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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狱中谜局(1 / 1)

第三监狱坐落在江市北郊二十公里的山坳里,灰色的高墙围着三栋监舍楼,墙头电网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车子驶过两道警戒线,在监狱行政楼前停下。

监狱长王振华已经在门口等候,这位五十多岁的老狱警身材魁梧,脸上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周书记,您怎么亲自来了?”王振华迎上来,神色有些不安,“孙书记已经打过电话,说您要来提审李明。但按程序,服刑人员提审需要监狱管理局批准……”

“特殊案件,特事特办。”周正帆出示省委专案组文件,“情况紧急,来不及走常规程序了。王监狱长,请你配合。”

王振华接过文件仔细看了看,终于点头:“好,我安排。不过周书记,李明这个犯人有些特殊。”

“怎么特殊?”

“他进来两年,一直很老实,服从管理,积极改造。但就是……不太说话。”王振华一边引路一边说,“特别是关于金光化工的事,他一个字都不肯提。管教干部找他谈过很多次,他都只说‘我有罪,我认罪’,再多就不说了。”

周正帆心里有数。这种表现,要么是真的认罪伏法,要么是有什么顾忌不敢说。

他们穿过监狱大院,来到会见楼。这是一栋独立的三层建筑,一楼是普通会见室,二楼是律师会见室,三楼是特殊审讯室。

“李明已经在三号审讯室了。”王振华说,“按您的要求,没有提前通知他。不过周书记,我得提醒您,按规定审讯时间不能超过两小时,晚上九点必须结束。”

“知道了。”

三号审讯室里,李明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手上戴着手铐。他四十岁出头,头发剃得很短,脸色蜡黄,眼神空洞。看到周正帆进来,他微微抬了下眼皮,又垂下头。

周正帆在他对面坐下,马国强和一名记录员坐在旁边。

李明低着头,不说话。

“我知道你已经认罪,法院也判了。但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或者不敢说。”周正帆语气平静,“我们重新调查发现,爆炸可能不是简单的责任事故。”

李明身体微微一震,但依然不说话。

周正帆拿出几张照片,推到他面前:“这是从控制室废墟里找到的芯片残片,是一种军用级别的远程控制模块。技术鉴定显示,这个模块在爆炸前一晚,向境外ip上传了数据。”

李明的呼吸急促起来。

“还有这个。”周正帆又拿出一份文件,“这是省国防科工办2017年的会议纪要,批准了一批军用芯片转民用。其中五十片流向了鑫源科技,后来用在了金光化工的‘安全监控系统’里。而鑫源科技的老板,是你舅舅陈建国的儿子,你的表哥陈明。”

李明的脸瞬间煞白。

“李明,你当年是金光化工的安全科长,这套系统是你亲自参与安装调试的。”周正帆盯着他,“你知不知道系统里被人动了手脚?知不知道那些芯片有问题?或者说——你知不知道爆炸是人为的?”

“我不知道!”李明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安全科长,按领导指示做事!系统是厂家装的,验收是专家组过的,我懂什么芯片?我懂什么远程控制?”

“但你懂安全。”周正帆说,“刘志强的日记里提到,爆炸前一个月,你私下跟他说过,新装的系统‘看起来跟旧设备没什么区别’,‘就是走个形式’。你还担心会出事,对不对?”

李明的额头渗出冷汗。

“既然你担心,为什么不坚持?为什么不向上级反映?为什么不阻止系统投入使用?”周正帆一连串发问,“因为你不敢?还是因为有人不让你说?”

李明双手抱头,肩膀颤抖。

审讯室里安静下来,只有记录员敲击键盘的声音。

良久,李明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周书记,我说了,我家人怎么办?”

“你家人?”周正帆心里一紧,“你家人怎么了?”

“我老婆,我儿子……”李明声音哽咽,“我进来前,有人找过我。说如果我老实认罪,不胡说八道,我老婆孩子就没事。如果我说了不该说的……”

他不敢说下去。

周正帆和马国强对视一眼。又是这一招——用家人威胁。

“李明,你听着。”周正帆身体前倾,“威胁你的人,很可能就是制造爆炸的凶手。他们杀了二十八个人,还想逍遥法外。你现在说出来,我们才能保护你的家人,才能抓住真凶。”

“抓不住的……”李明摇头,“他们太厉害了。周书记,您查不到的,查到了也动不了。我劝您,算了吧……”

“算不了!”周正帆斩钉截铁,“二十八条人命,你说算了?那些牺牲的消防员,你说算了?李明,你也是做父亲的人,你想想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想想那些失去丈夫的妻子,你忍心吗?”

李明的眼泪流了下来。

“我说……我都说。”他声音微弱,“但你们要保证,保护我家人。”

“我保证。”周正帆郑重地说,“你家人现在在哪?”

