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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反击开始(1 / 1)

清晨六点,省公安厅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二十七个监控画面。其中有周正帆家周边的街道,有他妻子林薇父母家的小区,有女儿周小雨学校的门口,还有专案组几个核心成员的家庭住址。

马国强站在指挥台前,眼睛布满血丝。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六个小时,但此刻毫无睡意。

“马厅,所有点位已经部署完毕。”行动队长汇报,“每个点位安排四名便衣,三班倒,二十四小时不间断。重点目标周边还有流动巡逻车,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通讯保障呢?”马国强问。

“加密通讯网络已搭建完成,所有人员配备单兵通讯设备,信号全覆盖,防窃听防干扰。”

“狙击点?”

“周边制高点已控制,狙击手就位。”

马国强点点头,但心里依然不安。昨晚周正帆女儿的照片威胁,让他意识到对手的疯狂程度已经超出了预期。“影子”敢直接威胁市委书记的家人,说明他已经不在乎后果了。

“技术部门对那张照片的分析出来了吗?”马国强问。

“出来了。”技术科长调出报告,“照片拍摄于昨天下午四点二十分,地点是实验小学后门的斑马线。拍摄角度来自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轿车,车型是大众帕萨特,车牌被遮挡。但我们对车辆特征做了比对,发现与三天前出现在陈敏家附近的车辆特征一致。”

“同一辆车?”马国强心里一紧,“也就是说,袭击陈敏和威胁周书记家人的,是同一伙人?”

“大概率是。”

马国强立即拨通周正帆的电话:“周书记,技术分析显示,威胁你家人和袭击陈敏的是同一伙人。车辆特征一致,作案手法也类似——都是先踩点,再行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周正帆平静的声音:“知道了。保护好我的家人,还有专案组所有成员的家人。”

“已经在做了。”马国强说,“另外,我建议你暂时搬到安全屋办公,减少公开露面。”

“不行。”周正帆拒绝得很干脆,“我一躲,对手就知道我怕了。我要正常上班,正常工作,让他们看看,威胁对我没用。”

“可是安全……”

“该做的防护做足,但不能退缩。”周正帆说,“马厅,这个案子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影子’越是疯狂,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我们不能退,退一步就前功尽弃。”

马国强知道劝不动,只能说:“那我加强你办公室和出行路线的安保。从今天起,你身边必须有四名保镖,车辆全部防弹,路线每天变换。”

“可以。”

挂断电话,周正帆站在市委办公室的窗前,望着初升的太阳。金色的阳光洒在市委大院,国旗在晨风中飘扬,一切看起来那么安宁。

但周正帆知道,这份安宁之下,暗流汹涌。

桌上摆着那张女儿的照片。他看着照片上女儿的背影,心里涌起复杂的情感——有愤怒,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坚定。

他拿起照片,锁进抽屉。然后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

上午八点,专案组核心成员陆续到达会议室。每个人都神色凝重,显然都知道了昨晚的威胁事件。

“同志们,开会。”周正帆开门见山,“首先通报一个情况:昨晚我收到了威胁,目标是我的家人。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手已经狗急跳墙了。但越是如此,我们越要坚定。”

他环视全场:“专案组工作照常进行,但要提高警惕。大家上下班尽量结伴,注意观察周围情况。家人那边,公安厅已经安排了保护。如果发现任何异常,立即报告。”

赵志坚举手:“周书记,我建议对专案组内部进行一次安全排查。‘影子’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可能有内鬼。”

“已经在做了。”孙振涛接话,“省纪委和公安厅联合,对所有接触过核心机密的人员进行背景审查。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影响办案。”

“好。”周正帆点头,“现在说正事。省委给的一周期限,已经过去两天。我们还有五天时间,必须取得突破性进展。各组汇报最新情况。”

技术组王明首先汇报:“远程控制模块的芯片来源有了线索。我们联系了军方相关部门,确认这种芯片是五年前某军工研究所的试验产品,生产批次很小,只有三批,总共不到一千片。”

“流向能查吗?”

