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星厂送花篮的举动,第二天就在县城里传开了。
早上林晚晚刚到厂里,王姐就迎上来,表情复杂:“晚晚,你让送花篮的事,外面议论挺多的。”
“都说什么?”林晚晚边往办公室走边问。
“有人说咱们大气,有人说咱们装样子,还有人说……”王姐顿了顿,“说咱们这是猫哭耗子。”
林晚晚笑了笑:“随他们说去。我们做我们该做的,别人怎么看,不重要。”
话虽如此,但这件事的影响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上午九点,县工商联的王主席亲自打来电话。
“小林啊,你送花篮这个事,做得漂亮!”王主席的声音透着赞赏,“咱们工商联正准备开会,提倡企业要有社会责任感,要有同行之间的互相尊重。你这个举动,正好是个好例子!”
林晚晚谦逊地说:“王主席过奖了。只是觉得,商场上竞争归竞争,但做人要有基本的人情味。”
“对!就是这个道理!”王主席很高兴,“这样,下周的工商联座谈会,你来做个发言,就讲讲这个理念。现在有些企业啊,竞争起来不择手段,风气不好。需要你这样的正能量来引导!”
挂了电话,林晚晚有些哭笑不得。她送花篮时,真没想这么多,只是出于本心。但现在看来,无心之举,反而成了树立形象的契机。
沈韬拿着几份文件进来时,林晚晚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这是好事。”沈韬推了推眼镜,“企业形象也是竞争力。特别是在当前环境下,一个有温度、有担当的企业,更容易获得客户和社会的信任。”
“但我不想把这个事拿来炒作。”林晚晚说,“太刻意了,反而显得虚伪。”
“我明白。”沈韬点头,“所以工商联的座谈会,你可以去,但发言要实在,不要刻意拔高。重点还是讲我们做企业的理念和实践。”
两人正说着,秦工兴冲冲地进来:“晚晚,省工业大学的赵教授来电话了!”
“赵教授?就是昨天那位材料学教授?”
“对!”秦工兴奋地说,“他说看了我们的技术资料很感兴趣,想派两个研究生过来,参与我们的国产料优化项目。学校那边可以申请科研经费,我们提供实验场地和数据,成果共享!”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高校的科研力量,正是永星目前最需要的。
“秦工,你负责对接。”林晚晚立刻决定,“一定要安排好学生的食宿和工作条件。另外,跟赵教授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不只是这个项目。”
“好!我马上去办!”
秦工离开后,沈韬想起什么:“林厂长,市电视台那个报道播出后,我接到了好几个咨询电话。有想了解我们产品的,有想寻求合作的,甚至还有……想投资入股的。”
“投资入股?”林晚晚一愣,“谁?”
“一家省城的投资公司,叫‘长风资本’。”沈韬拿出一张名片,“他们经理说,看了报道,对永星的发展理念很认可,想约时间谈谈。”
林晚晚接过名片看了看。长风资本,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们什么背景?”她问。
“我简单查了一下,成立三年,主要投制造业和科技类企业,有几个成功案例。”沈韬说,“不过他们投资风格比较激进,喜欢控股或者深度参与管理。”
这让她有些警惕。永星现在不缺订单,现金流虽然紧张但还能周转,没必要急着引入外部资本。而且,她不想失去对企业的控制权。
“先接触看看吧。”林晚晚谨慎地说,“但原则要说清楚:永星不接受控股投资,不接受对赌协议,不接受过度干预经营。”
“明白。那我先跟他们初步沟通。”
沈韬离开后,林晚晚正准备处理文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林厂长吗?我是启新科技的陈启明。”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说你们给张总送花篮了?真是有情有义啊。”
林晚晚心头一凛。陈启明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肯定不是闲聊。
“陈总,有事吗?”她语气平静。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林厂长聊聊。”陈启明笑着说,“鑫材料这次恐怕挺不过去了,市场会空出不少份额。林厂长有没有兴趣合作,咱们一起把这块蛋糕做大?”
合作?林晚晚几乎要冷笑。启新科技挖她的人、抢她的客户,现在居然来谈合作?
“陈总说笑了。”她不动声色,“永星小门小户,恐怕高攀不上。”
“林厂长谦虚了。”陈启明话里有话,“你们现在可是省里的明星企业,又拿下了宏科和国企的订单,前途无量啊。不过……商场瞬息万变,多个朋友多条路,你说是不是?”
这话听着像是示好,但林晚晚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谢谢陈总好意。”她不卑不亢,“不过永星现在专注做好自己的事,暂时没有合作计划。如果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别急嘛。”陈启明的声音冷了一些,“林厂长,我是真心想合作。如果你们不愿意……那以后市场上见面,可能就是对手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过机会。”
赤裸裸的威胁。
林晚晚笑了:“陈总,商场本来就是各凭本事。永星随时欢迎公平竞争。”
挂了电话,她脸上的笑容消失。陈启明这么急着跳出来,说明启新科技已经准备好了,要趁鑫材料倒下的机会,抢占市场。
而永星,将是他们最大的障碍。
下午,林晚晚召开了管理层紧急会议。她通报了和陈启明的通话内容,以及启新科技可能采取的行动。
“他们肯定会从两个方向下手。”沈韬分析,“一是继续挖人,特别是现在鑫材料倒台,行业里人心浮动,正是挖角的好时机;二是价格战,用低价抢夺客户,迅速扩大市场份额。”
秦工气得拍桌子:“太卑鄙了!自己不好好做产品,净搞这些歪门邪道!”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林晚晚冷静地说,“我们要做好应对准备。”
她开始部署:“第一,人力资源方面,王姐你牵头,做一次全员沟通,了解大家的想法和诉求。薪酬调整方案加快进度,最迟下个月要实施。第二,客户关系方面,沈先生你负责,对现有客户做一次全面回访,巩固关系,了解需求变化。第三,技术方面,秦工你加快和高校的合作,争取早日突破国产料的批次稳定性问题。第四,市场方面……”
她顿了顿:“我们要主动出击。鑫材料倒下后,空出的市场不能全让启新科技抢去。沈先生,你筛选几个有潜力的客户,我们主动接触,提供技术支持和服务。”
任务一项项分配下去。散会后,林晚晚独自留在会议室,望着窗外的厂区。
夕阳西下,给厂房镀上了一层金色。车间里机器的轰鸣声透过玻璃传来,平稳而有力。
陆时渊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
“压力很大?”他轻声问。
“有点。”林晚晚实话实说,“刚打退一个,又来了一个。而且这个更狡猾,更有钱。”
“但你也不是当初的林晚晚了。”陆时渊看着她,“永星也不是当初的永星了。”
是啊。林晚晚想起刚重生时的情景:厂子濒临倒闭,工人流失,债务压身。那时候的她,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怎么活下去。
而现在,永星有了稳定的订单,有了技术积累,有了团队凝聚力,还有了政府和行业的认可。
她已经不是那个孤立无援的小厂长了。
“时渊,”她忽然问,“你觉得……我能走多远?”
陆时渊沉默片刻,说:“你想走多远,就能走多远。”
“那如果我想走得很远呢?”林晚晚转头看他,“远到……让永星成为这个行业的标杆,远到让我们的技术不再受制于人,远到……”
“那就走。”陆时渊的声音沉稳有力,“我陪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林晚晚心头涌起一股暖流。重生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孤军奋战,虽然有了伙伴,有了团队,但内心深处,依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孤独。
但此刻,看着陆时渊坚定的眼神,那种孤独感悄然消散了。
窗外,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夜幕降临,厂区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回家吧。”陆时渊站起身,“妈炖了汤,等我们吃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