“在老家,红旗乡。但我老婆前两天打电话说,最近有陌生人在家附近转悠,她害怕,想搬走。”

“我马上安排人把他们接到安全地方。”周正帆对马国强说,“立即联系红旗乡派出所,保护李明家人。”

马国强出去打电话。周正帆继续审讯:“现在说吧,从系统安装开始。”

李明深吸一口气,开始交代。

“2020年10月,公司说要上新的安全监控系统,招标后定了鑫源科技。我当时觉得奇怪,因为鑫源科技的报价比别的厂家高出一大截,而且没什么成功案例。但李董事长说,这是省里领导推荐的,必须用。”

“哪个领导?”

“不知道,李董事长没说。但后来安装的时候,来了一个专家组,领头的姓陈,说是省国防科工办的专家。他带来几个技术员,说是厂家的人,但其实……我感觉不像。”

“哪里不像?”

“太专业了。”李明回忆,“他们安装设备的手法,不像普通电工,倒像……像军人。动作标准,话很少,彼此配合默契。而且,他们在控制室干了三天,期间不让任何人进去,说是‘核心调试’。”

周正帆想起马国强之前说的,那个戴口罩的神秘技术员。

“系统安装完,验收是怎么通过的?”

“陈专家带来的验收组,组长姓吴,听说是省里的老领导。”李明说,“他们看了看,测了测,就说通过了。我当时提出几个问题,比如系统响应速度慢,报警阈值设置不合理,但陈专家说‘你们不懂,这是最新技术’,吴组长也说‘要相信专家’。”

“然后呢?”

“然后就投入使用了。”李明苦笑,“但我一直不放心,私下做了些测试。发现系统确实有问题,有时候报警失灵,有时候误报。我跟李董事长反映过,他说‘能用就行,别找事’。我又跟分管安全的刘总反映,他更直接,说‘领导定的,你操什么心’。”

周正帆快速记录。李董事长是李建业,刘总是刘永春,都对安全隐患视而不见。

“爆炸前那段时间,系统有什么异常吗?”

李明想了想:“爆炸前一周,系统升级过一次。说是‘漏洞修复’,但升级完,我感觉更不对劲了。特别是爆炸前一天,控制室的几个监控画面突然黑了十分钟,然后又自己恢复了。我查日志,什么都没查到。”

“你没上报?”

“报了,刘总说可能是‘电压不稳’,让我别大惊小怪。”李明说,“现在想想,那可能就是……就是在调试远程控制。”

“爆炸当天呢?”

“那天我休息。”李明声音颤抖,“下午接到电话说出事了,我赶过去,看到……看到那个惨状。后来调查组找我,问我知道什么,我……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

“爆炸后第三天,有人找到我。”李明压低声音,“是陈专家。他说,事故原因已经定了,是‘操作不当’,让我按这个说。如果我乱说,不仅我有事,我家人也有事。他还给了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五十万。”

“你收了?”

“收了……”李明抱住头,“我没办法啊周书记!我老婆没工作,孩子要上学,我……我害怕……”

周正帆理解他的处境,但不同情他的选择。因为他的沉默,让真相迟到了两年。

“那个陈专家,全名叫什么?长什么样?”

“叫陈建国,省国防科工办科技处处长。五十多岁,戴眼镜,左边眉毛有个疤。”李明描述,“说话很客气,但眼神很冷。后来我在新闻上看到,他退休了,但我觉得……他退休后还在活动。”

“你怎么知道?”

“我在监狱里见过他一次。”李明语出惊人。

周正帆心里一震:“什么时候?在哪见的?”

“去年三月,在监狱医院。”李明说,“我因为胃病住院,在走廊里看到他。他穿着白大褂,像是医生,但我认出来了。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快步走了。我问护士那是谁,护士说新来的‘陈医生’,但我觉得不像。”

监狱医院?陈建国在监狱医院?

周正帆立即想起,第三监狱的安防系统是鑫源科技安装的,里面用了同样的军用芯片。如果陈建国能自由出入监狱医院,那他能不能在系统里做手脚?

“后来你还见过他吗?”

“没有,那次之后我就转普通病房了。”李明说,“但我觉得,他在监狱里肯定有目的。可能是……可能是监视什么人,或者,准备做什么事。”

周正帆脑海里快速串联线索:陈建国、军用芯片、监狱安防、系统失灵、秘密活动……

一个可怕的推测逐渐成形。

“李明,你知不知道‘影子’?”他试探着问。

李明茫然摇头:“什么影子?”

看来他不知道这个代号。

“那鑫源科技的陈明呢?你表哥,你了解他吗?”

“陈明……”李明苦笑,“我跟他很多年没联系了。他从小就聪明,考上大学,出国留学,后来做生意发了财。但我听老家亲戚说,他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好像跟什么‘境外资金’有关。”

“你舅舅陈建国呢?他退休后干什么?”

“不知道,他不跟我们来往。”李明说,“但我老婆说,去年在省城见过他一次,他坐在一辆黑色轿车里,车玻璃很黑,看不清里面。但车牌她记得,是省城的牌照,尾号三个8。”

尾号三个8,这种车牌通常是……

周正帆心里一沉。在省城,尾号连号的特殊车牌,一般都在重要部门或重要人物手里。

审讯进行了两个小时。李明交代了很多细节,但关于“影子”和更深的内幕,他确实不知道。他只是个小人物,被卷进了大阴谋。

晚上九点,审讯结束。王振华进来带李明回监舍。

“周书记,谢谢您。”李明临走前突然说,“如果……如果我家人安全了,我愿意出庭作证。那些死了的人……我对不起他们。”

周正帆点点头:“你好好改造,我们会保护你的家人。”

李明被带走了。周正帆坐在审讯室里,整理着刚刚获取的信息。

马国强走进来:“周书记,红旗乡派出所已经接到李明家人,正在往安全屋转移。另外,陈建国那辆车牌尾号三个8的车,我查到了。”

“是谁的?”