“正在查。”王明说,“军方提供了当时的出库记录,三批芯片分别流向了四个单位:某航天研究所、某电子对抗部队、某军工企业,还有……省国防科工办。”

“省国防科工办?”周正帆心里一动。

“对,他们当时申请了五十片,用于‘民用安防设备研发’。”王明调出文件扫描件,“申请人是省国防科工办科技处处长,叫陈建国。但据军方反馈,这批芯片后来去向不明,说是‘研发失败,全部销毁了’。”

“全部销毁?”孙振涛皱眉,“有销毁记录吗?”

“没有。”王明摇头,“只有出库记录,没有销毁记录。我们联系了省国防科工办,他们说陈建国三年前就退休了,现在联系不上。”

“退休了?”周正帆感觉这条线索又断了,“他的住址呢?家人呢?”

“住址有,在省城老干部小区。我们的人今早去了,家里没人。邻居说,老两口半个月前就去海南儿子那了,说是去养病。”

孙振涛冷笑:“又是‘养病’。吴天雄‘养病’,陈建国也‘养病’,这么巧?”

“继续查。”周正帆说,“查陈建国的退休生活,查他的经济状况,查他儿子在海南的情况。另外,查当年省国防科工办还有谁接触过这批芯片。”

“明白。”

调查组赵志坚接着汇报:“张建军的审讯有了新进展。他交代,除了吴天雄、王浩,他还在省政协发展了另外两个内线,都是处级干部。我们已经控制了这两个人,正在审讯。”

“他们知道‘影子’吗?”

“不知道。”赵志坚摇头,“张建军说,‘影子’非常谨慎,所有下线都是单线联系,互相不知道。他发展的这两个人,只负责传递特定信息,不知道整个网络。”

“那他们传递了什么信息?”

“主要是省政协的会议纪要、领导讲话、人事动态。”赵志坚说,“看起来都是公开信息,但‘影子’会根据这些信息,判断政策走向,调整操作策略。”

周正帆沉思。如果“影子”需要靠这些信息来判断政策,说明他可能不在决策核心,或者,他在决策核心但需要印证自己的判断。

“还有,”赵志坚补充,“张建军交代了一个细节。他说‘影子’对时间要求非常严格,所有指令都必须准时执行。如果延误,会有惩罚。有一次他因为生病迟报了信息,‘影子’就扣了他当月的‘津贴’。”

“津贴?”

“对,‘影子’每月给下线发‘津贴’,根据贡献大小,五千到五万不等。”赵志坚说,“张建军每月三万,王浩每月两万,其他两个处级干部每月五千。钱都是从境外账户打来的。”

周正帆和孙振涛对视一眼。用钱控制人,用把柄要挟人,“影子”的手段很老套,但很有效。

“吴文华那边呢?”周正帆问,“他醒了吗?”

“还没有。”孙振涛摇头,“医生说他撞得太狠,颅骨骨折,脑出血,就算能保住命,也可能成为植物人。”

“看守所的监控查了吗?他为什么突然自杀?”

“查了。”孙振涛脸色阴沉,“监控显示,吴文华在放风时,接到一个纸条。他看完后就情绪激动,趁看守不注意撞了墙。纸条已经找到,上面只有一句话:‘你儿子在澳洲很好。’”

“威胁家人……”周正帆握紧了拳头,“‘影子’用这招控制了多少人?”

“很多。”孙振涛说,“我们调查发现,吴天雄的儿子在加拿大,张建军的女儿在英国,王浩的孩子在国内但被保护得很好……‘影子’很善于抓住人的软肋。”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每个人都在想,如果自己的家人被威胁,会怎么做?

“所以,”周正帆打破沉默,“我们要更快地找到‘影子’。只有抓住他,才能解除所有人的威胁。”

“问题是,怎么找?”赵志坚问,“现有的线索都断了。”

周正帆走到白板前,拿起笔:“我们重新梳理一下。‘影子’有几个特征:第一,熟悉省里情况,能预判政策;第二,能接触到军用芯片;第三,有境外资金渠道;第四,善于抓住人的把柄;第五,行事谨慎,不留痕迹。”

他在白板上写下这五点。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范围其实不大。”周正帆分析,“能在省里预判政策,至少是厅级以上干部,或者接近决策层的人。能接触到军用芯片,说明有军工或国防背景。有境外资金渠道,可能做过外贸或外事工作。善于抓把柄,说明熟悉干部情况,可能在组织、纪检或办公厅系统工作过。”

孙振涛眼睛一亮:“你是说,我们可以做一个交叉比对?”

