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毛狼站在十步开外,绿眼睛死死盯着秦风踩在白脖狼脖子上的那只脚。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前爪不安地刨着地,刨得土屑飞溅。
其他狼都跟着低吼,龇牙,绿眼睛在阳光下闪着瘆人的光。它们围成个半圆,慢慢往前压,一步,两步,离秦风越来越近。
黑豹“呼”地窜到秦风身前,浑身毛都戗起来了,龇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它前腿微屈,后腿绷直,做好了扑击的准备。
沟口那边,老王头他们也都攥紧了家伙什儿,土铳对准了狼群,可谁也没敢先开火——狼群离秦风太近了,一开枪容易误伤。
空地上,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秦风踩着白脖狼,脚上用了七分力。白脖狼疼得直哆嗦,可愣是没嚎,只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绿眼睛往上翻,死死盯着秦风。
它在等,等黑毛狼下令扑上来。
黑毛狼也在等,等秦风露出破绽。
一人一狼,隔着十步远,用眼神较着劲。
突然,黑毛狼动了。
它不是往前扑,而是往后退了半步,身子一矮,后腿猛地一蹬——不是扑向秦风,而是扑向侧面,扑向老王头他们让出来的那条口子!
这畜生狡猾,它看出来了,硬救白脖狼没戏,不如自己逃命。
其他狼看见头领动了,愣了一瞬,然后——全跟着动了!
七八只狼,像一股灰色洪流,朝着沟口猛冲。它们不恋战,不回头,就是跑,拼命跑,爪子刨地刨得尘土飞扬。
“拦住它们!”老王头大吼一声,手里的土铳“轰”地响了。
铁砂子喷出去,打在最前头那只狼身上。那狼惨叫一声,摔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可又爬起来,瘸着腿继续跑。
其他人也开火了。土铳声“轰轰”响,柴刀、红缨枪往前捅,可狼群跑得太快,太散,只拦住了两三只,剩下的全冲出了沟口,窜进了对面的林子。
眨眼工夫,空地上只剩秦风、黑豹、被踩着脖子的白脖狼,还有地上那两三只受伤跑不动的狼。
“追!”张建国拎着开山斧就要追。
“别追!”秦风喝住他。
张建国一愣:“咋不追?让它们跑了,下回还得来!”
“追不上。”秦风松开脚,蹲下身检查白脖狼的伤势——后腿断了,脖子上被他踩得青紫一片,可还活着,“林子密,它们熟路,咱们追进去就是送死。”
刘建军走过来,看了看跑进林子的狼群方向,叹了口气:“秦风说得对。穷寇莫追,追进去咱们不占便宜。”
老王头也过来了,擦了把汗:“那咋整?就这么让它们跑了?”
秦风没答,他看了看地上那几只受伤的狼。一只被土铳打中了肚子,肠子都流出来了,还在喘气;一只前腿被打断了,趴在地上“呜呜”叫;还有一只伤得轻点,背上中了几颗铁砂,挣扎着想爬起来跑。
“这几只,处理了。”他说。
刘建军点点头,从腰后拔出猎刀,走到那只肠子流出来的狼跟前,一刀捅进心窝。那狼身子一颤,没动静了。
张建国也拎着斧子过去,把另外两只解决了。
空地上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秦风这才站起身,看向被捆着的白脖狼。这狼看见同伙死的死跑的跑,绿眼睛里那点凶光终于黯淡下去,只剩下一片死灰。
它知道自己完了。
“风哥,这瘪犊子咋处理?”赵铁柱走过来问。
秦风没马上答。他盯着白脖狼看了半晌,才开口:“带回去。”
“带回去?”老王头皱眉,“带回去干啥?一刀宰了省事。”
“宰了没用。”秦风说,“得让屯里人看看,让那些还藏在山里的狼看看——跟人作对,就是这个下场。”
刘建军明白了:“你是想……示众?”
秦风点头。
老王头琢磨了一下,一拍大腿:“行!就这么办!抬回去,搁屯子口挂着,看哪个瘪犊子还敢来!”