“车主是省机关事务管理局,但实际使用者是……”马国强压低声音,“省政协。”

又是省政协。

周正帆想起白天周为民主席的“提醒”,想起张建军、刘志刚这些省政协干部,现在又多了陈建国和那辆车。

省政协在这张网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还有,”马国强继续说,“我们调取了监狱医院的监控,发现去年三月确实有一个叫‘陈建国’的医生短暂工作过,但档案不全,说是‘外聘专家’。工作一周后就离职了,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能查到他那周接触过什么人吗?”

“正在查,但监控有部分缺失,像是被人删了。”马国强说,“不过我们发现一个可疑情况:陈建国工作期间,第三监狱正好有一批犯人转移,从普通监区转到高度戒备监区。转移名单里,有一个特殊犯人。”

“谁?”

“原金光化工董事长,李建业。”

周正帆霍然起身。李建业也关在第三监狱?而且还被转移过?

“李建业现在在哪?”

“还在高度戒备监区,单独关押。”马国强说,“据说是考虑到他的案件影响大,怕有人报复,所以特殊关押。”

“我要见他。”周正帆说,“现在。”

“现在?”王振华为难,“周书记,已经九点多了,高度戒备监区晚上不开放。而且李建业是重点犯人,提审需要更高级别的审批。”

“那就想办法!”周正帆态度坚决,“这个犯人很重要,我必须今晚见到他。”

王振华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好吧,我请示一下监狱管理局领导。但可能需要时间……”

“抓紧办。”

等待审批的时间里,周正帆在监狱接待室继续工作。他梳理了李明交代的所有信息,发现几个关键点:

第一,陈建国在系统安装和验收中扮演了关键角色,他带来的“技术员”很可疑。

第二,陈建国去年出现在监狱医院,时间点与李建业转移监区重合。

第三,那辆尾号三个8的车属于省政协,陈建国坐过。

第四,李明家人被威胁,说明有人一直在监控相关人员的动向。

这些线索都指向陈建国,而陈建国背后,可能还有更深的势力。

手机响了,是孙振涛打来的。

“正帆,我在鑫源科技查到了惊人情况。”孙振涛声音急促,“陈明在美国的公司,表面做贸易,实际是个空壳。资金往来显示,过去五年,他的公司收到超过五亿美元汇款,来自多个离岸账户。这些钱又分批转回国内,进入鑫源科技等十几家企业。”

“五亿美元?”周正帆震惊,“这么多钱哪来的?”

“还在查,但很可能是洗钱。”孙振涛说,“更关键的是,我们查了鑫源科技的账目,发现它过去三年参与的所有政府项目,实际执行成本不到合同金额的三分之一。剩下的钱,一部分进了个人腰包,一部分又转到境外。”

“典型的资金空转。”周正帆说,“用政府项目洗钱,把黑钱洗白,再转到境外。”

“对。而且我们发现,鑫源科技投标的那些项目,很多都有吴天雄的签字。”孙振涛说,“吴天雄在任时,推动了很多‘安防升级’项目,大部分都给了鑫源科技。项目金额动辄几千万,但实际效果……”

“监狱安防系统今天失灵了。”周正帆打断他,“十分钟,所有监控和门禁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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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孙振涛说:“我明白了。‘影子’可能通过这些项目,在很多关键地方埋了‘雷’。随时可以引爆,制造混乱。”

“甚至不止是制造混乱。”周正帆声音低沉,“如果他能控制监狱系统,就能控制犯人。如果他能控制其他系统呢?比如,交通信号系统?电力系统?供水系统?”

孙振涛倒吸一口凉气:“那太可怕了。”

“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影子’,找到这些系统的后门。”周正帆说,“老孙,你继续查鑫源科技,查所有它参与的项目,特别是涉及公共安全的。我这边在监狱有发现,可能很快有突破。”

“好,保持联系。”

挂断电话,周正帆走到窗前。监狱大院里灯火通明,高墙上的探照灯来回扫射,把影子拉得很长。

他忽然想起李明的话:“他们太厉害了,查不到的,查到了也动不了。”

真的动不了吗?

周正帆握紧拳头。不管对手多强大,他都要动一动试试。

十点半,王振华终于拿到审批文件:“周书记,批了,但只能见半小时,而且必须有狱警在场。”

“可以。”

高度戒备监区在监狱最深处,需要经过三道铁门,每道门都有武装狱警把守。这里的监舍是单间,门上是厚重的铁窗,走廊里摄像头密布。

李建业的监舍在走廊尽头。他今年五十八岁,因重大责任事故罪被判十二年。入狱两年,他老了很多,头发全白,背也驼了。

看到周正帆,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周书记,您终于来了。”

“你认识我?”

