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川的第三天,林晚晚在办公室整理深圳之行的收获时,桌角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秦工从实验室打来的内线电话,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焦躁:“林厂长,出事了。”
林晚晚心头一紧:“什么事?”
“有人在我们厂门口发传单。”秦工语气沉重,“内容……内容说我们永星窃取鑫材料的技术,还说我们的产品数据造假,欺骗客户。”
传单?林晚晚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透过玻璃,果然看见厂门外聚着几个人,正往路过的人手里塞东西。几个早到的工人围在公告栏前,指指点点。
“我马上下来。”
挂断电话,林晚晚没有立刻冲下去,而是站在窗前观察了一会儿。发传单的是三个陌生面孔,两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普通,但动作很熟练。路过的工人接过传单看几眼,有的皱眉,有的摇头,也有的交头接耳议论。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从容地走出办公楼。
厂门口已经围了十几个人。王姐正和发传单的人交涉,但对方振振有词:“我们就是让大家都知道真相!永星偷技术,造假数据,这是欺诈!”
“你有什么证据?”王姐气得脸都红了,“乱说话要负法律责任!”
“证据?这传单上写的就是证据!”中年男人扬着手里的纸张。
林晚晚走过去,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她面色平静地伸出手:“能把传单给我看看吗?”
那男人一愣,随即递过一张。纸是廉价的复印纸,油墨味很重。标题用粗黑体写着《揭露永星电子材料厂的真相》,下面列了几条“罪状”:窃取鑫材料核心技术、伪造检测报告、压榨工人、偷税漏税……每一条都说得有鼻子有眼,但细看就会发现,全是模糊的指控,没有任何具体证据。
“看完了?”林晚晚抬起头,目光扫过三个发传单的人,“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我们……我们是热心市民!”年轻女子抢着说,“看不惯你们这种不良企业!”
“热心市民?”林晚晚微微挑眉,“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些‘内幕’的?又为什么要选择今天早上七点半,在工人上班的时间来发传单?”
三个人的眼神闪烁起来。
林晚晚转向围观的工人们,声音清亮:“各位工友,传单上的内容,大家信吗?”
工人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说:“不信……咱们厂什么样,咱们自己知道。”
“对!”李师傅站了出来,指着发传单的人,“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偷技术了?我是从鑫材料来的,鑫材料有什么技术我还不知道?都是公开的工艺!林厂长接收我们,是给我们活路!”
“就是!”小王也鼓起勇气,“我们的产品都是实打实做出来的,质检报告都在那儿摆着,怎么造假?”
越来越多的工人开口,声音越来越大。那三个人见势不妙,想溜,但已经被围住了。
林晚晚举起手,工人们安静下来。
“三位‘热心市民’,既然你们这么关心永星,那就请进厂参观参观。”她语气平静,“看看我们的生产线,看看我们的实验室,看看我们的工人是怎么工作的。眼见为实,比发传单更有说服力。”
那三人脸色变了:“不……不用了……”
“来都来了,看看再走。”林晚晚示意王姐,“王姐,带三位客人参观。沈先生,通知派出所,就说有人在我们厂门口散布不实信息,请他们来处理。”
一听要报警,三个人慌了。中年男人赶紧说:“别……别报警!我们……我们也是拿钱办事……”
“拿谁的钱?”林晚晚盯着他。
男人支支吾吾,不肯说。年轻女子却扛不住了:“是……是一个姓陈的老板让我们来的,说发一天给五十块钱……”
姓陈。林晚晚心里有数了。启新科技的陈启明,果然没闲着。
“把话说清楚。”她放缓语气,“在警察来之前说清楚,算你们主动交代。”
年轻女子咬着嘴唇,终于说了出来:“是一个叫陈启明的老板,他找人联系我们,让我们今天早上来发传单。材料都是他提供的,我们就是拿钱办事,真的不知道真假……”
正说着,警笛声由远及近。派出所的民警来了,问明情况后,把三个人带走调查。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但议论声还在继续。
林晚晚看着工人们脸上的担忧,知道这件事的影响不会这么快消散。谣言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大家先上班。”她提高声音,“今天的事,厂里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相信永星的,就安心工作;有疑问的,随时可以来找我,或者找工人代表委员会。”
回到办公室,沈韬、秦工、王姐都跟了进来,脸色凝重。
“这是有预谋的。”沈韬说,“选择上班时间,选择传单形式,就是要制造最大影响。”
“不止。”林晚晚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我怀疑……这只是开始。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其他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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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工急了:“那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被动挨打!”
