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廊和陆尘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以为会是条正常的走廊，顶多墙上有些关于时间的壁画或铭文。但实际踏进去后，他才明白为什么时间龙说“穿过时间回廊就能回去”——这根本就不是一条路，而是一片时间的迷宫。
回廊内部是无数个重叠的空间。陆尘能看到前方有苏小婉轮椅的痕迹，但当他追过去时，那痕迹又出现在身后。司徒静的声音时远时近，有时像在耳边低语，有时又像隔了几公里。
“跟紧我。”司徒静在最前面喊，“时间回廊会把人的感知打乱，我们手拉手——”
他话音未落，整个回廊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地震那种震动，是时间流速的突变。陆尘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拉长了——不是物理拉长，而是他同时存在于多个时间点:一部分意识还在回廊里，另一部分却飘到了不知名的时空。
“抓紧！”他伸手去抓苏小婉的轮椅，但手指穿过了轮椅的虚影。
然后，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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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尘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上。
不是九号世界的废墟，而是某种更古老、更彻底的毁灭遗迹。天空是暗红色的，像凝固的血。地面上散落着建筑的残骸，那些建筑的风格他从未见过——流线型的金属结构，却雕刻着古老的花纹；破碎的水晶柱里封存着发光的人影。
“这是……哪里？”他喃喃自语。
“九界共鸣失败后的未来。”一个声音回答。
陆尘猛地转身，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身影。那身影很模糊，像是隔着毛玻璃看人，只能勉强分辨出人形。
“你是谁？”
“我是时间的回声，是无数可能中的一个。”模糊身影说，“你被时间回廊的裂隙卷进来了，现在位于‘九十年后’的时间碎片里。”
九十年后？！
陆尘心脏狂跳:“那苏小婉和司徒静呢？”
“他们被卷到了其他时间点。苏小婉在过去，司徒静在……某个循环里。”身影顿了顿，“你需要自己想办法回到‘现在’，否则就会被永远困在这个碎片里。”
“怎么回去？”
“找到这个时间碎片的核心，打破它。”身影指向废墟深处，“但在此之前，我建议你先看看这个未来——毕竟，这就是你们可能面对的结果。”
陆尘跟着身影走向废墟中央。
越往里走，景象越触目惊心。他看到巨大的尸骨——不是人类的尸骨，而是某种长着翅膀和触手的怪物，每一具都有山那么大。尸骨间散落着武器碎片，有科技世界的激光枪，有魔法世界的法杖，也有修真世界的飞剑。
“九界联军在这里和噬光之暗决战。”身影说，“看那边。”
陆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座残破的雕像。雕像只剩下半身，但从那熟悉的轮廓中，他还是认出来了——那是苏小婉。
雕像的脸上刻满了裂痕，一只手向前伸出，像是在保护什么，又像是在求救。
“她……死了？”陆尘声音发干。
“在这个时间线里，是的。”身影平静地说，“九界共鸣启动到一半时，噬光之暗引爆了‘摇篮计划’。九个世界的规则同时崩溃，所有节点瞬间死亡。苏小婉用最后的力量护住了九儿和星尘，自己则化为雕像，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陆尘感到呼吸困难。他走近雕像，看到基座上刻着一行小字:
“此处长眠着守护者曦，她为世界战至最后一息，却未能看到黎明。”
“九儿呢？星尘呢？”
“活下来了，但疯了。”身影说，“九儿目睹母亲死亡后，体内九个世界印记暴走，他把自己封在了时间坟墓里，永远重复着母亲死前的那一秒。星尘……在虚空中游荡，寻找复活母亲的方法，最终被噬光之暗捕获，改造成了新的侵蚀兵器。”
陆尘一拳砸在雕像基座上，手背皮开肉绽。
“这只是无数可能中的一种。”身影说，“时间回廊之所以危险，就是因为它会让人看到这些‘可能的未来’，然后被困在绝望里。很多人不是死在时间陷阱里，而是死在自己看到的未来中。”
“我……不会。”陆尘抬起头，眼睛里全是血丝，“这只是可能，不是必然。既然我看到了，我就能改变它。”
“有趣的反应。”身影似乎笑了一下，“大多数人看到这种未来都会崩溃。你为什么能坚持？”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陆尘转身，看着这片末日般的废墟，“我有同伴，有其他世界，有需要保护的人。而且……”
他摸了摸怀里的时间之心怀表，怀表正在微微发烫。
“而且我相信，苏小婉比我想象的更坚强。她不会轻易死在这种地方。”
身影沉默了几秒。
“那就证明给我看。”他说，“找到这个时间碎片的核心，打破它，回到你的时间线。如果你能做到，我就告诉你一个关于‘摇篮计划’的重要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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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情报？”
“关于那个婴儿的真实身份。”身影的声音变得凝重，“它不只是噬光之暗的造物……它曾经是创世神最疼爱的孩子，在九界分裂时被遗弃在虚空中。噬光之暗找到了它，用无数世界的负面情绪喂养它，把它变成了现在这样。”
陆尘瞳孔收缩:“所以它……本来可以是善良的？”
“曾经是。现在……”身影摇头，“要看有没有人能唤醒它心底最后的那点光。而在所有时间线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人。”
“苏小婉。”
“对。”身影说，“因为只有真正的母亲，才能拯救迷路的孩子。但现在，你得先从这里出去。”
他指向废墟深处一座半塌的高塔:“核心就在那里。但警告你——塔里封存着这个未来里‘陆尘’的残魂。你可能会看到……自己死后的样子。”
陆尘握紧太祖长剑，朝高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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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苏小婉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花海里。
不是普通的花，是九色花——九种颜色，对应九个世界。花海无边无际，一直延伸到天际。天空是温柔的淡金色，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这里是……”她推动轮椅，轮椅在花丛中碾出浅浅的辙痕。
