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透出一抹淡青色,海边的晨雾还没散,带着咸涩的潮气漫过我的营地,我睁开眼时,耳畔先飘来鸡舍里野鸡低低的咯咯声,还有黑豹温软的呼噜声。我撑着胳膊坐起身,起身第一件事,便是照料营地里的“家人”,这是我在荒岛上生存三年,养成的雷打不动的习惯,有它们在,这孤岛才算有了生机跟保障。
我从库房的陶瓮里舀出棕榈果混合饲料,倒进食槽里,野鸡们立刻扑棱着翅膀围上来,尖尖的喙啄着食料,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趁它们吃食的间隙,我顺手从草窝里捡了六颗刚下的鸡蛋,蛋壳还带着温热的触感,小心翼翼揣进怀里,这是今天要带的干粮,新鲜得很。
转身回到砖房,给黑豹一家喂了热水搅拌起来的混合饲料,黑豹低头舔了舔我的手背,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自从前年驯化、收留了黑豹,我们便成了彼此的依仗,往后不管去哪,它都要跟着我,有它在,荒岛上的未知危险便少了大半,她的两只幼崽更是我亲生养大的,有时候可能把我也当做它们另一个妈妈对待。现在它们都已经长大,而且还学会了在溪水里捕鱼,在营地里捉老鼠,哪怕不喂它们也有捕食的能力,不过我还是坚持有时间的话就给他们尽量吃好点,在这荒岛上它们不光是三只黑豹,更是我的家人。
等喂完鸡和黑豹一家,天已经亮透了,晨雾散得干干净净,阳光洒在棕榈树梢上,暖融融的。我不敢耽搁,今天的核心任务是去北边山丘的海鸟栖息地采鸟粪,那是荒岛上最优质的天然肥料,肥力比草木灰和鸡粪强上数倍,眼下营地刚建好的堆肥坑里的鸡粪只堆了薄薄一层,种下去的木薯苗和葡萄藤长势越来越缓,叶子都透着点蔫蔫的黄绿色,没有充足的肥料,秋收怕是要严重减产。只是那海鸟栖息地路途遥远,来回一趟足足要八个小时,必须赶早收拾出发,才能赶在天黑前返程。
首要的是规整背篓,这背篓是我用老藤编织的,藤条提前放在水里泡过三日,晒干后坚韧无比,背篓底部用两层棕榈树皮加固。我先在背篓里铺了一层柔软的干茅草,既能缓冲,又能防止干粮磕碰损坏,随后开始安置今天的口粮:怀里的六颗煮鸡蛋,用干棕榈叶包好,放进背篓,避免赶路时颠破;两块拳头大的木薯,是之前挖回来蒸熟再晒干的,耐饿顶饱,削去硬皮切成厚片,用宽大的棕榈叶包严实,放在鸡蛋下边;最重要的是那条鲸鱼腊肉,肉质紧实,带着海产特有的鲜香,是补充体力的硬货,我把腊肉切成小段,同样用棕榈叶裹好,和木薯放在一起;最后,我从陶罐里舀出一小撮盐,用巴掌大的棕榈叶仔细包好,系紧边角,放进最上边——盐在荒岛上是命脉,既能调味,又能维持体力,还能防腐,万万不能短缺。
口粮备妥,淡水是重中之重,海鸟栖息地可没有水源,装满一整罐淡水,塞进背篓。接着是工具,自大有了铁器之后,荒岛上的各项活计都变得事半功倍,如今这铁铲既轻便又结实,既能铲粪,赶路时遇到松软路段还能借力支撑;自卫武器是我自制的铁矛,同样用铁砂炼铁,铸造成锋利的矛尖,绑在削尖烤硬的铁木长杆上,矛尖磨得寒光闪闪,荒岛之上没有大型猛兽,遇到过凶猛的野兽就是被我收服的黑豹,这铁矛足够防身。最后,火折子必不可少,掏空小椰壳做外壳,里面塞满晒干的椰壳纤维、艾草,混合着木炭碎,点燃后吹灭,留着暗火,盖上椰壳盖子,能持续燃上俩天,赶路时生火做饭、取暖都要靠它。