“对。”周正帆点头,“把省里所有厅级以上干部的履历调出来,筛选出符合这些条件的人。特别是那些在多个系统工作过,有复合背景的人。”

“这个工作量很大。”赵志坚说。

“再大也要做。”周正帆说,“王科长,你们技术组配合,用大数据做初步筛查。孙书记,你协调组织部,调取干部档案。记住,要秘密进行,不能打草惊蛇。”

“是!”

会议开到十点。散会后,周正帆回到办公室,于晓伟送来一份急件。

“周书记,省国防科工办送来一份补充材料,关于当年芯片申请的。他们说找到了一份会议纪要,可能有用。”

周正帆接过文件。这是一份2017年省国防科工办的内部会议纪要,议题是“关于部分军用技术转民用试点工作”。纪要显示,当时确实批准了一批军用芯片用于民用研发,申请单位除了省国防科工办,还有三家民营企业。

其中一家企业的名字,让周正帆瞳孔收缩——鑫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

他记得这个名字。刘志强的日记里提到过,2021年4月,他在检查鑫源化工厂时发现消防设施全是摆设,向领导汇报后,领导说“知道了”,下午就接到电话让他“注意工作方法”。当时他还备注:鑫源化工厂的老板,据说是某领导的亲戚。

鑫源科技,鑫源化工厂……会不会是同一家?

周正帆立即拨通马国强的电话:“马厅,查一下鑫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还有鑫源化工厂。看看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老板是谁,背景如何。”

“鑫源?”马国强显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周书记,鑫源化工厂就是当年刘志强检查过的那家吧?我记得后来也出过事,好像是2022年,发生了一次小规模泄漏,但被压下去了。”

“对,就是那家。”周正帆说,“你重点查,我怀疑这家企业和‘影子’有关。”

“明白!”

挂断电话,周正帆站在窗前,心里翻江倒海。如果鑫源企业和“影子”有关,那整个案件就串起来了——金光化工爆炸可能不是孤立事件,而是一个更大阴谋的一部分。

这个阴谋是什么?为什么要破坏金光化工?为了阻止上市?为了掩盖什么?还是……为了消灭某些人?

周正帆想得头都疼了。他倒了杯浓茶,强迫自己冷静。

下午两点,他接到孙振涛的电话,声音很急:“正帆,出事了。张建军在审讯室突发心脏病,送医院了!”

“什么?”周正帆霍然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一小时前。医生说情况危急,可能挺不过去。”孙振涛说,“我觉得不对劲,已经安排人调查了。”

“我马上过去!”

省人民医院,同样的重症监护室,同样的场景。张建军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主治医生还是那位老专家,但这次脸色更难看了。

“周书记,孙书记,病人的情况很奇怪。”医生低声说,“心电图显示是急性心肌梗死,但心肌酶指标又不完全符合。而且,我们在他血液里检测到一种罕见药物成分,可能诱发心脏病。”

“什么药物?”周正帆问。

“一种进口药,国内很少用,通常用于……”医生犹豫了一下,“用于安乐死。”

周正帆和孙振涛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你的意思是,有人给张建军下毒,伪装成心脏病?”

“我不能肯定,但血液里的药物成分确实存在。”医生说,“而且这种药起效很快,服用后半小时内就会诱发心脏骤停。”

“张建军在审讯室吃过或喝过什么?”

孙振涛立即打电话询问。几分钟后,他脸色铁青地回来:“问了看守人员,张建军中午没吃饭,只喝了一杯水。水是审讯室提供的,一次性纸杯,桶装水。但桶装水是今天新换的,很多人都喝了,没问题。”

“那药是怎么进去的?”

“不知道。”孙振涛摇头,“审讯室有监控,我们调取了录像,张建军喝水前后没有人接近他。而且,纸杯和剩水已经送检了,没有检测出药物成分。”

周正帆感觉后背发凉。如果看守严密、监控全开的审讯室都能被下毒,那“影子”的能量就太可怕了。

“张建军还能说话吗?”

