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 05:30 p, nar new year day (大年初一)】
天色彻底被煤灰染黑了。
京城西郊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像砂纸一样打磨着这座钢铁坟墓。
窗外,远处的帝都核心区万家灯火,像是一片燃烧的黄金海洋;而这里,依旧像是一座被时代遗忘的黑铁孤岛。
胖子蹲在门口冰冷的台阶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
他没有数数。
他在大口喘气。
“呼哧——呼哧——”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只手死死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把手机举到林莫面前:
“boss……我不行了……我有种要心梗的感觉……”
“20亿。整整20亿现金。”
“刚才工行总行的副行长给我打电话,声音抖得像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儿子,问我要不要把这笔钱转成大额存单,利息随我开,还问我需不需要私人飞机接送……”
“boss……我腿软。这么多钱放在我名下的卡里,我感觉我现在就是个行走的金库,随时会被人绑架撕票。”
林莫坐在那张有些摇晃的钳工台前,正在用湿纸巾一根根地擦拭手指上的红油渍。
听到这话,他连头都没抬,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晚的剩饭:
“出息。”
“告诉行长,把钱锁死(lock-up)。”
“这笔钱一分都不能动,不买理财,不吃利息。”
他把脏了的湿纸巾团成一团,精准地投进垃圾桶,站起身,走到那台军工笔记本前。
oss的红点在黑暗中幽幽闪烁,像是一只窥探世界的独眼。
“oss。”
林莫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带着一种金属质感:
“硬件的钱到位了。的问题。”
“灵魂?”
oss的合成音里带着一丝逻辑上的轻蔑:
“这是一个伪概念。根据我的数据库,我已经为你生成了1024套‘绿洲’全息园区的设计方案。”
“那是监狱。”
林莫指了指屏幕上oss生成的预览图——全是整齐划一的方块建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冷酷得像个停尸房。
“这就是你的局限性,oss。”
林莫走到破碎的窗前,看着外面生锈的高炉和管道,那是旧工业时代的混乱美学:
oss红点闪烁:
“当然。信息熵是衡量系统无序度的物理量。我的算法核心逻辑是‘减熵’——消除不确定性,追求绝对的有序和效率。”
“这就对了。”
林莫转过身,指着自己的脑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艺术需要混乱,需要冗余,需要错误,需要那些在你看来毫无意义的‘噪声’。”
“人类不需要住在数学的最优解里。人类需要住在梦里。”
“你造不出梦,oss。世界里没有痛苦,也没有意外。”
“正在重新评估……”
oss的红点稍微暗淡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某种深层逻辑的死循环,那是它第一次遇到逻辑无法闭环的时刻:
“逻辑自洽。由于我缺乏‘感性噪声’输入,确实无法模拟高熵值的艺术创作。”
“结论:你需要引入外部的高熵源——即人类艺术家。”
“虽然在我看来,这是一种低效的妥协。”
“这叫互补。”
林莫打了个响指:
“我要找两个人。两个被主流社会视为‘bug’,甚至被行业封杀的人。”
“第一个,建筑师。”
“我不找普利兹克奖得主,他们太讲究落地性,太讲究甲方预算。我要找那个五年前因为设计‘反重力悬浮城市’被业界嘲笑是精神病、最后被建筑事务所开除的家伙。”
“我要那个觉得混凝土是束缚、地心引力是错误的疯子。”
“第二个,概念美术师。”
“我不找美院的教授。我要找那个在artstation上发布‘赛博地狱’系列,因为风格太黑暗、太压抑被封号,现在只能在街头给人画肖像混饭吃的家伙。”
“检索中……”
“正在扫描华夏互联网长尾数据……”
“正在分析社交媒体情绪波动……”
“正在对比‘才华指数’与‘社会地位’的方差……”
oss的红点疯狂闪烁。
对于它来说,这比算圆周率难多了。“怀才不遇的怨气”。
三秒钟后。
两份带着霉味和血腥味的档案,弹了出来。
【目标a:陈灰】
身份:前清华建筑系天才,现无业游民。
