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血雨腥风暂告段落，但“明镜台”的冰冷反光与曹正淳手中那份不断增厚的名单，却如同无形的枷锁，套在了每一个身处权力场中的人心头。帝都看似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这秩序之下，是更加谨小慎微的步伐与更加莫测的暗流。
玄夜的视线，从未停留在暂时的安稳之上。朝堂的蛀虫需要清理，但外部的豺狼，更需要提防。北境虽捷，金刚寺与金帐汗国只是暂时退却，爪牙未断。而东南方向，那道始终紧闭却暗藏杀机的青云山门，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玄极殿密室，灯火仅照亮舆图上东南一隅。玄夜、曹正淳、青龙三人围图而立。
“陛下，青云宗‘落霞山’一带，近日异动频频。”青龙手指点在舆图上那片被标注为淡青色的山脉边缘区域，“据最新密报，青云宗已秘密集结内门弟子超过八百，外门弟子及附属势力武装逾两千人，由戒律院另一位首座‘寒松真人’统领，正分批向落霞山北麓的‘断魂谷’一带移动。同时，他们在落霞山南麓的几个外围据点，物资调动异常，囤积了大量粮食、丹药和低阶符箓。”
“断魂谷”玄夜目光微凝。那是一片地势复杂、瘴气弥漫的险恶之地，但同时也是穿越落霞山脉，进入帝国东南“云梦大泽”区域的几条隐秘通道之一。“云梦大泽”水网密布，资源丰富，联通数郡，若是被宗门势力以此为跳板渗透进来，将如芒刺在背。
“寒松真人修为如何？”玄夜问。
“地煞宗师后期，精于剑阵与遁术，性情冷峻，在青云宗内以执法严酷著称。”青龙答道，“此外，随行的还有至少四位地煞宗师初期的长老，以及不下十位凡境巅峰的执事。”
这股力量，若是用于突袭某处关隘或郡城，足以造成巨大威胁。
“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仅仅是想在落霞山创建据点，牵制朕的兵力？”玄夜沉吟。
曹正淳阴声道：“陛下，奴婢以为，恐不止于此。东厂在西域的眼线回报，金刚寺败退后，曾有一道加密讯息，以极其隐秘的方式传向东南方向，虽未能截获内容，但传递路径的终点，模糊指向青云山脉。结合青云宗此番异常集结，他们很可能已与金刚寺残部达成某种新的默契，意图东西呼应，令我军首尾难顾。”
“东西呼应”玄夜指尖敲击著桌面，“北境新定，白起正在整军，巩固防线，暂时无力大举西进或南下。镇南将军要防备五毒教，亦不可轻动。青云宗此时发难，倒是选了个‘好时机’。”
他眼中寒光一闪：“是想逼朕从北境或帝都分兵？还是另有图谋，比如，声东击西，真正的目标并非云梦大泽，而是其他？”
“陛下，是否需调遣‘天澜郡’附近驻军，或从帝都禁军中抽调一部，增援落霞山方向？以防万一？”青龙建议道。
玄夜摇了摇头：“帝都禁军需拱卫京畿，不可轻动。天澜郡驻军新经冯骥案震荡，将领更换，人心未稳，战力存疑。且贸然调动，易打草惊蛇。”
他踱步片刻，忽然问道：“青龙，锦衣卫在东南各郡，尤其是与江湖势力打交道方面，布局如何？”
青龙精神一振：“回陛下，自陛下设立锦衣卫以来，卑职便着力向帝国各郡，尤其是边境及宗门势力盘踞之地渗透。东南方向，云梦泽周边三郡，锦衣卫已创建初步情报网路，安插有明暗桩共计一百三十七处，可监控主要城镇、水路要道及部分江湖帮会动向。然青云宗经营东南数百年，根深蒂固，其核心区域及此次集结的断魂谷，我方渗透尚浅，难以掌握其具体行动计划。
“一百三十七处还不够。”玄夜淡淡道，“但可用。传令东南锦衣卫千户所，启动所有暗桩，重点监控落霞山周边所有进出通道、可疑人员及物资流动。同时，散出消息，就说北境大捷后，陛下龙颜大悦，有意遴选东南武林俊杰，充实‘武德院’（皇室设立的招揽民间高手的机构），并开放部分低阶功法、丹药兑换，凡有功于朝廷、忠于皇室之江湖人士，皆可报名。”
曹正淳眼睛一亮：“陛下此计甚妙！武德院遴选，名利双收，定能吸引不少东南的散修和小门派。这些人鱼龙混杂，其中未必没有对青云宗心存不满或欲另投门路者。既可搅乱东南江湖水，亦可为我所用，探查消息。”
青龙也点头：“此乃阳谋。青云宗若阻挠，便是与东南武林为敌；若放任，则耳目遍地，其行动更难隐秘。卑职立刻去办。”
“不止如此。”玄夜走到另一幅较小的、标注著帝国境内主要矿藏、灵脉分布的图前，手指点向落霞山脉南端一处，“此地，名为‘赤铜山’，盛产一种伴生微弱火灵气的‘赤焰铜’，是炼制中低阶火属性法器和制式符文箭簇的重要材料。据工部旧档，此矿早年由朝廷与青云宗共同开采，后因地处偏远，管理不便，渐被青云宗实际控制。”