“不能了。”医生摇头,“就算能救回来,脑部缺氧时间太长,也可能成为植物人。”

又一个关键证人倒下了。

走出医院,周正帆和孙振涛站在停车场,谁都没有说话。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孤独的战士。

“正帆,我觉得……”孙振涛终于开口,“我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影子’,而是一个组织。一个有严密分工、有专业手段、有强大背景的组织。”

“我也有这种感觉。”周正帆说,“但不管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我们都要把他们揪出来。”

“问题是,怎么揪?”孙振涛苦笑,“线索一条条断掉,证人一个个出事。我们现在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周正帆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说:“老孙,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过一种游戏——捉迷藏。当找不到人的时候,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是什么?”

“不是到处乱找,而是回到他最后出现的地方,仔细看,仔细想。”周正帆说,“‘影子’最后出现在哪里?在张建军的审讯室,在吴文华的看守所,在王浩的死亡现场……这些地方,一定有我们忽略的细节。”

孙振涛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重新勘查现场?”

“对。”周正帆说,“不只是勘查,还要重新询问所有相关人员。看守、狱警、医生、护士、清洁工……每一个人都要问,每一分钟都要查。”

“可是时间……”

“时间再紧,也要做细。”周正帆说,“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突破口了。”

深夜十一点,省看守所会议室灯火通明。

周正帆、孙振涛、马国强三人坐在一起,面前摊开着吴文华出事前后的所有记录:监控录像截图、值班日志、访客登记、物品清单……

“吴文华是昨天下午三点十分出事的。”马国强指着时间线,“两点五十分放风开始,三点零五分他接到纸条,三点十分撞墙。整个过程二十分钟。”

“纸条是谁给的?”周正帆问。

“查不到。”马国强摇头,“监控显示,纸条是从围墙外扔进来的,正好落在吴文华脚边。围墙外是条小路,没有监控。我们查了小路两端的路口监控,那个时间段有三辆车经过,但车牌都看不清。”

“纸条上的笔迹鉴定呢?”

“打印机打的,没有笔迹。”

周正帆皱眉:“纸条的内容是‘你儿子在澳洲很好’,这明显是威胁。‘影子’怎么知道吴文华在看守所的情况?怎么知道放风时间?怎么知道吴文华站在哪个位置?”

“有内应。”孙振涛肯定地说,“看守所里有人给‘影子’通风报信。”

马国强脸色难看:“我已经对昨天值班的十二名看守进行了排查,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但他们都是老同志,工作多年,背景干净。”

“背景干净不代表没问题。”周正帆说,“也许是被胁迫,也许是被收买。继续查,查他们的经济状况,查他们的家庭情况,查他们最近有没有异常。”

“是。”马国强记下。

“还有吴文华接纸条后的反应。”周正帆调出监控录像,“你们看,他看完纸条后,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四处张望,最后才冲向围墙。这说明什么?”

孙振涛仔细看:“说明他可能在找什么,或者等什么。”

“对。”周正帆点头,“也许他在等有人来告诉他,这只是个玩笑?或者,他在确认纸条的真实性?但最终,他选择了相信,选择了自杀。”

“他为什么这么相信‘影子’能威胁到他儿子?”马国强不解,“他儿子在澳洲,‘影子’的手能伸那么长?”

周正帆想起吴文华交代过的话:“‘影子’手里有很多人的把柄,他就是靠这个控制人的。”也许,“影子”早就控制了吴文华在澳洲的儿子,或者,掌握了能让他儿子坐牢的把柄。

“查吴文华儿子在澳洲的情况。”周正帆说,“联系国际刑警组织,看看他有没有涉及什么案件,或者,有没有被什么人控制。”

“好。”

“再说张建军。”周正帆切换资料,“他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出事的。十一点半开始审讯,十二点突发心脏病。在这半小时里,他只喝了一杯水。”

“水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孙振涛递过报告,“没有药物成分。纸杯上只有张建军自己的指纹。”

“那药是怎么进入他体内的?”周正帆沉思,“如果不是通过水,那可能是通过空气,或者……注射。”

“注射?”马国强一愣,“审讯室里怎么可能注射?”

“如果提前注射呢?”周正帆说,“比如,在押送途中,或者在进入审讯室前?”

马国强立即调出押送记录:“张建军今天上午九点从看守所押出,十一点到达省纪委办案点。途中经过三道检查,每次都有搜身,不可能携带药物。”

“押送人员呢?”