“你的记忆深处。”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苏小婉转头，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不，不是现在的自己，是前世作为守护者领袖曦时的自己。那个曦穿着一身银色战甲，长发及腰，眼神锐利如剑。
“这是我……死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曦走到她身边，也在花海中坐下，“我把所有美好的记忆都压缩在这里，作为灵魂的安息之地。”
苏小婉看着这个前世的自己，心情复杂:“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因为时间回廊把你送到了‘三千年前’，我死亡前的那一刻。”曦说，“你现在看到的，是我意识消散前的最后执念。”
她顿了顿，看向苏小婉的白发:“你衰老得很厉害。但体内……有一百年时间？有意思，你居然从时间龙那里拿到了最珍贵的碎片。”
“我需要它来续命。”
“我知道。”曦点头，“我还知道时间龙给了你一个任务——记录凡人的故事，建造史诗殿堂。很好的想法，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苏小婉摇头。
“意味着你要承受九万个生命的重量。”曦说，“每一个故事，每一次记录，都会在你的灵魂上留下一道刻痕。一百年后，你的灵魂可能会因为承载太多而崩溃。”
“那也要做。”
曦看着她，突然笑了:“你比我有勇气。我当年……就是因为害怕承受太多，才会在最后一刻犹豫，导致防线崩溃。”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苏小婉的额头。
一瞬间，苏小婉看到了三千年前的真相。
不是教科书上记载的“守护者英勇战死”，而是一场惨烈的背叛。曦最信任的副手——也就是后来的噬光之暗首席祭司——在决战前夜打开了防线，让黑暗长驱直入。曦不是战死的，她是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一剑，然后被黑暗吞噬。
“这就是我不敢面对的记忆。”曦的声音很轻，“所以我把它封印在这里，用美好的花海覆盖。但现在……该面对了。”
花海开始褪色。九色花一朵朵枯萎，露出下面焦黑的土地。天空暗下来，阳光被乌云遮蔽。远处浮现出战场的虚影——残破的旗帜，堆积的尸体，还有那个站在尸山血海上的叛徒身影。
“我需要你帮我完成一件事。”曦说，“把我的真实记忆带出去，告诉所有人。尤其是……告诉那些还相信那个叛徒的人。”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已经准备好承受真相的重量了。”曦的身影开始变淡，“而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原谅当年的自己。”
她彻底消散前，留下一句话:
“小心时间回廊的第三个陷阱——它会让你们看到彼此最脆弱的时刻，然后挑拨离间。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那都是过去或未来的幻影，不是现在的他们。”
花海完全消失。
苏小婉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时间回廊里，轮椅还在原地，但陆尘和司徒静都不见了。
她摸了摸额头，那里多了一道细微的刻痕——曦的记忆已经烙印在她灵魂深处。
这时，她听到左边传来声音。
是陆尘的声音，但充满了绝望:
“小婉……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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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司徒静，被困在了一个无限循环里。
他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奔跑，走廊两侧是无数面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是他自己，但年龄不同——有时是童年的自己，有时是青年的自己，有时是老年的自己。
最可怕的是，每面镜子里的他，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你救不了任何人。”
童年的他说:“你救不了实验室里的其他孩子。”
青年的他说:“你救不了任务失败时死去的队友。”
老年的他说:“你救不了这个世界。”
走廊没有尽头。他跑了多久？十分钟？十小时？十天？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他只知道自己在循环，每一次跑到走廊尽头，又会回到起点，重新开始。
“停下。”他对自己说，“这是时间陷阱，不是现实。”
但镜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汇成一片刺耳的噪音:
“失败者！”
“废物！”
“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司徒静停下脚步，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不是从耳朵传来的，是直接响在灵魂里。
就在他快要崩溃时，怀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他掏出来，是一枚金色的徽章——基金会o5议会的身份徽章。徽章上刻着一行小字，他以前从未注意过:
“我们收容，我们保护，我们从不放弃——哪怕面对的是整个世界的恶意。”
他愣住了。
然后，他缓缓站起来，看向那些镜子。
“你们说得对。”他平静地说，“我救不了实验室里的其他孩子，救不了死去的队友，可能也救不了这个世界。”
镜子里的声音突然停了。
“但是。”司徒静握紧徽章，“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继续尝试。一次失败，就试第二次；一百次失败，就试第一百零一次。”
他走向最近的那面镜子，镜子里的老年自己正用嘲讽的眼神看着他。
司徒静一拳砸在镜面上。
镜子没有破碎，但镜中的影像开始变化——老年自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画面:他站在九界联军的最前方，身后是陆尘、苏小婉、九儿、星尘……还有无数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
“这才是我要的未来。”司徒静说。
所有镜子同时破碎。
时间循环，被打破了。
他发现自己回到了时间回廊的主干道上，左右看了看——陆尘和苏小婉都不在，但他能感觉到，他们就在附近，正在各自的困境中挣扎。
而前方，回廊的出口已经隐约可见。
但出口前，站着三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他们三人心中最深的恐惧具现化。
司徒静深吸一口气，金色光刃在手中凝聚。
“看来……得先打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