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
深蓝基地。
今天，整个基地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肃静。
所有非必要通道关闭。
所有调度许可权上收。
安保等级，拉至红线之上。
长城小队十人，已经整装待发。
“嚯。”
雷昊低声吹了个口哨。
“你这身有点犯规了啊。”
“竟然比我的好看这么多！”
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瞧瞧，这质地，这手感。真nice。”
周博无语，拍开他的爪子。
整理了一下衣领。
刚在寝室内，看着换完衣服后的自己。
让他自己都有一瞬的陌生。
不再是刚来到这里的那种青涩少年感。
如今的他。
身形挺拔。
气质内敛。
秦烽只是站在一旁，看了他一眼。
什么都没说。
微微点了点头。
这比任何夸奖，都重。
——这身衣服，他穿得住。
升降通道启动。
整支队伍开始从地底向上。
钢铁通道一层层掠过。
当升降舱突破地表防护层的那一刻，天光第一次落了下来。
晨曦尚浅。
车队正式驶出地底基地。
前往——地面核心禁区。
通往国运祭坛的路线，被彻底封控。
直到车队进入首都核心城区，周博才察觉到异常。
街道两侧。
站满了人。
没有横幅。
没有口号。
没有喧闹。
所有人，都安静地站着。
有人穿着工装，有人穿着校服，有人拄著拐杖，有人牵着孩子。
他们没有进入祭坛的资格。
甚至不知道具体流程。
但他们知道——
今天，这些人要去的地方。
车队缓缓减速。
就在长城小队的车辆经过时。
人群中。
不知是谁。
忽然高声喊了一句：
“——敬礼！！”
声音不算大。
却异常清晰。
下一秒。
周博看到的画面，让他这一生，都再也忘不了。
街道两侧。
所有人。
没有例外。
齐刷刷地——
抬手。
敬礼。
动作并不整齐。
角度也不完全一致。
有人动作生疏。
有人手在发抖。
甚至有人在流泪。
但那一刻。
整个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
周博的呼吸，停了一拍。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
然后，他看见了——
安琪拉。
没有制服，只是普通便装。
站得笔直。
右手抬起。
敬礼。
再往旁边。
他看见了自己的父母。
周母眼眶通红，却依旧努力站直。
周父的手抬得很稳。
一丝不苟。
周博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这一刻。
他终于明白——
他们敬的。
不是他一个人。
是“长城精神”。
车窗缓缓升起。
隔绝了视线。
却隔绝不了那种重量。
雷昊低声骂了一句：
“操”
“这谁顶得住。”
没人接话。
因为没有人比他轻松。
国运祭坛。
位于地面之上，首都最核心的禁区。
当车队驶入时，周博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建筑。
而是——
感受到了气。
这里的空气给人一种压迫感。
祭坛呈阶梯式圆形结构，由特殊石材铸成，颜色介于青灰与赤金之间。
表面布满古老而复杂的纹路。
祭坛正中央，一根巨大的石柱直冲天穹。
其上。
淡金色的光，如同缓缓流动的河流。
温暖，却厚重。
那就是——
国运。
它没有声音。
却让人不自觉地站直。
没有压迫。
却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祭坛周围。
站着的，全是现役军方高层。
所有人的肩章，都在这里。
当周博一行人踏上祭坛台阶的那一刻。
现场。
全体立正。
最高处。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去。
那是兔子国此刻的最高意志。
他站在那里。
看着周博。
目光湿润，面带笑意。
国运光芒，在他身后，缓缓流转。
这一刻。
周博忽然明白了。
所谓国运。
从来不是虚无的东西。
它站在人的背后。
也压在人的肩上。
而今天。
轮到他了。
仪式没有冗长的致辞。
最高意志只是向前迈出一步，看周博时目光微微一顿，随后出声：
“今日，于此。”
“一谢诸位，以身为盾，阻敌于国门之外。”
他的目光扫过长城小队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
“二贺国士，以智为刃，破七载颓唐之局。”
这句话，是对周博说的。
