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原的厮杀并未持续太久。当蚩骨麾下最凶悍、最忠诚的三万精锐,在“修罗场”的无形压制与李存孝所率铁骑的正面碾轧、以及多路伏兵的交叉绞杀下,如同陷入泥潭的猛兽,徒劳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族人成片倒下时,崩溃便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并非所有蛮兵都甘心赴死。当死亡的比例超过某个阈值,当突围的路径被彻底封死,当那位如同蛮荒凶神般的大酋长蚩骨,都被李存孝那柄仿佛能开山裂海的禹王槊死死缠住、身上不断添加著深可见骨的伤口时,恐惧终于压倒了蛮勇。
“逃啊!”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第一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幸存的蛮兵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四面八方溃散,甚至为了争夺逃命的空隙而自相践踏、刀兵相向。什么洞主威严、什么联盟大义,在赤裸裸的死亡面前,都不值一提。
李存孝一槊震开蚩骨劈来的巨斧,槊尖顺势在其左肋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淡金色的蛮血喷溅。蚩骨踉跄后退,发出痛苦与暴怒混合的咆哮,但他看向四周的眼神,已充满了惊骇与绝望。他引以为傲的血狼卫,此刻已七零八落,余者皆在各自逃命。更让他心寒的是,远处山坡上那个始终未曾真正出手、却让整个战场如同陷入血腥梦魇的白起,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蛮王,你大势已去!”李存孝声如洪钟,火焰驹前蹄扬起,“降,或死!”
“吼——!!”蚩骨发出不甘的怒吼,他怎能降?他是百越联盟的大酋长,是山神的勇士!投降的耻辱比死亡更可怕!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如墨、刻满诡异纹路的骨哨,放入口中,用力吹响!
没有声音传出,但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与癫狂的奇异波动,却瞬间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断魂谷深处,黑袍人暂居的那座隐秘洞窟内。
三根造型狰狞、仿佛由某种漆黑金属与未知生物骨骼熔铸而成的图腾柱,正被几名沉默的黑衣随从小心翼翼地立起。图腾柱上雕刻着扭曲的、难以名状的怪物形象,似兽非兽,似人非人,充满了亵渎与疯狂的气息。柱身流淌著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泽。
黑袍人站在图腾柱前,兜帽下的目光幽深。他手中托著一个玉盒,盒内是三枚龙眼大小、不断蠕动、仿佛有生命的暗红色丹丸,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正是所谓的“兽神图腾”激活所需的“神恩药剂”与献祭核心。
忽然,他似有所感,望向洞窟外野狼原的方向,沙哑低语:“骨哨?蚩骨这是被逼到绝境了么?比预想的要快啊也好。”
他转身,对随从吩咐:“激活仪式提前开始。将准备好的‘祭品’带上来。”
很快,数十名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眼神惊恐绝望的百越蛮人,被押到了图腾柱前。他们中既有俘虏的中原边民,也有在百越内部冲突中被蚩骨镇压的其他洞族的战士,甚至还有几个因“怠慢军令”而被蚩骨下令处决的本族罪人。
“不不要!大酋长!山神会惩罚你的!”有蛮人惊恐地咒骂。
黑袍人恍若未闻,只是轻轻打开了玉盒。三枚暗红丹丸自行飞出,分别悬浮在三根图腾柱顶端。他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充满邪异美感的印诀,口中念诵起音节古怪、绝非天衍大陆任何已知语言的咒文。
随着咒文的响起,三根图腾柱开始微微震颤,柱身那些扭曲的雕刻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缓蠕动。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盛,将整个洞窟映照得如同血池地狱。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最原始的嗜血、混乱、疯狂意志的恐怖气息,开始从图腾柱中苏醒!
“献祭!”黑袍人冷冷下令。
随从们面无表情地将那些作为“祭品”的蛮人一一拖到图腾柱下,割开他们的喉咙。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图腾柱上,立刻被那些蠕动的雕刻贪婪地吸收!伴随着临死前的惨嚎,祭品们的生命力、灵魂碎片、乃至最本能的恐惧与绝望,都被强行抽取,注入图腾柱中!
图腾柱的光芒越发刺眼,柱身甚至开始发出低沉而混乱的咆哮!洞窟地面开始龟裂,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腐朽的气息。
“还不够”黑袍人看着仍在“进食”的图腾柱,又望向野狼原方向,“蚩骨,该你了。用你的血,你的魂,你麾下勇士的命,来迎接神恩吧。
他再次结印,遥遥对着野狼原方向一指。那枚被蚩骨吹响的骨哨,与他手中的仪式产生了隐秘的共鸣。
野狼原。
当蚩骨吹响骨哨后,他原本就狂暴的气息,竟然再次攀升!皮肤下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起,双眼彻底化为赤红,口中甚至长出獠牙,体型似乎都膨胀了一圈!一股混乱、嗜血、毫无理智的疯狂意志,取代了他原本的凶悍,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啊啊啊——!!!”蚩骨仰天狂嚎,完全不顾伤势,挥舞著巨斧,以同归于尽的架势扑向李存孝!力量、速度竟比刚才提升了一大截!
李存孝猝不及防,被这疯狂的一击震得手臂发麻,火焰驹都嘶鸣著后退了半步。“妈的,什么鬼东西?!”他感到对方的力量中,多了一股令他极为厌恶的、混乱而污秽的气息。
“小心!是蛮族邪术!”远处山坡上的白起眉头微皱,他也感觉到了那股来自断魂谷方向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邪恶波动,以及蚩骨身上骤变的气息。“修罗场”的压制效果,竟对此刻的蚩骨减弱了不少,那股混乱疯狂之意,似乎对秩序性的法则压制有某种抗性。
就在李存孝准备全力出手,镇压这疯狂的蚩骨时——
异变突生!