“四名武警,都是党员,背景干净。”

周正帆不说话了。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迷局,每一个方向都被堵死了。

会议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嗡嗡声。

良久,孙振涛开口:“正帆,我们是不是想复杂了?也许,张建军就是突发心脏病,没有那么多阴谋。”

“那血液里的药物成分怎么解释?”

“可能是误诊,或者,他自己偷偷吃了什么药。”孙振涛说,“我们知道张建军有高血压,一直在服药。也许他带的药被掉包了?”

“掉包?”周正帆眼睛一亮,“他的随身物品检查了吗?”

“检查了。”马国强说,“有一个降压药瓶,里面是正常的降压药。已经送检了,结果还没出来。”

“立即催结果!”周正帆说,“如果是药被掉包,那就能解释他怎么中毒了。”

马国强立即打电话。半小时后,检验科回复:药瓶里的药片表面检测出微量的那种进口药物成分。

“果然!”周正帆握紧拳头,“药被掉包了!谁干的?”

“药瓶是张建军从看守所带出来的。”马国强调出记录,“昨天下午,他要求取回自己的随身物品,其中包括这个药瓶。当时是看守所医务室的医生检查后给他的。”

“那个医生在哪?”

“已经控制了,正在审讯。”

凌晨一点,审讯室。医务室医生李明亮坐在对面,四十多岁,戴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李医生,张建军的降压药,是你检查后给他的?”孙振涛问。

“是的。”李明亮点头,“按规定,犯人取回物品都要经过检查。我检查了药瓶,里面是正常的降压药,就还给他了。”

“你确定是原来的药吗?”

“确定。”李明亮说,“药瓶上有张建军的名字,是我们医务室发的。每个犯人都有登记。”

“药瓶有没有可能被调换?”

“不可能。”李明亮摇头,“药瓶一直在医务室的保险柜里,钥匙只有我和主任有。而且,药瓶发还给犯人前,要当着犯人的面检查,确认无误才能给。”

周正帆在监控室里看着,感觉李明亮不像在说谎。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药是怎么被掉包的?

“保险柜的钥匙,除了你和主任,还有谁能接触到?”孙振涛问。

“没了。”李明亮说,“不过……三天前,保险柜的锁坏了,叫修锁师傅来修过。”

周正帆心里一动:“修锁师傅?叫什么?哪家公司的?”

“叫王师傅,是‘安达锁业’的。我们有合作多年了,很可靠。”

“立即查这个王师傅!”周正帆对马国强说。

调查很快有了结果。王师傅,真名王建军,五十二岁,安达锁业老板。但奇怪的是,他三天前修完锁后,就请假回老家了,说是母亲病重。

“老家在哪?”周正帆问。

“邻省农村。我们已经联系当地警方,让他们去找人了。”马国强说,“但我觉得,可能已经晚了。”

果然,一小时后,邻省警方传来消息:王建军确实回老家了,但昨天下午又离开了,说是去外地打工。现在手机关机,下落不明。

“又跑了。”孙振涛苦笑,“‘影子’的动作真快。”

周正帆却看到了希望:“这说明,我们的方向对了。药被掉包,修锁师傅逃跑,这都证明‘影子’在灭口。他在害怕什么?害怕张建军说出更多秘密?”

“可张建军已经什么都不能说了。”马国强叹气。

“但‘影子’不知道。”周正帆说,“他不知道张建军说了多少,也不知道我们掌握了多少。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地灭口。”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周正帆眼睛亮了,“放出消息,说张建军抢救过来了,而且交代了重要线索。看看‘影子’会有什么反应。”

“引蛇出洞?”孙振涛点头,“好主意。但要做得逼真,消息只能在小范围传播,而且要看起来像是无意泄露的。”

“你来安排。”周正帆说,“另外,加强对吴天雄的保护。‘影子’已经对张建军和吴文华下手了,下一个可能就是吴天雄。”

“已经在做了。”孙振涛说,“吴天雄的病房已经全面封锁,除了主治医生和指定护士,任何人不得进入。所有药品和食物都要经过三道检查。”

“好。”

凌晨三点,周正帆回到市委办公室。他没有睡意,站在窗前望着夜空。

城市已经沉睡,但黑暗中还有多少人在活动?有多少秘密在交易?有多少阴谋在酝酿?