周博感觉到，那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刹那。
祭坛中央石柱上的淡金色光流，似乎微微加速了流淌。
“三迎国运，以胜为引，唤我山河之气归来。”
话音落下。
他身后，两位身着古朴仪服的老者缓步上前。
旁边的秦烽小声低语：
“他们是守护祭坛的‘守碑人’”。
其中一人手中，托著一个打开的黑檀木匣。
匣内红绸之上，静静躺着一枚勋章。
勋章主体是一只踏着祥云、回首眺望的玉兔。
兔身由纯净的白色能量结晶雕琢，眼眸处镶嵌著一点温润的赤金。
那赤金的光芒，与身后石柱上的国运光流隐隐呼应——
“踏云逐日”勋章。
兔子国最高军事荣誉，非力挽狂澜于既倒者不可得。
另一人则展开一卷以闪烁著微光的名单。
最高意志接过名单，声音肃穆：
“兹授予，长城战术小队，参战全体队员，‘卫国长城’集体荣誉称号，永载国史。”
“授予，队员周博，‘踏云逐日’勋章，及‘国士无双’称号。”
他亲自拿起那枚沉甸甸的勋章，走到周博面前。
四目相对。
周博能从对方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看到一丝隐隐的期待。
勋章被佩戴在周博左胸预留的位置。
在接触的刹那，周博分明感觉到，手背的六弧山峦徽记骤然发烫。
似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共鸣。
授勋完成，最高意志退回原位，目光投向祭坛中央的石柱。
“礼成。”
“请诸位——”
“与我一同，静候国运归来。”
随着他话音落下，所有在场高层，连同两位守碑人，齐齐将目光投向那根承载国运的石柱。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拉长。
上午十时整。
毫无征兆。
祭坛，亮了。
最底层的古老纹路率先泛起光芒。
第二层。
第三层。
第四层。
自下而上，层层点燃。
整座祭坛好像被某种无形力量“唤醒”，青灰色石材内部，赤金色光泽流转，如同沉睡千年的血脉重新奔涌。
空气，陡然一沉。
脚下的大地，忽然多了承载亿万生灵的分量。
下一秒。
空间震荡。
肉眼可见的能量波纹，以祭坛为中心扩散开来。
周博下意识眯起眼。
他什么都没“看”。
却本能地知道——
来了。
无形之中。
一股股陌生的气息。
从远方，归来。
汇入祭坛。
胜者得运。
败者，失之。
随后
嗡——！
祭坛中央。
那根直插天穹的石柱，猛然爆发光芒。
原本温和流淌的淡金色光流，瞬间暴涨！
化作咆哮的金色洪流，自柱底螺旋而上，直冲云霄！
整片禁区，被彻底点亮。
光柱之中。
山河轮廓一闪而逝。
文明剪影掠过天穹。
亿万模糊人影，如潮如海。
所有人都明白——
那不是幻象。
那是“国”。
是真正被凝聚、被压缩、被允许存在于此的气运本体。
威压，轰然降临！
除了最高意志与两位守碑人。
其余所有人，几乎同时绷紧身体。
肩章轻颤。
能量外放。
雷昊闷哼一声，牙关咬紧。
苏冷周身寒意骤升。
王铁山脚下地面，悄然龟裂。
这就是文明层面的力量。
而周博，站在最前方。
左胸的“踏云逐日”勋章，滚烫发热。
手背的六弧山峦徽记，灼烧般跳动。
共鸣。
强烈到几乎失控。
但突然他感觉到——
那光柱，在“确认”他。
而且是带着恶意。
霎时。
周博如坠冰窟。
不过，好在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他强行把这种荒谬的感觉压下去。
十分钟。
整整十分钟。
光柱奔涌不息。
直到最后一丝外来气运被彻底吞并。
终于。
光芒缓缓回落。
洪流平息。
石柱重新恢复为稳定而凝实的淡金色光河。
比之前——
更粗。
更亮。
更重。
祭坛纹路逐一熄灭。
空间恢复平静。
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可所有人都清楚。
不一样了。
最高意志望着那根石柱，许久未语。
最终。
他缓缓转身。
目光落在周博，落在长城小队身上。
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
“你们带回来的。”
“不只是胜利。”
“还有——未来。”
“祭坛已亮。”
“路，还很长。”
“望诸位。”
“不负此运。”
“不负此身。”
仪式，至此结束。
人群开始散去。
周博却在离开前，下意识回头。
最后看了一眼那根承载国运的石柱。
光芒静默。
他有一种直觉，这个所谓的国运，恐怕也是一个巨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