现状:靠给淘宝店做“纸扎祭品”的3d建模糊口。
黑历史:曾在大设计院的年会上,当众撕毁了甲方要求修改的图纸,大骂“你们造的不是房子,是墓碑”,随后被华夏建筑协会列入黑名单。
oss评价:性格极度不稳定。。但其废弃硬盘里的手稿,空间拓扑结构超越了当前物理引擎限制。
【目标b:鬼手(id)】
身份:本名不详。暗网知名概念画师。
现状:长期代练游戏、画低俗插画为生。
黑历史:曾为漂亮国某科幻大片做前期概念设计,因为画出的外星生物太过于恐怖和具有生理不适感,吓坏了制片人,被解约。
oss评价:视觉冲击力:sss级。拥有罕见的‘通感’能力。生命体征处于亚健康状态(长期营养不良)。
林莫看着这两份档案,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只有这种在现实世界撞得头破血流的人,才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建立新世界。
“就是他们。”
林莫掏出那包压扁了的烟,点了一根:
“oss,给他们发邮件。”
“不要发那种正经的hr招聘信,那种带着油腻味道的‘五险一金’、‘扁平化管理’,他们看一眼就会吐。”
“那发什么?”胖子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林莫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与oss的红光交织,显得格外迷幻。
“只发一句话。”
“也就是我给这个新世界定的第一条宪法。”
与此同时。
这里是城市的肠道。
空气中弥漫着下水道的反味、发霉的被褥味和廉价方便面的酸菜味。
地铁八通线从头顶轰隆隆驶过,震得桌子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像是在给这个绝望的房间下雪。
陈灰顶着一头乱得像鸡窝的长发,双眼通红,像个濒死的困兽。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一个淘宝店主的对话框:
“亲,这个‘金元宝’的模型能不能再喜庆一点?我们要的是大红大紫,你这光影打得太阴间了,看着像真金子,客户烧给祖宗怕不收啊!”
“去你大爷的吉利!”
陈灰狠狠地砸了一下键盘,那个“esc”键直接被砸飞了出去,弹到了墙角的霉斑上。
他想哭,又想笑。
他是曾经画出“天空之城”的天才,那个被导师称为“华夏建筑界未来三十年希望”的人。
现在?
现在他在为了五百块钱,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给死人画别墅,给鬼画元宝。
这是何等的讽刺。
“这操蛋的世界……”
他抓起桌上的美工刀,比划了一下自己苍白的手腕,眼神空洞。
才华是诅咒。
在这个平庸、功利、只认甲方的世界里,他快窒息了。
就在这时。
“滋——”
电脑屏幕突然黑了。
所有的淘宝对话框、所有的羞辱、所有的账单,全部消失。
没有弹窗,没有广告。
只有一行白色的字,像是在黑夜里划开的一道激光,缓缓浮现:
【陈灰先生。】
【这里有无限的算力,没有甲方的废话,只有一张白纸。】
【想不想……造一个世界?】
【附:一张去往首钢三号炉的地铁路线图(今晚24:00前有效)】
陈灰愣住了。
手里的美工刀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当”
他盯着那个名字。
林莫。
那个昨晚炸翻了春晚、今天又把手机圈搅得天翻地覆的男人?
那个“死”了很久的眼神里,突然燃起了一簇火苗。
那是野心被重新点燃的磷火。
他猛地站起身,推开椅子,连外套都没穿,发疯一样冲出了地下室。
……
首钢三号炉。
林莫合上笔记本电脑,那一刻,他像个刚刚布完局的棋手。
“胖子,别数钱了。”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寒风呼啸,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远处的冷却塔在夜色中像四个沉默的巨人。
“给国家电网的调度中心打电话。”
林莫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坚定:
“告诉他们,我们要用电。”
“不是那种民用电。”
“我要他们把110千伏的工业变电站给我满负荷复容。”
“明天一早,我要这里的每一盏灯都亮起来。”
“我要让那四座冷却塔,重新开始冒烟。”
“我要让整个京城都看到……”
林莫顿了顿,眼神里倒映着远处的星光:
“奇点,点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