他想起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想起了爆炸的火光,想起了牺牲的消防员。那些年轻的面孔,那些破碎的家庭,他们等待的正义,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手机震动,是妻子发来的信息:“正帆,睡了吗?我和孩子都很好,别担心。你要注意安全。”

周正帆心里一暖,回复:“还没睡,马上就休息。你们也早点睡,晚安。”

放下手机,他继续工作。桌上是鑫源企业的资料,马国强傍晚送来的。

鑫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05年,法人代表叫陈鑫,四十五岁。公司主营业务是“安防设备研发和生产”,但奇怪的是,公司成立十几年,几乎没有像样的产品,却一直活得很好。

鑫源化工厂是鑫源科技的子公司,2008年成立,主要生产基础化工原料。2012年曾因环保问题被处罚,但很快又恢复了生产。2022年发生泄漏事故,造成三人受伤,但事故报告语焉不详,最后不了了之。

更可疑的是,鑫源科技和鑫源化工厂的注册地址,都在省城高新区,但实际办公地点经常变换。而且,公司的股权结构非常复杂,经过多层控股,最终的实际控制人很难查清。

周正帆注意到一个细节:鑫源科技的早期股东里,有一个名字很眼熟——陈建国,就是那个申请军用芯片的省国防科工办科技处处长。

果然是同一张网。

周正帆继续往下看。鑫源科技在2017年到2019年间,参与了多个政府安防项目投标,但中标率低得惊人,只有百分之十。然而,它却能拿到一些“特殊项目”,比如省保密单位的安防升级,省重点企业的安全改造等。

这些“特殊项目”都不需要公开招标,由主管部门直接指定。

谁指定的?

周正帆翻到项目审批文件,签字栏里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吴天雄。

吴天雄当时是省政协副主席,分管经济科技委员会。按理说,他不应该直接审批具体项目。但这些文件上,确实有他的签字:“同意,请按规定办理。”

“按规定办理”,多么熟悉的措辞。周正帆想起老领导在视频里说的“适当支持”,想起吴天雄在文件上批的“从宽处理”,都是一样的套路——话不说透,责任不担,但意思很清楚。

他继续翻看,发现鑫源科技在2020年还有一个大项目:省监狱系统的安防升级改造,合同金额八千万元。这个项目也是吴天雄推动的,理由是“保障监狱安全,提升管理水平”。

监狱安防……

周正帆心里一动。监狱里有什么?有犯人,有高墙,有严密的监控。但如果安防系统本身有问题呢?如果有人能在系统里做手脚呢?

他想起金光化工控制室里的远程控制模块。那种军用芯片,如果用在监狱安防系统里,会是什么后果?

周正帆立即拨通孙振涛的电话:“老孙,查一下2020年省监狱系统安防升级的项目,看看鑫源科技中标的那部分,具体是什么内容。特别是,有没有使用什么特殊设备或芯片。”

“监狱安防?”孙振涛显然刚睡下,声音含糊,“好,我明天……不,我今天上午就查。”

“现在就去查!”周正帆说,“我怀疑,‘影子’可能通过这个项目,在监狱系统里也做了手脚。”

孙振涛清醒了:“你是说……”

“如果监狱安防系统也能远程控制,那‘影子’就能随时释放或关押任何人。”周正帆声音低沉,“想想看,这有多可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孙振涛说:“我马上去办。”

挂断电话,周正帆感觉后背全是冷汗。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影子”的能量就太可怕了。他不仅能控制企业,控制官员,还能控制监狱,甚至……控制更多。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白,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但周正帆知道,今天的战斗,将比以往任何一天都更艰难。

上午八点,省纪委办案点传出一条“内部消息”:张建军昨晚抢救过来了,虽然还不能说话,但恢复了部分意识。医生说他可能很快就能交代更多情况。

消息是通过一个“大嘴巴”的办案人员“无意”中泄露的,很快就传遍了办案点,又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

九点,周正帆接到马国强的电话,声音兴奋:“周书记,有反应了!我们监控到,省政协有个干部今天早上突然请假,说家里有事。但他没回家,而是开车去了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

“谁?”