曹正淳似乎明白了什么：“陛下的意思是”
“以朕的名义，发一道明旨给青云宗。”玄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就说，朝廷欲重开‘赤铜山’官矿，以资北境军需及武德院用度。念及青云宗早年管理之功，特许其以劳力、技术入股，分润两成利润。著其即日与工部、户部派员接洽，清点矿脉，交割账目。”
“陛下这是要敲山震虎，逼他们表态？”青龙恍然。
“更是投石问路。”玄夜眼神深邃，“看看云鹤老道，是选择为了两成利润和表面和气，忍下这口气，交出实际控制权；还是借故推诿，甚至暗中阻挠，从而暴露其真实意图与底气。赤铜山位于落霞山边缘，距离其集结的断魂谷不算太远，此事必会牵扯其部分精力。同时，朝廷派人进驻，本身也是一种监视和威慑。”
一石三鸟！搅动江湖，试探宗门，安插眼线！
曹正淳与青龙心中叹服。陛下不仅对朝堂权术掌控精妙，对这江湖宗门的算计，也同样步步为营，直指要害。
“当然，仅靠这些，还不够。”玄夜转身，看向曹正淳，“你东厂在东南，可还有能用的‘暗子’？朕要的是关键时刻，能直插其心脏的刀子。”
曹正淳脸上露出一丝阴森而得意的笑容：“陛下放心。奴婢执掌东厂以来，岂会不留心这些方外势力？青云宗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其炼丹房一位资深执事，因早年炼丹出错，饱受戒律院苛责，心怀怨望，其子更因触犯门规被废去修为，逐出山门，流落江湖，后被东厂暗中收拢。此外，其外门一位掌管部分产业的管事，贪财好色，早被东厂握住了把柄”
他低声禀报了数个潜伏于青云宗内外、或可收买、或可胁迫的暗线名字及把柄。
“很好。”玄夜点头，“启用他们，不需要他们做太多，只需在关键时候，传递出‘寒松真人’部具体的行动时间、路线、目标，或者制造一点小小的‘意外’，比如，某批重要的物资‘恰好’受潮、损坏，某处预设的阵法节点‘偶然’失灵。”
“奴婢明白！定叫他们‘恰到好处’地‘帮’上忙。”曹正淳眼中闪著寒光。
“青龙。”
“卑职在。”
“你亲自去一趟东南，坐镇锦衣卫千户所。朕授你临机专断之权，协调当地驻军、官府及锦衣卫力量。一旦确认青云宗有异动，或触及朕划下的红线——”玄夜的声音冰冷如铁，“便可先斩后奏，调动一切可用力量，予以雷霆打击！朕不要击退，朕要全歼！让天下宗门都看看，犯朕疆界者，是何下场！”
“卑职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青龙单膝跪地，声音铿锵。他知道，这是陛下对他的绝对信任，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分派已定，玄夜独自立于密室中央，目光再次落回那幅巨大的天衍大陆舆图之上。北境已暂稳，西域暗流涌动，东南风云又起。这盘棋，越来越大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著腰间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润的玉佩。这是昨日签到所得，名为“聚灵佩”，有缓慢汇聚周边灵气、辅助修炼、宁心静气之效，对他目前的修为虽助益不算巨大，但也算实用之物。系统每日签到，虽偶有惊喜，但更多是这类辅助性资源。他真正期待的，是下一次月度召唤，以及那始终未曾刷新出来的、可能带来质变的特殊奖励或任务。
“白起在北境，青龙去东南，曹正淳坐镇中枢，监控朝野与西域”玄夜心中盘算着手中的牌面，“还缺一把能彻底打破僵局，或者应付可能出现的、超越半圣级别威胁的王牌。”
他相信系统不会让他失望。但在这之前，他必须依靠自己的谋略与现有力量，稳住局面，甚至主动出击，创造机会。
“云鹤老道，你想玩声东击西，火中取栗？”玄夜望着东南方向，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与山河，看到了那座云雾缭绕的青云主峰，“那朕，便先断了你的爪子，再烧了你的栗子！”
“传旨工部、户部，选派干员，三日后启程，前往赤铜山！朕倒要看看，你青云宗，接，还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