锋一眼就认了出来,咧开嘴。“8毫米勒贝尔穿甲弹,能打穿土木工事和轻装甲!老李前天还和我抱怨,说他那宝贝疙瘩,都舍不得开火呢!”
‘这回,哼哼,老李,你还得出点血!’
“还有两箱普通弹!”王金生激动地都不结巴了。
韦彪带着人把能找到的腊肉、火腿、咸鱼干都搬了出来,堆在院子里。他的人一边搬一边骂,说师部的龟孙子们真会享受,他们这些卖命的连肚子都填不饱。
物资太多了。
几十辆板车很快就装满了。徐震又去镇上征用了十几辆骡车,依旧是杯水车薪。
仓库的角落里,还停着两辆崭新的美式道奇卡车,车身漆黑锃亮,轮胎上的花纹清淅可见。
陈锋走过去,踢了踢轮胎,又拧开油箱盖闻了闻。
“有车没油,废铁一堆。”他摇了摇头。这时候,汽油比黄金还金贵。
“团长,这些……这些带不走咋办?”徐震看着剩下的堆积如山的军服和备用步枪,一脸肉疼。
陈锋翻身上马,手指在马鞭上摩挲了一下,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
“带不走的,全烧了。”
他看向徐震,深吸一口气。
“一根毛,都不留给他们。”
熊熊大火很快从军需仓库里窜了出来,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屋檐,将半个夜空都烧成了橘红色。崭新的卡车、成堆的军服、数不清的步枪,都在烈焰中扭曲、变形。
陈锋带着满载而归的队伍,消失在夜色里。
两地烈焰,一夜无眠。
永安县城,宫县长家的宅子已经烧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炬。
汪富贵站在街角,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满意。火烧得差不多了,人也死透了,证据应该都化成灰了。
“走!撤!从西门出去!”他压低声音,对手下三十多个蒙着面的保安团丁下令,“咱们出城分钱,等天亮了,咱们再回来!”
众人发出一阵压抑的骚动,跟着汪富贵猫着腰,贴着墙根朝西门摸去。
百姓们早就被县长家传出的枪声和“清算恶霸”的呐喊吓破了胆,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狗都不敢叫一声。整座县城,除了那冲天的火光和噼啪的燃烧声,死一般寂静。
西城门就在眼前,走在最前面的团丁,忽然压着嗓子冲汪富贵喊。
“队……队长!不好了!西……西边来人了!好多火把!还有……还有手电筒!”
汪富贵心里“咯噔”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出了西城门。
视野里,一条火龙正沿着官道飞速向县城逼近。借着火光,能隐约看到领头几个军官骑着高头大马,是桂军的制服!
“队长,咋办啊?”瘦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汪富贵脑门上瞬间就沁出了冷汗。被这帮正规军堵在城里,自己这伙人刚杀了县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死路一条!
不!不能坐以待毙!从东门跑出去,还有机会活!
“去东门!从东门跑!快!”他嘶吼道。
一群人又掉头,没命地朝东门狂奔。跑了一半,汪富贵的脑子猛地一激灵。
“他妈的!把脸上的黑布都给老子扔了!”他一边跑一边扯下自己脸上的蒙面布,“扔了!快!咱们先从东门出去,等天亮再回来。有人问就说咱们扛不住陈锋部队的进攻暂时撤退的!”
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把黑布扯下来随手扔到路边。
汪富贵带着人,如一群丧家之犬般冲出东城门,可刚跑出去没二里地,所有人都傻眼了,狂跳的心脏不断撞击着他们的胸膛。
夜色里,同样是一片由无数的火把汇成的星河。
正朝他们压过来。虽然看不清军装,但那股肃杀的气势,绝不是什么地方民团。
“队长!咋办啊?”
“完了……”
汪富贵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
他抬起头,看着迎面而来的大队人马,心中戚戚然。
自己这三十多号人,就象被风吹到磨盘中央的谷糠,被两块巨大的石磨死死夹在中间。
“队长,你说话啊!!”瘦猴凑了过来。
“这回……全完了……”汪富贵牙齿打颤,瘦猴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他“噗”地一声仰躺了下去。
也正是这一躺,让左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汪富贵猛地哆嗦了一下,原本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坐起来扯下绷带,用手指狠狠地扣在伤口上,鲜血顺着他的手汩汩流下。
“想老子死?没那么容易!老子,再赌一把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