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星厂招聘鑫材料下岗工人的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县城。
周五上午八点，厂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三十个名额，来了近两百人。有年轻力壮的技术工人，有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还有不少女工，都是拖家带口，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焦虑和期待。
林晚晚没有躲在办公室里，而是亲自站在招聘现场。她让行政科在厂区空地搭了几个棚子，摆上桌椅，分成面试区、登记区和等候区。
“大家不要挤，排好队，每个人都有机会。”王姐拿着喇叭维持秩序，“我们准备了茶水，天气热，大家慢慢来。”
面试由秦工和沈韬负责。秦工主要考察技术能力，沈韬则关注学习意愿和团队协作精神。林晚晚在旁边看着，不时和排队的工人聊几句。
“师傅，您在鑫材料做什么工种的？”她问一个五十岁左右、头发花白的老师傅。
“我在涂布车间干了二十年，从学徒干到班长。”老师傅搓着手，有些紧张，“林厂长，我年纪大了，但手上有活，眼不花。那些年轻娃子调的参数，我看一眼就知道对不对……”
“老师傅的经验最宝贵。”林晚晚真诚地说，“永星现在就缺您这样的老师傅，把技术传下去。”
老师傅的眼睛亮了：“真的？那……那我能来？”
“能。您去那边登记，一会儿面试。”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工犹豫着问：“林厂长，我……我以前是做质检的，但只有中专学历。你们要不？”
“要。”林晚晚肯定地说，“学历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认真和细心。质检这活，最需要的就是责任心。”
女工激动得直点头。
面试进行了整整一上午。到中午时，三十个名额初步确定。林晚晚让食堂加菜，请所有来应聘的工人吃顿午饭。
“不管能不能进永星，今天大家能来，就是缘分。”她站在食堂门口，“饭管够，大家放开吃。”
简单的举动，却让很多人红了眼眶。在鑫材料濒临倒闭、人人自危的时候，永星这份尊重和温暖，显得格外珍贵。
下午，林晚晚把新招的三十个工人召集到会议室，开了个见面会。
“从今天起，大家就是永星的一员了。”她开门见山，“永星不大，但正在发展。来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学这里的本事，和这里的兄弟姐妹一起，把厂子办好。”
她宣布了几条安排：所有新员工先进行一周的岗前培训，学习永星的技术标准和安全规范；老师傅带新人，实行一对一师徒制；试用期三个月，合格后正式录用，待遇与老员工相同。
“另外，”林晚晚顿了顿，“我知道大家刚离开鑫材料，心里可能还有些想法。但我想说的是，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在永星，我们不问过去，只看现在和将来。只要踏实肯干，这里就是你的家。”
话说得实在，也说得暖心。新工人们脸上的紧张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希望和决心。
散会后，秦工兴冲冲地来找林晚晚：“晚晚，这批新人里，有几个好苗子！特别是那个姓李的老师傅，经验丰富，一看就是干了几十年的老把式。有他在，涂布车间能省好多心！”
沈韬也点头：“质检那边招的三个女工，面试时很细心，提的问题都在点子上。好好培养，能成骨干。”
“那就好。”林晚晚松了口气，“秦工，沈先生，新人就交给你们了。既要严格要求，也要多关心。特别是那些拖家带口的，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尽量帮。”
“明白。”
处理好招聘的事，林晚晚回到办公室，刚坐下，销售科长就脸色难看地进来了。
“林厂长，启新科技又动手了。”他递过来一份报价单，“这是他们发给客户的，同样的产品，价格比我们低百分之二十。而且……他们还告诉客户，说我们接收鑫材料的工人，是为了‘吞并’鑫材料，野心太大，不可信。”
恶人先告状。林晚晚冷笑：“客户什么反应？”
“有三家小客户动摇了，说要考虑考虑。但宏科和国企那边没受影响，他们看重的是质量和技术，不是价格。”
“那就好。”林晚晚拿起报价单看了看，“价格战我们不能跟。你告诉那些动摇的客户，永星可以提供更好的技术服务，更稳定的供货保障。如果他们只看价格，那就随他们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林晚晚态度坚决，“永星要做的是长久生意，不是一锤子买卖。靠低价抢来的客户，也会被别人用更低的价格抢走。我们要做的，是让客户知道，选择永星，选择的是品质，是信誉，是未来。”
销售科长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下午四点，长风资本的徐经理又打来电话。
“林厂长，考虑得怎么样了？”他的声音依然客气，但透着压力，“启新科技的动作，你们也看到了吧？没有资金支持，恐怕很难应对啊。”
“徐经理，永星的原则不变。”林晚晚不卑不亢，“我们欢迎投资，但必须是平等的合作。如果长风坚持要控股或者对赌，那我们就没法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厂长，你就这么有自信？”
“不是自信，是原则。”林晚晚说，“永星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资本，是技术和团队。如果我们为了钱放弃原则，那永星就不再是永星了。”
“好，我明白了。”徐经理的语气冷了下来，“那祝林厂长好运。”
挂了电话，林晚晚知道，长风资本这条路，基本断了。但她不后悔。资本是把双刃剑，用好了能加速发展，用不好就会失去自我。
傍晚，陆时渊来接她下班。车上，林晚晚把今天的事简单说了说。
“你不怕吗？”陆时渊问，“启新科技在抢市场，长风资本撤了，资金压力会更大。”
“怕。”林晚晚实话实说，“但怕不能解决问题。而且……”她看向窗外，“我总觉得，启新科技这么急，背后有问题。”
“什么问题？”
“说不上来。”林晚晚摇摇头，“就是觉得，他们不像是正经做企业的。价格低得不正常，挖人狠得不正常，连抹黑的手段都那么……直接。”
陆时渊沉思片刻：“要不要我托战友查查启新科技的底？”
“暂时不用。”林晚晚说，“等他们再跳跳，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车子驶过县城中心，林晚晚忽然看到街角新开了一家店，招牌上写着“启新材料技术服务部”，门面不大，但装修得很亮眼。
“他们动作真快。”她喃喃道。
“要停下来看看吗？”陆时渊问。
“不用。”林晚晚摇头，“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比什么都重要。”
回到家，母亲已经做好了饭。吃饭时，父亲说起白天听到的消息。
“晚晚，听说你们招了鑫材料的人？”
“嗯，招了三十个。”林晚晚给父亲夹菜，“都是老师傅和技术工人，能帮上忙。”
父亲点点头，又犹豫着说：“不过……外面有人说闲话，说你是想吞并鑫材料，做大自己的厂子。”
林晚晚笑了：“爸，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说去。我做我该做的，问心无愧就行。”
“说得好。”母亲接话，“做人做事，问心无愧最重要。”
简单的家常话，却让林晚晚心头温暖。无论外面风浪多大，家永远是避风港。
夜深了，林晚晚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事，一幕幕在脑海中回放：招聘现场那些期盼的眼神，启新科技咄咄逼人的报价，长风资本最后的通牒，还有街角那家新开的店面……
这一切，都像一张网，正在向永星收紧。
但她不害怕。
因为她知道，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永星有了自己的根基，有了自己的团队，有了自己的方向。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张网收紧之前，把永星做得更强大，强大到任何风浪都撼动不了。
窗外，月色如水。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这场商战，才刚刚进入中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