“电视上见过。”李建业在床边坐下,“您现在是专案组长,我知道您会来找我的。等了两年了。”

周正帆在他对面坐下,狱警站在门口。

“李建业,我想知道金光化工爆炸的真相。”周正帆开门见山,“李明已经交代了一些,但不够。你是董事长,你知道的应该更多。”

李建业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诡异:“周书记,您觉得真相是什么?”

“我觉得爆炸是人为的。”周正帆直视他,“有人在那套安全监控系统里做了手脚,远程引爆了储罐。目的是什么?为了阻止上市?为了掩盖什么?还是为了消灭某些人?”

李建业沉默了很久,终于说:“如果我告诉您真相,您能给我什么?”

“减刑,或者,保护你的家人。”周正帆说,“我知道你儿子在国外,你妻子在国内。他们可能也不安全。”

提到家人,李建业的表情变了。

“周书记,我说。”他压低声音,“但您要保证,我说了之后,把我转到更安全的监狱。我在这里……不安全。”

“为什么?”

“有人想让我永远闭嘴。”李建业说,“去年三月,我在监狱医院‘被抢救’过一次。说是突发心脏病,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没心脏病。后来我就被转到这里,单独关押,说是保护我,但我感觉……是监视我。”

“谁想让你闭嘴?”

“我不知道名字,但我知道代号。”李建业凑近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叫‘影子’。整个金光化工上市,都是他策划的。爆炸……也是他安排的。”

审讯室的灯管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墙上的钟指向晚上十一点。周正帆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但表情依然平静。

“影子策划了爆炸?”他确认道,“为什么?”

“为了销毁证据。”李建业声音更低了,“金光化工上市材料里,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虚增利润只是冰山一角,更严重的是……洗钱。通过上市,把境外黑钱洗白,然后套现。整个过程涉及几十个账户,上百个人。”

“但上市快成功了,为什么还要炸掉?”

“因为有人要反水。”李建业说,“爆炸前一个月,公司的财务总监找到我,说压力太大,想退出。他是关键操盘手,知道所有内幕。如果他退出,整个链条就会断。‘影子’知道后,说‘那就断干净吧’。”

周正帆想起,财务总监孙鹏在事故后失踪,后来在境外被抓,又离奇死亡。

“所以爆炸是为了灭口?”

“不只是灭口,是灭掉所有证据。”李建业说,“财务资料、账本、电脑硬盘……都在控制室。爆炸一炸,什么都烧光了。就算没烧光,救援时一片混乱,也可以派人进去拿走关键东西。”

“谁派的人?”

“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影子’的人。”李建业说,“爆炸后第三天,我接到‘影子’的电话,只有一句话:‘管好你的嘴,你的家人在我手里。’后来我才知道,我儿子在国外被监视了,我妻子的电话被监听了。”

又是用家人威胁。

“你就这么认罪了?”

“我能怎么办?”李建业苦笑,“我说出来,家人就没了。我不说,最多我一个人坐牢。周书记,您也是做父亲的人,您能理解吧?”

周正帆没有回答,继续问:“‘影子’是谁?你见过吗?”

“没见过,但通过电话。”李建业回忆,“声音处理过,听不出男女。但他对省里的情况非常熟悉,能调动很多资源。金光化工上市过程中,很多审批卡壳,他一个电话就解决了。安全检查要整改,他打个招呼就延期了。我感觉……他在省里地位很高。”

“省政协的吴天雄,是他的手下?”

“吴天雄?”李建业摇头,“他不够格。吴天雄只是办事的,听指令行事。‘影子’是发指令的。不过……我怀疑吴天雄可能知道‘影子’是谁,或者至少见过。”

“为什么?”

“有一次,我跟吴天雄喝酒,他喝多了说漏嘴。”李建业说,“他说‘上面那位’很厉害,能把黑的变成白的。我问他‘上面那位’是谁,他马上警觉了,说‘你不需要知道’。”

周正帆快速思考。吴天雄现在病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如果他知道“影子”的身份,那这个秘密可能就随他而去了。

“陈建国呢?他在这个局里是什么角色?”

“陈建国是技术专家。”李建业说,“那套安全监控系统,就是他负责的。他说是‘德国进口’,其实是国内组装的,核心芯片是他从特殊渠道搞来的。我当时也怀疑,但他说‘这是上面的意思’,我就没敢多问。”

“爆炸前一周的系统升级,也是他做的?”

“对。”李建业点头,“说是‘漏洞修复’,但升级完系统就不太对劲。爆炸前一天,系统黑屏十分钟,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正常调试’。现在想想,那可能就是……在设置引爆程序。”

周正帆把这些都记下来。陈建国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李建业,如果让你出庭作证,你敢吗?”