“当然不能。”林晚晚抬起头,眼神坚定,“但也不能乱了阵脚。沈先生,你联系一下刘记者,把今天的情况跟她说说,请她帮忙了解启新科技那边的动向。秦工,你专心抓生产,深科和华昌的订单不能出任何问题。王姐,你负责厂内稳定,多和工人们沟通,听听大家的想法。”
安排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原定下周成立的工人代表委员会,提前到这周五。我们要让工人有自己的发声渠道。”
三人点头离开。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林晚晚坐在桌前,看着窗外。阳光很好,厂区里机器声规律地响起,一切都井然有序。但平静的表面下,暗流已经涌动。
手机震动,是陆时渊发来的短信:“听说厂门口有事,解决了?”
消息传得真快。林晚晚回复:“解决了,有人捣乱。你在家?”
“在。妈炖了汤,让你中午回来喝。”
简单的关心,让她心头一暖。家永远是避风港。
中午回到家,汤已经炖好了,香气扑鼻。母亲一边盛汤一边说:“我听隔壁张婶说了,有人去厂里闹事?晚晚,你没事吧?”
“没事,妈。”林晚晚接过汤碗,“就是几个拿钱办事的,已经处理了。”
父亲坐在一旁,眉头紧皱:“晚晚,做生意难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得当心。”
“我知道,爸。”林晚晚喝了一口汤,温热鲜香,“但越是这样,越不能怕。我们合法经营,踏实做事,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陆时渊从厨房端出炒好的菜,放在桌上:“需要我做什么?”
林晚晚看着他:“你能做什么?”
“我是说,”陆时渊坐下,语气沉稳,“如果需要法律方面的帮助,我认识几个战友转业到政法系统。如果需要安保……我也可以帮忙。”
这倒是没想到。林晚晚眼睛一亮:“法律方面确实需要。启新科技这种行为,已经涉嫌诽谤和商业诋毁。如果能固定证据,可以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我帮你联系。”陆时渊说,“吃完饭我就打电话。”
一家人安静地吃饭。母亲不时给林晚晚夹菜,父亲偶尔问几句厂里的情况,陆时渊话不多,但每一个动作都很体贴。这种日常的温暖,让林晚晚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吃完饭,陆时渊真的去打电话了。林晚晚帮着母亲收拾碗筷,听见他在书房里清晰有力的声音:“老赵,是我,陆时渊。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下午回到厂里,气氛明显不同。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王姐正在贴一张新的通知——关于提前成立工人代表委员会的通知,旁边附上了选举办法和候选人条件。
“林厂长。”有工人看见她,主动打招呼,“那个委员会,我们真能自己选代表?”
“当然能。”林晚晚停下脚步,“代表要能反映大家的声音,要能为工人说话。你们觉得谁合适,就选谁。”
“那……要是代表提了意见,厂里会听吗?”
“会。”林晚晚认真地说,“只要意见合理,有利于厂子发展,有利于工人权益,我们一定听,一定改。”
工人们议论纷纷,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期待。
走进办公楼,沈韬迎上来:“林厂长,刘记者回电话了。她说启新科技最近确实在活动,除了发传单,还在联系一些行业媒体,想发负面报道。不过她认识的那些媒体都比较谨慎,没轻易答应。”
“陈启明不会只做这些。”林晚晚沉吟,“他肯定还有后手。”
正说着,销售科的小张急匆匆跑来:“林厂长,不好了!刚才苏州华昌电子来电话,说……说他们收到匿名信,说我们的产品有严重质量问题,建议他们取消订单!”
来了。林晚晚心里一沉。这才是真正的杀招——直接攻击客户。
“电话是谁接的?怎么说的?”
“我接的。”小张脸色发白,“是华昌采购部的张经理,语气很严肃。他说要重新评估我们的供货资格,已经发货的那批产品也要暂停使用。”
林晚晚闭了闭眼。深科的订单刚拿下,华昌这边就出问题。如果处理不好,两个大客户都可能丢掉。
“给张经理回电话,就说我亲自去苏州解释。”她当机立断,“沈先生,你马上订机票,越快越好。秦工,把华昌订单的所有生产记录、检测报告整理好,原件复印件都准备。王姐,厂里的事你多盯着。”
“晚晚,你又要出差?”王姐担心地说,“这才刚回来……”
“必须去。”林晚晚语气坚决,“客户是我们的根本。出了问题,必须当面解决。”
傍晚时分,机票订好了,明天一早飞上海,再从上海转车去苏州。林晚晚回家收拾行李时,陆时渊已经知道了。
“我陪你去。”他说。
“不用,你刚回来,多休息。”林晚晚往包里装文件,“厂里和家里都需要你。”
陆时渊沉默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页纸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在苏州一个战友的电话,他现在在公安局工作。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他。”
林晚晚接过纸条,心里踏实了些:“谢谢。”
“晚晚。”陆时渊握住她的手,“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有家,有厂,有大家。遇到事别硬扛。”
灯光下,他的眼神温暖而坚定。林晚晚鼻子一酸,用力点头:“我知道。”
夜深了,林晚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思考着明天的应对方案——要带哪些证据,要怎么说,华昌可能提出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