“叫刘志刚,省政协办公厅行政处处长,张建军的直接领导。”马国强说,“我们已经派人跟上了,看看他要干什么。”

“好,继续监控,但不要打草惊蛇。”周正帆说,“我怀疑他是去销毁证据,或者……去见什么人。”

“明白!”

十点,孙振涛带来监狱安防项目的调查结果:“正帆,查清楚了。2020年省监狱系统的安防升级,鑫源科技中标的是‘智能监控系统’部分,合同金额五千八百万。系统包括高清摄像头、人脸识别、行为分析、应急报警等模块。”

“有没有使用特殊芯片?”

“有。”孙振涛脸色凝重,“技术规范里明确要求,核心处理器必须使用‘军品级安全芯片’。中标后,鑫源科技从省国防科工办采购了一批芯片,就是陈建国申请的那批。”

果然如此。

“系统验收了吗?”

“验收了,而且评价很高。”孙振涛说,“验收组的组长是吴天雄,组员包括公安、司法、保密等部门的专家。报告说‘系统性能优越,安全可靠,达到国内领先水平’。”

周正帆冷笑:“吴天雄验收自己推动的项目,能不说好吗?系统现在还在用吗?”

“在用,全省十三所监狱都安装了。”孙振涛说,“我已经联系了省司法厅,让他们组织专家重新检测系统,特别是芯片部分。”

“要快。”周正帆说,“我担心‘影子’可能利用这个系统做文章。”

“已经在做了。”孙振涛点头,“另外,鑫源科技那边也有进展。我们查到,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不是陈鑫,而是一个叫陈明的人。这个陈明是陈建国的儿子,现在在美国。”

“儿子在美国,父亲在国内操作……”周正帆沉吟,“典型的‘父子档’。父亲利用职务便利拿项目,儿子在境外收钱。‘影子’可能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控制了很多企业和干部。”

“很有可能。”孙振涛说,“我们正在调查陈建国和陈明的资金往来,但需要时间。”

中午十二点,马国强再次来电:“周书记,刘志刚在废弃工厂里见了一个人。我们的人拍到了照片,你猜是谁?”

“谁?”

“省高院的一个退休法官,叫赵为民。”马国强说,“他三年前退休,但据说在司法系统还有很大影响力。更重要的是,他是吴天雄的老同学,两人关系密切。”

周正帆心里一动。省高院退休法官,司法系统的影响力,吴天雄的老同学……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让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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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见面说了什么?”

“听不到,距离太远。”马国强说,“但刘志刚给了赵为民一个文件袋,赵为民看了看,就烧掉了。然后两人分开离开。”

“文件袋里是什么?”

“不知道,已经烧了。”马国强说,“但我们的人在灰烬里找到了一点残片,像是照片的一角,已经送检了。”

“继续监控这两个人。”周正帆说,“特别是赵为民,查他退休后的活动,查他的经济状况,查他和吴天雄的往来。”

“是。”

下午两点,周正帆在办公室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省政协主席周为民。

周为民六十五岁,即将退休,平时很少过问具体事务。但今天,他亲自来到周正帆的办公室,显然有重要事情。

“周书记,打扰了。”周为民坐下,开门见山,“我来是为了吴天雄和张建军的事。他们毕竟是我们政协的干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我很痛心。”

“周主席,您有什么指示?”周正帆礼貌地问。

“指示谈不上,就是有些情况想跟你沟通一下。”周为民说,“吴天雄在政协工作多年,虽然有些缺点,但总体还是不错的。现在他病重,家属情绪很不稳定,天天来找我哭诉。张建军也是,他的爱人昨天还到我办公室,说他丈夫是冤枉的。”

周正帆静静听着,知道这只是开场白。

“我知道你们专案组压力大,工作辛苦。”周为民继续说,“但办案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要考虑影响,要考虑干部的声誉。吴天雄和张建军的问题,是不是一定要搞得这么大?能不能内部处理,给他们留条活路?”