一切收拾停当,黑豹早已整装待发,蹲坐在营地门口,尾巴轻轻扫着地面,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北边山丘的方向。我摸了摸它的头,轻声道:“走吧黑豹,咱们去采鸟粪,争取赶在天黑前回来。”黑豹似是听懂了,甩了甩尾巴,率先迈步朝营地外的树林走去,身姿矫健又警惕。
通往北边山丘的路并不好走,先是穿过一片茂密的棕榈林,林间藤蔓纵横交错,有的粗如手臂,有的细如发丝,缠绕在树干之间,我得一手扶着背篓,一手挥着铁矛,不断拨开挡路的藤蔓,稍不留意就会被藤蔓缠住脚踝。地上落满了腐烂的棕榈果和枯叶,踩上去黏腻打滑,还得提防藏在枯叶下的碎石,生怕崴了脚,耽误行程。黑豹身形灵活,在林间跳跃穿梭,时不时停下来回头望我,遇到难走的路段,它会先爬过去,再冲我低叫两声,像是在提醒我。
路途比预想中更耗体力,肩头被背篓勒出一道红印,胳膊和腿也泛起了沉重的酸胀感。我中途只歇了两次,每次都只喝一小口水润润喉咙,不敢多饮,淡水有限,要留到最需要的时候。黑豹也有些疲惫,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我掰了一小块鲸肉喂给它,它快速吃完,抖擞精神站起身,陪着我继续赶路。等到了山丘边缘时,日头已经偏西,估摸着已是正午时分,山丘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海鸟,白色的羽翼遮天蔽日,叽叽喳喳的叫声隔着老远就能传到耳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鸟粪腥气,那味道旁人或许觉得刺鼻,在我眼里却无比珍贵——那都是能让庄稼焕发生机的好肥料啊。
不敢有半分耽搁,我放下背篓,先找了块背风的大岩石坐下,缓了缓紧绷的体力,黑豹则警惕地绕着山丘巡视了一圈,确认没有潜在危险,才回到我身边蹲坐下来。我深吸一口气,拿起铁铲走向海鸟聚集地,这里的景象让我心头一喜,山丘底部的平地上,厚厚的鸟粪层层堆积,深褐色的是干结的老粪,黑褐色带着湿润光泽的是新鲜鸟粪,最底下还混着鸟的羽毛和枯枝,踩上去软绵绵的,足足有十几厘米厚,肥力肯定极佳。
采鸟粪也是个讲究活儿,不能盲目乱铲,表层干结的老粪虽然也有肥力,但不如底下的鸟粪见效快,而且表层老粪黏着不少碎石和枯枝,杂质多,得先把表层的老粪轻轻拨开,集中堆在一旁,专铲中层和底层的鸟粪。我握紧自制铁铲的木柄,将铲尖稳稳插进鸟粪里,铁铲的弧度刚好贴合地面,稍稍用力一撬,一大块裹着细碎羽毛的鸟粪就被铲了起来,质地黏稠,没有过多杂质,将它铲进腾空的背篓。
偶尔有海鸟低空掠过,发出尖锐的叫声,黑豹便会立刻站起身,弓着身子警惕地盯着,海鸟见状便不敢靠近,有它在,我才能安心专注地铲粪。
铲粪的间隙,我瞥见岩石缝隙里和草丛间藏着不少鸟蛋,蛋壳带着斑驳的灰褐色花纹,比鸡蛋小一圈,蛋壳也更薄一些。如今营地里的母鸡每天都下蛋,鸡蛋已经足够我补充营养,不用再靠鸟蛋充饥,只是总吃一种食物难免腻味,捡些鸟蛋回去换换口味也好。随便捡了捡就捡到了十几颗,我用棕榈叶包裹后放在一旁的岩石后,继续专心铲粪。
日头渐渐西斜,阳光的角度越来越低,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心里急得不行,加快了铲粪的速度,眼里只有满满当当的鸟粪。可背篓的容量终究有限,装到多半的时候,篓口已经冒尖,再装就会溢出来,而且还要给装水的陶罐预留出空间,我无奈地停下手,看了看天色,经过一天的跋涉、劳作肚子里早已空荡荡的,再不生火做饭补充体力,恐怕真的赶不上回程的路,天黑后在荒山里赶路,太危险了,看不见来时的标记,可能都会迷路,走不回营地。