李建业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曾经签过无数合同的手,现在布满老茧。

“周书记,我敢。”他终于说,“但我有条件。”

“你说。”

“第一,保护我的家人,把他们接到绝对安全的地方。”李建业说,“第二,把我转到其他监狱,最好是外省的。第三,如果我配合,能不能减刑?我今年五十八了,十二年,我可能死在里面。”

“前两条我可以保证。”周正帆说,“第三条,要看你的配合程度和法院的认定。但如果你确实有重大立功表现,我会向法院建议。”

“好。”李建业下定决心,“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影子’可能……可能在你们身边。”

周正帆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我不是很确定,但感觉。”李建业说,“爆炸后,‘影子’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包括我什么时候被传唤,什么时候被审讯,说了什么,他好像都知道。有一次我试探性地说了半句不该说的,第二天就接到警告电话。”

“你是说,专案组有内鬼?”

“不一定在专案组,可能在……更高的层面。”李建业说,“周书记,您查这个案子,阻力很大吧?有人劝您收手吧?有人给您施压吧?那可能就是‘影子’的力量。”

周正帆想起白天的周为民主席,想起那些老同志的“提醒”,想起常委会上的争论。

“我知道了。”他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建业想了想:“还有一个人,您应该查查。原省高院副院长,赵为民。金光化工案件审理时,他是审判长。判得那么快,那么‘顺利’,我觉得不寻常。”

赵为民!又是这个名字!

“你和他有接触吗?”

“没有直接接触,但爆炸后,他托人带话给我,说‘认罪态度好,可以轻判’。”李建业说,“我当时还以为他是好意,现在想想,可能是怕我乱说,想让我快点认罪结案。”

周正帆感觉这张网越来越清晰了。吴天雄、陈建国、赵为民……这些人看似在不同系统,但都被“影子”串联在一起。

“时间到了。”狱警提醒。

周正帆站起身:“李建业,你今天说的这些,我们会核实。如果属实,你会得到应有的对待。现在,你好好休息,我们会加强这里的安保。”

“谢谢周书记。”李建业也站起来,“最后给您一个忠告:小心身边的人,特别是……突然对您特别关心的人。”

走出监舍,周正帆心情沉重。李建业的话在他脑海里回响:“小心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谁?

专案组的同志?省里的领导?还是……

手机震动,是孙振涛发来的加密信息:“急!鑫源科技办公室今晚遭窃,但奇怪的是,只丢了一台电脑,其他贵重物品都没动。电脑里存着所有项目的原始资料。怀疑是‘影子’在销毁证据。”

周正帆立即回复:“立即追查!调取周边所有监控,一定要找到窃贼!”

“已经在做了。还有,陈建国的行踪有线索了。他可能藏在省城西郊的一个疗养院,那里是省政协的定点疗养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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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疗养院?”周正帆想起吴天雄也在疗养院“养病”,陈建国也在疗养院“藏身”,这太巧了。

“我明天去那个疗养院看看。”

“太危险了!我派人去。”

“不,我要亲自去。”周正帆说,“有些事,必须面对面才能看清楚。”

离开监狱时,已经深夜十一点半。车子驶出监狱大门,融入夜色。

周正帆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整理着今晚获得的所有信息。

李明和李建业的供述相互印证,勾勒出一个庞大的犯罪网络:以“影子”为核心,吴天雄、陈建国、赵为民等人为骨干,鑫源科技为操作平台,通过政府项目洗钱,通过上市套现,通过爆炸灭迹。

但“影子”是谁?他在哪里?他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能量?

还有李建业的警告:“小心身边的人。”

周正帆睁开眼睛,看向开车的于晓伟。这个跟了他五年的秘书,会不会是……

不,不可能。于晓伟是他一手提拔的,背景干净,家庭简单。而且,如果他是内鬼,专案组的很多行动早就暴露了。

那是谁?孙振涛?马国强?赵志坚?还是……

周正帆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这种猜测。怀疑一切,就会失去一切。现在最重要的是信任,是团结。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妻子林薇。

“正帆,你还在忙吗?”

“嗯,刚结束工作。”周正帆声音柔和下来,“你和孩子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小雨有点想你。”林薇顿了顿,“正帆,我今天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说找你有急事,但又不肯说是什么事。我问他是谁,他就挂了。”

周正帆警觉起来:“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查了,是网络电话,查不到来源。”林薇声音担忧,“正帆,是不是又有人威胁你?我和孩子真的没事吗?”

“没事,你放心。”周正帆安慰她,“可能是打错了,或者骚扰电话。你和孩子注意安全,我安排的人都在附近保护你们。”

“那你呢?你也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

挂断电话,周正帆对司机说:“不回市委了,去安全屋。”

“周书记,您今晚住安全屋?”

“嗯,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周正帆说,“另外,通知马局长,加强我家人那边的安保。那个电话不寻常。”

“是。”

安全屋在市委家属院的一栋普通住宅里,外表看起来和其他房子一样,但内部经过改造,有独立的通讯系统、监控系统和防护措施。

周正帆住进来后,先检查了房间,确认安全,然后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他要整理一份详细的报告,把李明和李建业的供述,以及所有相关证据,形成完整的证据链。这份报告,明天要报省委。

凌晨一点,报告完成。周正帆加密发送给孙振涛,让他补充鑫源科技那边的发现。

正要休息时,加密通讯器响了。是技术科王明。

“周书记,有重大发现!”王明声音激动,“我们分析了鑫源科技丢失的那台电脑的登录记录,发现爆炸前一晚,有人远程登录过。登录ip经过多次跳转,但最终源头……在境外。”

“境外哪里?”