“周主席,”周正帆平静地说,“他们的案子涉及二十八条人命,涉及重大经济犯罪,已经不是简单的违纪问题了。必须依法依规处理,给人民一个交代。”

“我知道,我知道。”周为民叹气,“但人死了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吴天雄都那样了,张建军也可能醒不过来,何必再追究呢?而且,牵扯的人太多,影响太坏。我听说,省里有些老同志也有意见。”

这是在施压,用老同志的名义施压。

周正帆不为所动:“周主席,我理解您的顾虑。但专案组办案,只认事实,只认法律。不管涉及谁,不管多大阻力,我们都会一查到底。这是省委的决定,也是人民的期望。”

周为民看了周正帆很久,终于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多说了。但我要提醒你,官场上的事,有时候不能太较真。你还年轻,前途无量,不要因为一个案子,毁了自己的前程。”

“谢谢周主席提醒。”周正帆说,“但我始终相信,坚持原则,坚持正义,才是真正的为官之道。”

周为民离开了。周正帆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车驶出市委大院,心里明白,这是“影子”的反击开始了——通过老领导施压,通过关系网阻挠。

但他不会退。

下午四点,技术科传来好消息:灰烬里的残片检测结果出来了,是一张照片的一角,上面有半个指纹。经过比对,指纹属于赵为民。

“照片内容能恢复吗?”周正帆问。

“很难,烧得太彻底了。”王明说,“但我们在残片上检测到化学药剂的痕迹,说明照片可能经过特殊处理,比如,是用特殊墨水打印的,遇热会消失。”

“消失墨水?”周正帆皱眉,“这么专业?”

“对,通常是情报人员用的。”王明说,“这说明,刘志刚和赵为民的见面,不是普通的会面,而是有预谋的秘密接头。”

就在这时,孙振涛匆匆走进来,脸色很难看。

“正帆,出事了。省监狱管理局报告,今天下午三点,第三监狱的安防系统突然失灵十分钟。十分钟内,所有监控黑屏,所有门禁失效。幸亏当时是放风时间,没有发生越狱事件,但已经造成了恐慌。”

周正帆心里一沉:“系统恢复了吗?”

“恢复了,说是‘临时故障’。”孙振涛说,“但我怀疑,这是‘影子’在测试系统,或者……在向我们示威。”

“示威?”

“对。”孙振涛说,“他想告诉我们,他能控制监狱系统,能随时制造混乱。如果我们再查下去,可能就不只是监狱失灵的。”

周正帆握紧了拳头。这是在赤裸裸的威胁。

“第三监狱关着什么重要犯人吗?”他问。

孙振涛查了下:“没什么特别的,都是普通刑事犯。等等……有一个,金光化工的安全科长,叫李明,因为事故责任被判了五年。他就关在第三监狱。”

金光化工的安全科长……

周正帆脑海里灵光一闪:“立即提审李明!他可能知道什么!”

“可是,他还在服刑期间,提审需要手续……”

“特事特办!”周正帆果断地说,“以专案组名义,协调监狱方面,立即提审!我怀疑,他知道金光化工爆炸的真相,甚至可能知道‘影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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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马上去办!”

孙振涛离开后,周正帆站在办公室里,感觉所有的线索正在慢慢汇聚。

鑫源科技、军用芯片、监狱安防、秘密接头、消失的照片、系统失灵、金光化工的安全科长……

这些碎片拼在一起,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手机响了,是女儿发来的信息:“爸爸,今天学校组织看电影,是关于消防员的。我看到那些消防员救火的样子,就想起了你。爸爸,你要注意安全,我和妈妈等你回家。”

周正帆看着信息,眼眶湿润了。

他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充满危险,充满未知。但他不后悔。

因为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有些真相,必须大白于天下。

他回复:“小雨,爸爸会注意安全的。等爸爸忙完这阵,一定好好陪你们。”

发送。

然后,他关掉手机,穿上外套,走出办公室。

“晓伟,备车,去第三监狱。”

“周书记,现在去?已经快五点了。”

“现在就去。”周正帆说,“有些答案,可能在监狱里等着我们。”

车子驶出市委大院,向着郊区的第三监狱驶去。

夕阳西下,把天空染成血色。

周正帆望着窗外的景色,心里涌起一种预感——今晚,可能会有重大突破。

而“影子”,可能就在监狱里,或者,监狱里有人知道他。

这场持续了两年的较量,终于要见分晓了。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坚持到底。

为了真相,为了正义,也为了那些长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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