野狼原战场上,那些尚未完全断气、或刚刚死去的蛮兵尸体,其伤口处流出的血液,竟开始诡异地蒸发、化作缕缕淡红色的雾气,向着断魂谷方向飘去!不止如此,一些受伤未死、正在哀嚎的蛮兵,突然身体剧烈抽搐,七窍中溢出同样的红雾,生命力仿佛被强行抽走,迅速干瘪下去,顷刻毙命!
甚至连一些战死的大玄士兵尸体,其血液也有被牵引、蒸发的迹象,只是速度慢了许多。
“怎么回事?!”李存孝惊怒交加,挥槊击退再次扑来的蚩骨,看向四周。整个战场,仿佛笼罩在了一层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血色薄雾之中,血腥味浓烈到让人窒息。
白起目光冰冷地望向断魂谷,他感知得更加清晰。那里,正有一个极其邪恶、贪婪的“存在”被唤醒,它正通过某种仪式或媒介,疯狂地汲取著战场上的鲜血、死亡与恐惧!
“李存孝,速杀蚩骨!他在被献祭!有人在利用战场血祭!”白起的声音通过真元传入李存孝耳中,冷峻如冰。
李存孝瞬间明悟,眼中杀机暴涨!不再犹豫,也不再留手,武圣初期的力量彻底爆发,禹王槊上赤芒冲天,【裂山槊法】终极杀招悍然出手!
“裂山——破军!!”
一槊刺出,仿佛携带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惨烈意志,空间都为之扭曲!赤红槊光所过之处,连那弥漫的血色薄雾都被撕开、蒸发!
彻底疯狂的蚩骨,挥舞巨斧硬撼。
“铛——咔嚓!!”
这一次,巨斧应声而碎!赤红槊光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胸膛,从背后透出!恐怖的力量在他体内炸开,五脏六腑瞬间化为肉糜!
蚩骨庞大的身躯僵在原地,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李存孝,疯狂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与深沉的绝望。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血洞,又望向断魂谷方向,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声响,仿佛想说什么,却再也无力发出。
“你你们也逃不掉神会”话音未落,这位百越联盟大酋长,气绝身亡,尸体轰然倒地。
然而,诡异的是,蚩骨尸体流出的血液,蒸发的速度远超其他蛮兵,几乎瞬间就化作一股浓郁的血色洪流,投向断魂谷!同时,一道极其微弱、却充满怨毒与不甘的残魂虚影,也被强行从尸体中扯出,哀嚎著被吸向远方!
“混账!”李存孝怒骂,却无法阻止这诡异的献祭过程。
白起的身影倏忽出现在李存孝身边,望着断魂谷方向那越来越强的邪恶波动,以及天空中隐隐凝聚的、扭曲而庞大的虚影轮廓,沉声道:“速令全军,以罡气护体,收敛气血,远离那些血色雾气!那东西要出来了。”
他抬头看向天空,那里,一个由无数鲜血、亡魂、恐惧凝聚而成的、高达百丈、三头六臂、形态不断扭曲变化的恐怖虚影,正在断魂谷上空缓缓成型!虚影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混乱、疯狂与嗜血气息,其威压,赫然达到了武圣中期,甚至更强!
“兽神投影”白起低语,眼中映照着那邪恶的虚影,冰冷而锐利,“这便是你的底牌么?黑袍人”
几乎是同时,已经潜入断魂谷外围瘴海、正在一处隐蔽山坳创建临时营地、并尝试解析此地瘴气与巫术残留的李诉,也猛地抬头,望向谷地上空那逐渐凝实的恐怖虚影。
“如此邪恶污秽的气息绝非自然神灵,亦非正统巫道!”李诉面色凝重,对身边的亲卫与几名东厂高手快速下令,“此地不宜久留!速将此地瘴气样本、土壤、及我们发现的那些诡异符文印记拓印下来,准备转移!另外,立刻放飞信隼,将此处异象及那‘兽神投影’的详细信息,急报武安君与曹督主!”
他望着那令人心悸的虚影,心中却快速分析:“强行血祭战场生灵与亡魂而成气息驳杂混乱,威压虽强,但恐怕极不稳定,且需持续血祭维持弱点或在”
而在更靠近断魂谷核心区域的一片毒沼边缘,正潜伏在一株巨大腐木阴影中的曹正醇,更是将谷中洞窟内黑袍人举行仪式、以及那“兽神投影”成型的全过程,看了个大概。
“以生灵血魂为祭,召唤域外邪神投影这等手段,绝非寻常海外散修或宗门所为。”曹正醇阴柔的脸上布满寒霜,眼中却闪烁著洞察的光芒,“其咒文音节、仪式步骤、图腾样式倒与东厂秘档中记载的、数百年前曾短暂出现又莫名消失的‘拜血邪教’有几分相似。难道这黑袍人,是那邪教余孽?亦或其背后‘主上’,便是那邪教所信奉的‘血海之主’?”
他迅速将这一推测与所见影像,通过特殊方式记录下来,准备传回。同时,他也注意到,那“兽神投影”成型后,并未立刻冲向镇南关方向,而是停留在断魂谷上空,张开那虚幻的血盆大口,更加疯狂地汲取著从野狼原乃至更广阔南疆山林间飘荡而来的血雾与残魂,其形体似乎还在缓慢凝实、壮大。
“它在积蓄力量或者说,需要更多的祭品来稳固自身。”曹正醇判断,“必须尽快找到打断或削弱这邪物之法。否则,待其彻底稳固,南疆恐有大难。”
他身影如同鬼魅般,向着黑袍人所在洞窟的方向,再次悄无声息地潜去。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找到那三根作为核心的“图腾柱”,或者擒住那黑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