“东南亚某国,具体位置还在查。”王明说,“但更关键的是,登录账号的权限很高,可以访问所有加密文件。这个账号的创建者,我们查到了——是陈建国。”

果然是他。

“能追踪到现在的登录位置吗?”

“正在尝试,但对方很狡猾,用了多层代理。”王明说,“不过我们发现,这个账号最近三天,每天凌晨三点都会登录一次,每次十分钟。像是在……接收指令,或者上传数据。”

“凌晨三点……”周正帆看了看表,还有一个多小时,“今晚还会登录吗?”

“不确定,但很有可能。”

“好,你们做好准备,一旦登录,立即追踪。我需要知道这个账号现在在哪里登录,谁在使用。”

“明白!”

挂断通讯,周正帆毫无睡意。他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城市。

凌晨三点,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也是很多秘密交易进行的时候。“影子”选择这个时间活动,说明他非常谨慎。

但再谨慎的狐狸,也会留下痕迹。

周正帆决定不睡了,他要等,等王明那边的追踪结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凌晨两点五十,通讯器再次响起。

“周书记,账号登录了!”王明声音急促,“位置在……在省城!具体地址是……是省委家属院三号楼!”

省委家属院?

周正帆心里一震。那里住的都是省领导和离退休老领导。

“能确定具体房间吗?”

“还在追踪,信号很弱,像是用了屏蔽设备。”王明说,“但范围可以缩小到三号楼的三到五层。那里住着……”

他停顿了一下,显然有些犹豫。

“住着谁?”周正帆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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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号楼401,是周为民主席的家。402是空置的。501,是赵为民的家。502,是……”

“是谁?”

“是罗治国书记的家,但他很少住那里,通常住省委大院。”王明说,“不过,罗书记的儿子偶尔会回来住。”

罗书记的儿子?周正帆记得,罗治国的儿子罗志刚在国外留学,很少回国。

“立即通知马局长,派人秘密监控三号楼!”周正帆下令,“但不要惊动任何人,特别是里面的住户。”

“是!”

周正帆放下通讯器,感觉心脏在剧烈跳动。

“影子”在省委家属院登录?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影子”可能就住在那里,或者,能自由出入那里。

周为民、赵为民、罗治国的儿子……这三个人,谁会是“影子”?

还是说,“影子”另有其人,只是用了那里的网络?

太多疑问,需要解答。

但至少,他们离“影子”更近了一步。

窗外,夜色深沉。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深最浓。

但周正帆相信,天,总会亮的。

而他们,已经看到了第一缕曙光。

清晨六点,省委家属院还笼罩在薄雾中。三号楼是栋六层的老式楼房,红砖墙,绿窗棂,看起来和普通住宅没什么区别。但住在这里的人,曾经或正在掌握着这座省城的权力。

马国强亲自带队,在对面楼安排了四个观察点,用高倍望远镜和热成像仪监控三号楼的动静。所有人员便衣,车辆普通,以免打草惊蛇。

周正帆在安全屋里远程指挥。他不能露面,否则会引起怀疑。

“周书记,监控已经就位。”马国强报告,“从凌晨三点到现在,三号楼没有人员进出。但热成像显示,401、501、502三个房间都有人。401有两人,501有一人,502有一人。”

“能分辨是谁吗?”

“看不清脸,但可以判断体态。”马国强说,“401的两个人,一个年纪较大,行动较慢,可能是周主席夫妇。另一个年轻些,可能是保姆。501的人一直在书房活动,看电脑,可能是赵为民。502的人……在睡觉。”

周正帆盯着监控画面。赵为民凌晨三点还在书房?他在做什么?看电脑?会不会就是他在登录那个账号?

“技术组那边有什么发现?”他问。

王明回答:“账号登录持续了九分钟,上传了一个加密文件,下载了另一个加密文件。我们截获了数据流,正在破解。但从文件大小看,上传的可能是照片或文档,下载的可能是指令或资料。”

“能追踪到上传文件的来源吗?”

“正在反向追踪,但需要时间。”

周正帆思考着。如果赵为民就是“影子”,那一切都说得通了——省高院退休副院长,熟悉司法系统,能影响案件审理;和吴天雄是老同学,能通过他控制省政协系统;儿子在国外,可能有境外关系;住在省委家属院,能接触到很多内部信息。

但如果是周为民呢?省政协主席,位置更高,资源更多。而且他昨天亲自来“提醒”过,像是在施压。

还有罗治国的儿子罗志刚。他在国外,但偶尔回国。如果他涉案,那问题就严重了。

“马局,继续监控。”周正帆说,“等天亮,看看谁先出门,去了哪里,见了谁。”

“明白。”

上午八点,家属院开始有人活动。陆续有车辆进出,有老人散步,有保姆买菜。

九点,401的门开了。周为民穿着运动服出来,在院子里打太极拳。他动作缓慢,神情悠闲,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退休老人。

“周书记,周主席出来了。”马国强报告。

“继续观察。”

九点半,501的门也开了。赵为民提着公文包出来,上了停在楼下的一辆黑色轿车。车子驶出家属院。

“跟上,看看他去哪。”周正帆下令。

跟踪组汇报:“赵为民去了省老干部活动中心,那里今天有个书画展。他进去了,看样子是去参加活动。”

书画展?这种场合,适合秘密接头吗?