我找了块平整的岩石,清理掉周围的碎石、干草和枯枝,拿出椰壳火折子,打开盖子,对着里面的暗火轻轻吹了几下,火星渐渐燃起来,变成小小的火苗。我捡来一些干燥的细树枝和棕榈叶,搭成一个小巧的三角火堆,添上几根稍粗的木柴,火苗越燃越旺。接下来便是准备午饭,我先把鸡蛋和鸟蛋都拿出来,不用剥皮,直接埋在火堆旁的木灰里;再把鲸鱼腊肉切成薄片,用细树枝串起来,架在火堆上方慢慢烤,肉一接触火苗,立刻散发出诱人的鲜香,油脂顺着树枝往下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香气愈发浓郁;木薯放在火堆旁加热。
不多时,鸡蛋和鸟蛋就烤好了,敲开蛋壳,里面的蛋黄熟透得沙沙作响,蛋白带着焦香,我小心翼翼地撒上一点棕榈叶包的盐,入口咸香,口感扎实,鸟蛋比鸡蛋更细嫩,带着淡淡的鲜味;鲸鱼腊肉烤得外焦里嫩,肉质紧实有嚼劲,嚼起来满口鲜香,没有丝毫腥味。我大口大口地吃着,补充着消耗殆尽的体力,黑豹蹲在我身边,我撕了一大块腊肉喂给它,又敲了两颗鸟蛋给它,它吃得狼吞虎咽,很快就舔干净了嘴巴,趴在地上休息。一顿饱饭下肚,浑身的力气渐渐恢复,我不敢久留,把火堆彻底熄灭,用沙土盖严火星,防止引发山火,然后背起多半背篓鸟粪,招呼黑豹,踏上了返程的路。
回程多是下坡路,比去的时候省力一些,但天色越来越暗,光线不足,视线受限,我依旧不敢大意,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夕阳一点点沉入海平面,天边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我咬紧牙关加快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在太阳完全落山前回到营地。
终于,在最后一丝天光消失前,我远远望见了营地的轮廓,了望塔的影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我松了一口气,脚步也轻快了不少,这座了望塔又多了一个功能,是我营地指路的地标。回到营地,我顾不上休息,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堆肥坑。
之前收集的草木灰、鸡粪都堆在里面,如今把这多半背篓鸟粪倒进去,用铁铲铺平,和原有肥料混合均匀,可坑底依旧显得空荡荡的,连一半都没填满。我蹲在坑边打量着,心里盘算着:这点肥料,顶多够木薯苗和葡萄藤、野菜苗用不到一个月,想要让它们长得枝繁叶茂,秋收时有个好收成,肥料必须管够,这点远远不够。来回八个小时的路程太耗费时间,单次采集的量又有限,效率实在太低。
我坐在砖房石桌边,喝了几口淡水,口干舌燥的感觉终于缓解,脑子里迅速敲定了对策:明天多带一倍的干粮,淡水装两陶罐,再背上一个备用背篓,也是我之前编好的,容量和这个差不多,直接在海鸟聚集地住一晚,这样就能有充足的时间采集,不用赶时间返程,争取装满两个背篓,这样一来,堆肥坑的肥料就足够充足了,后续也不用再频繁跑这么远的路。
打定主意,我浑身的疲惫仿佛消散了大半,起身收拾工具,把铁铲和铁矛靠在砖房墙边。拿出背篓,规整好明天要带的口粮,看着砖房外沉沉的夜色,听着海浪拍打礁石的沉稳声响,心里满是期待。只要肥料充足,庄稼就能茁壮成长,日子一定会在我的一点点打拼里,慢慢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