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白脖狼重新捆结实,又用木杠子抬起来。这狼这会儿老实了,不挣不闹,只是绿眼睛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最后闭上了。
回去的路比来时好走些。
一行人抬着狼,扛着那几只死狼,浩浩荡荡下山。黑豹跟在秦风身边,走一阵就回头看看被抬着的白脖狼,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像是在警告。
走到半山腰,碰上了林晚枝她爹林老蔫。老头儿是听说山上打起来了,不放心,偷偷摸上来看的。看见他们下来,还抬着这么大只活狼,眼珠子都瞪圆了。
“我的天爷……”林老蔫凑过来看,“这……这是活的?”
“活的。”老王头笑呵呵地说,“秦风抓的,厉害吧?”
林老蔫看看秦风,又看看狼,咂咂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秦风冲他点点头,没多说。
一行人继续往下走。快到屯子时,消息已经传开了。屯子口聚了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都踮着脚往山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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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他们下来,人群“嗡”地炸开了。
“回来了!回来了!”
“哎妈呀,真抓着活的狼了!”
“你看那狼,个头真不小……”
“秦风这小子,真有本事!”
秦风走在最前头,迎着那些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赵铁柱和王援朝跟在他身后,腰杆挺得笔直,一脸自豪。
老王头指挥着人,在屯子口的老槐树下搭了个木架子。张建国和刘建军把白脖狼抬过去,用麻绳捆住两条前腿,吊在架子上。
狼一被吊起来,人群又往前涌了涌,都想凑近了看。
白脖狼这会儿醒了,发现自己被吊在半空,四条腿乱蹬,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嚎叫。它一嚎,人群吓得往后退了退。
“叫!让你叫!”张建国捡起块土坷垃,砸在狼身上。
狼嚎得更惨了。
秦风皱了皱眉,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颗石子,搭在弹弓上,拉满——
“嗖!”
石子打在狼脑袋上,不重,可够疼。狼“嗷”一嗓子,不敢嚎了,只是“呜呜”地哼唧。
“都散了!”老王头冲人群挥手,“该干啥干啥去!别围着了!”
人群这才慢慢散开,可一边走还一边回头瞅,议论声嗡嗡的。
秦风没走,他站在槐树下,看着被吊着的狼。
狼也看着他,绿眼睛里没了凶光,只剩下一片死寂。它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只是在等死。
“风哥,”赵铁柱凑过来,“咱还上山不?”
“上。”秦风说,“狼群没灭干净,还有六七只跑了。它们记仇,早晚得回来。”
“那咋整?”
秦风看向远处的山林:“等。等它们忍不住,等它们露头。”
他转身往家走。黑豹跟在他身边,走了几步,回头冲着被吊着的狼“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示威。
回到家,李素琴早就等在院里了。看见秦风进来,赶紧迎上去,上下打量:“没伤着吧?”
“没。”秦风把猎刀、弹弓放在石桌上,“娘,有吃的没?饿了。”
“有有有!”李素琴转身往灶房跑,“娘给你热着饭呢!”
秦大山也从屋里出来,看着儿子,点点头:“回来了就好。”
秦风冲父亲笑笑,去井边打水洗脸。冰凉的水泼在脸上,精神一振。
洗完脸,李素琴把饭菜端上来了——苞米面饼子,咸菜疙瘩,还有一碗炖白菜,里头有几片肉。秦风是真饿了,抓起饼子就啃,吃得狼吞虎咽。
正吃着,院门外传来动静。是栓子他爹,拎着半篮子鸡蛋来了。
“秦风啊,”栓子爹把篮子放下,“多亏你了,栓子那小子才能囫囵个儿回来。这点鸡蛋,你收着,补补身子。”
秦风赶紧站起来:“叔,这可使不得……”
“使得!使得!”栓子爹不由分说把篮子塞给他,“你不收就是瞧不起叔!”
秦风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刚送走栓子爹,春生他娘也来了,拎着两只风干兔子。接着是王援朝他爹,拿来一块腊肉……
一个时辰不到,院里堆了一堆东西。鸡蛋、腊肉、干菜、山货,啥都有。
李素琴看着这些东西,眼圈红了:“这都是……大伙儿的心意啊。”
秦风心里也热乎乎的。屯里人实在,谁帮了他们,他们都记着。
夜里,秦风躺在炕上,睁着眼看房梁。
外头传来狼嚎声——是被吊在槐树下那白脖狼在嚎。声音凄厉,在寂静的夜里传得老远。
他知道,这嚎声,山里的狼能听见。
它们在听,在看,在等。
等一个机会,报仇,或者……彻底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