“派人进去,但不要跟太近。”

十点,502的门终于开了。一个年轻人出来,二十七八岁,戴着眼镜,背着双肩包,看起来像个普通上班族。但周正帆一眼认出,那是罗志刚,罗治国的儿子。

“罗志刚出来了!”马国强声音紧张,“他往地铁站方向走了。”

“跟上,但要小心,绝对不能暴露。”

罗志刚坐地铁二号线,在市中心下车,进了一栋写字楼。跟踪组发现,那是家外资咨询公司,罗志刚在那里上班。

“周书记,罗志刚进公司了。我们要不要进去查?”

“不要。”周正帆说,“查一下这家公司的背景,看看有没有可疑。”

中午十二点,各条线陆续反馈信息。

赵为民在书画展待了一上午,和几个老干部聊天喝茶,没有异常接触。罗志刚在公司上班,中午和同事一起吃饭,看起来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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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周为民,打完太极拳回家后,就没再出来。

“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马国强在电话里说,“‘影子’可能不在他们三个当中。”

“也许。”周正帆说,“但那个登录地址确实是三号楼。如果不是他们,那会是谁?访客?邻居?还是……有人用了他们的网络?”

“技术组能确定具体设备吗?”

“还在排查,但难度很大。”王明接话,“三号楼是老楼,网络布线复杂,很多家装了路由器,信号混杂。我们需要时间一一排查。”

“加快速度。”

下午两点,孙振涛从疗养院调查回来,直接来到安全屋。

“正帆,疗养院那边有发现。”孙振涛神色严肃,“陈建国确实在那里住过,但三天前突然离开了。疗养院的登记显示,他去了海南‘疗养’,但海南那边没有他的入境记录。”

“又消失了。”周正帆皱眉,“他离开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有。”孙振涛说,“疗养院的护士说,陈建国离开前一天,有个‘亲戚’来看他。护士描述的长相,很像赵为民。”

赵为民?

“他们谈了多久?”

“大概一小时,在房间里谈的,门关着,听不到内容。”孙振涛说,“但护士说,那个‘亲戚’走的时候,给了陈建国一个信封,看起来很厚。”

“信封里可能是钱,也可能是新身份。”周正帆说,“陈建国要跑。”

“很有可能。”孙振涛点头,“我已经通知边境口岸,加强检查。但如果是用假身份,就很难发现了。”

两人正说着,王明突然来电:“周书记,破解有进展!昨晚上传的那个加密文件,我们破解了一部分,是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

“一份……干部名单。”王明声音有些颤抖,“列了三十七个人,都是省市两级的领导干部。每个人后面都标注了代号、职务、弱点、控制方式,还有……‘处理建议’。”

“处理建议?”周正帆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有些是‘继续使用’,有些是‘观察’,有些是‘警告’,还有些是……”王明停顿了一下,“‘清理’。”

清理!

周正帆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份名单,很可能就是“影子”控制的干部网络。而被标注“清理”的人,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

“名单上有谁?”他问。

“我念几个您熟悉的:吴天雄,代号t,标注‘病危,待观察’。张建军,代号z,标注‘已处理’。王浩,代号w,标注‘已处理’。刘志刚,代号l,标注‘继续使用’。赵为民,代号z,标注‘核心,保留’。”

赵为民果然是核心成员!

“还有呢?”

“还有一些省直部门的负责人,市里的领导干部。”王明说,“但最让我震惊的是……名单最后有一个特殊标注,代号‘s’,但名字是……空白。”

“空白?”

“对,只有一个代号s,后面没有名字,没有职务,只有一行备注:‘最高指令源,永不暴露’。”

最高指令源……这应该就是“影子”本人了。但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写在名单上,真是谨慎到了极点。

“名单里有没有周为民?罗治国?或者他们的家人?”

“没有。”王明说,“名单上的都是厅级及以下干部,没有省部级。但这也正常,‘影子’可能把更高级别的另列名单,或者……根本不记录。”

周正帆沉思。如果“影子”真是赵为民,那这份名单就是铁证。但如果不是呢?如果赵为民只是“核心成员”,那“影子”可能还在更深处。

“下载的那个文件破解了吗?”

“正在破解,但加密级别更高。”王明说,“不过从数据特征看,像是一份行动计划,标题是……‘b计划实施细则’。”

b计划!终于出现了!

“加快破解!”周正帆说,“我们需要知道这个计划的内容!”

“是!”

挂断电话,周正帆和孙振涛相视无言。他们都感觉到了,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正帆,我觉得……”孙振涛缓缓开口,“我们应该立即控制赵为民。他是名单上的‘核心成员’,一定知道很多内幕。”

“但他也是退休的省高院副院长,控制他需要充分证据。”周正帆说,“而且,如果打草惊蛇,可能会让‘影子’提前启动b计划。”

“那怎么办?等?”

“不,主动出击。”周正帆做出决定,“约谈赵为民,以了解金光化工案件审理情况为名,探探他的底。同时,继续监控,收集更多证据。”

“好,我来安排。”

下午四点,赵为民接到省纪委的约谈通知,要求他明天上午到省纪委“说明情况”。通知写得很客气,说是“了解金光化工案件审理过程中的一些细节”,但赵为民知道,这是专案组盯上他了。

他放下电话,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窗外的夕阳把房间染成金色,但他感觉到的只有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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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走到书柜前,搬开几本书,露出后面的保险箱。输入密码,打开,里面有一部加密手机。

他开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声音低沉,“他们约谈我了。”

电话那头是沉默,然后是经过处理的电子声音:“按计划进行。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记住,你的家人在国外,很安全。”

“我知道。”赵为民说,“但周正帆很厉害,我担心……”

“不用担心。b计划已经启动,他们很快就没有精力查你了。”电子声音说,“明天配合调查,演好你的角色。之后,会有人接你离开。”

“离开?去哪?”

“安全的地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电话挂断。赵为民握着手机,手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现在回头,已经太晚了。

他把手机放回保险箱,锁好,又把书摆回原处。

然后,他走到窗前,望着夕阳下的省委大院。那里,他工作了三十多年,从书记员到副院长,一步步爬上来。但现在,一切都可能毁于一旦。

他想起金光化工案件审理时,吴天雄找他的情景。那天晚上,吴天雄提着两瓶茅台来到他家,说:“老赵,帮个忙,这个案子快点判,判重点,堵住舆论。”

他当时问:“为什么这么急?”

吴天雄苦笑:“上面催得紧。而且,判重了,才能让人相信是真的责任事故。”

他明白了,这是要“丢卒保车”。判几个企业负责人重刑,给公众交代,真正的幕后黑手就能逍遥法外。

他收了吴天雄的五十万,照办了。但现在想想,那五十万,买断了他的后半生。

敲门声响起,妻子在门外说:“老赵,吃饭了。”

“来了。”他应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出书房。

餐桌上,妻子做了他爱吃的红烧鱼。但他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老赵,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妻子关切地问。

“没事,工作上的事。”他勉强笑笑,“对了,儿子在那边还好吗?”

“好着呢,昨天还视频了,说准备毕业了,想在那边找工作。”妻子说,“就是费用……”

“费用不用担心,我有。”赵为民说,“你告诉他,好好读书,别的事不用操心。”

“嗯。”妻子看着他,欲言又止,“老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我觉得你最近很不对劲。”

“真没事。”赵为民拍拍妻子的手,“就是退休了,有点不习惯。快吃吧,菜凉了。”

晚饭后,赵为民回到书房,锁上门。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相册,翻看着年轻时的照片。那时的他,意气风发,一心想做人民的好法官。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第一次收那个老板的“感谢费”?还是第一次帮领导“处理”案件?记不清了。只记得,这条路越走越黑,回不了头了。

他合上相册,长长地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安全屋里,周正帆接到了罗治国的电话。

“正帆,我听振涛说,你们在调查省委家属院?”罗治国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是的,罗书记。”周正帆如实汇报,“技术追踪发现,与案件相关的加密账号昨晚在省委家属院三号楼登录。我们正在排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三号楼?那里住的可都是老同志。你们有具体目标了吗?”

“还没有,正在调查。”

“嗯。”罗治国说,“查可以,但要讲方法,讲证据。特别是对老同志,要尊重,要谨慎。不要还没查清,就闹得满城风雨。”

“我明白。”

“另外,我儿子罗志刚最近回国了,也住三号楼。”罗治国说,“如果他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直接问他,或者问我。不要有顾虑。”

周正帆心里一动。罗书记主动提到儿子,是在表明态度,还是……

“谢谢罗书记,我们会注意方式方法的。”

“好。专案组的工作,省委是支持的。但也要注意节奏,注意影响。快到年底了,稳定压倒一切。”

“是。”

挂断电话,周正帆沉思。罗书记的话,表面上是支持,但“稳定压倒一切”的提醒,又像是一种告诫。

他想起李建业的警告:“小心身边的人,特别是突然对您特别关心的人。”

罗书记突然关心专案组的调查细节,是正常的领导过问,还是……

不,不能这样想。如果连省委书记都怀疑,那这个案子就没法查了。

周正帆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怀疑。他现在需要做的,是集中精力,破解b计划,找到“影子”。

晚上十点,王明终于破解了b计划文件。

“周书记,破解出来了!”他声音震惊,“b计划的内容是……制造一起新的公共安全事件,转移舆论注意力,逼迫专案组停止调查!”

“什么事件?”周正帆急问。

“计划分三步:第一步,破坏江市供水系统,造成全市停水;第二步,在停水混乱中,袭击专案组核心成员;第三步,散布谣言,说是专案组查案引发报复,逼迫省委解散专案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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