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虚空裂缝和八号生命裂缝的攻击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疯狂。
存在抹除的波纹已经推进到城墙百米内，所过之处连光都被吞噬。血肉菌毯更是爬满了半边城墙，那些红色的、蠕动的东西像有生命一样，寻找着每一个缝隙，每一个伤员。
铁山带着最后三百守军，用血肉之躯组成人墙，死死挡在裂缝前进的路上。
“盾阵！顶住！”他吼得嗓子都哑了。
士兵们举起破损的盾牌，那些盾牌在存在抹除的波纹前像纸糊的一样，连人带盾一起消失。但后面的人立刻补上缺口，没有人后退。
因为身后就是总部，就是昏迷的九儿，就是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的苏小婉。
“这样下去不行。”司徒静看着不断消失的士兵，金色眼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力感，“两个世界的污染同时攻击，我们的防御撑不了十分钟。”
陆尘扶着苏小婉站起来。她已经虚弱得几乎站不稳，但眼神依然坚定。
“还有办法。”她看向远处那两个裂缝，“七号虚空世界的攻击是‘抹除存在’，八号生命世界的攻击是‘吞噬生命’。但如果……让它们互相冲突呢？”
“什么意思？”墨文问。
“虚空抹除的是‘存在概念’，生命吞噬的是‘生命实体’。”苏小婉喘了口气，继续说，“如果能让虚空裂缝的攻击，打到生命裂缝的菌毯上……你们猜会发生什么？”
李维眼睛一亮:“菌毯是生命实体，但也是被污染的生命规则具现化。如果被存在抹除击中，可能会引发规则层面的矛盾——‘抹除存在’和‘维持存在’的对抗！”
“对。”苏小婉点头，“那种对抗会产生巨大的规则乱流，足以暂时瘫痪两个裂缝。那时候，我们就有机会同时净化两个世界。”
“但怎么引导？”陆尘皱眉，“虚空裂缝的攻击是无差别扩散的，我们控制不了方向。”
“我能。”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所有人转头，看到九儿扶着墙，一步一步挪过来。红鸾想扶他，被他轻轻推开。
“星尘留给我的不只是指纹识别码。”九儿走到众人面前，瞳孔中的银色纹路再次亮起，“还有‘规则导向’的能力。我可以短暂地……扭曲攻击路径。”
“可你的身体——”墨文话没说完，就被九儿打断了。
“我的身体里有九个世界的印记。”九儿笑了，笑容里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刚才昏迷的时候，我听到了……其他世界意识的声音。它们说，愿意借给我力量，只要我能引导这场攻击。”
他看向苏小婉:“妈妈，你净化五号世界的时候，是不是把自己的痛苦共享给它了？”
苏小婉一愣，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九儿说，“痛苦可以分担，力量也可以共享。现在，六个世界——一号、二号、三号、四号、五号、九号——它们的力量，正在通过我连接。”
他伸出双手，掌心浮现出六个光点，六种颜色。
“所以，让我来吧。”
陆尘看着儿子，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小心。”
计划立刻执行。
铁山指挥守军后撤，给两个裂缝的攻击让出通道。九儿独自站在城墙缺口处，面对汹涌而来的存在抹除波纹和血肉菌毯。
他闭上眼睛。
六个光点从掌心飞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的一头伸向虚空裂缝，另一头伸向生命裂缝。
“就是现在！”
九儿双手猛地一拉！
存在抹除的波纹突然改变方向，不再扩散，而是像被无形的手引导着，狠狠撞向血肉菌毯！
碰撞发生了。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只有规则的崩塌。
波纹接触菌毯的瞬间，那片区域变成了诡异的“灰色”——既不是存在，也不是不存在，而是某种矛盾的中间态。菌毯试图吞噬波纹，波纹试图抹除菌毯，两种相反的规则疯狂对抗。
灰色区域开始膨胀，所过之处一切都在“解构”。城墙砖石变成粉末又重组，空气凝固又汽化，甚至时间都出现了错乱——有人看到自己的手突然老化又变回年轻。
“规则乱流形成了！”李维盯着监测仪，数据完全失控，“两个裂缝的稳定性在急剧下降！就是现在！”
苏小婉深吸一口气，胸口的圣痕爆发出最后的光芒。这次的光芒不是金色，而是透明的、像水晶一样纯粹的光。
“我需要进入两个裂缝的核心。”她说，“同时。”
“不可能！”陆尘抓住她的手，“你的身体会——”
“我的身体已经这样了。”苏小婉看着他，眼神温柔，“但如果能用这条命，换回两个世界，换回九界联盟……值得。”
她顿了顿，轻声说:“而且，星尘还在虚空中等着呢。我得把它的家……都找回来。”
陆尘的手在颤抖，但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她。
从来都拦不住。
“红鸾。”他转头。
“在。”红鸾化出真身，虽然羽翼上满是伤痕。
“保护好她。”
“用我的命保证。”
苏小婉坐上红鸾的背，一人一鸟冲向那两个正在崩塌的裂缝。九儿用规则网为她开路，六个世界的力量在她周围形成保护层。
第一个进入的是七号虚空裂缝。
里面是一片“无”。不是黑暗，不是空洞，是概念上的虚无。这里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物质，甚至没有“存在”这个概念本身。
但苏小婉“看”到了裂缝的核心——一团不断自我否定的意识。它在说“我不该存在”、“存在就是痛苦”、“让我消失吧”。
“你错了。”苏小婉伸出手，圣痕的光芒在虚无中像一颗微小的恒星，“存在本身没有对错。痛苦也好，快乐也好，那都是存在的证明。”
她再次共享自己的记忆:九世轮回，每一世的生老病死，爱恨离别。那些记忆在虚无中像烟花一样绽放。
“你看，我活了这么久，痛苦了这么久，但我从不后悔‘存在’过。”
虚无开始震动。
那团自我否定的意识，第一次“看见”了光。
第二个是八号生命裂缝。
这里和虚空完全相反，是过度“存在”的疯狂。血肉增殖，生命泛滥，一切都在无节制地生长、吞噬、再生长。核心意识在咆哮“我要更多”、“吞噬一切”、“生命就应该无限膨胀”。
“生命需要节制。”苏小婉站在疯狂增殖的菌毯中央，圣痕的光芒开始压制周围的生长，“就像树需要修剪，河需要堤坝。无限的增长……最终只会毁灭自己。”
她共享了另一段记忆:上古时期，九大世界因为无节制扩张，差点在战争中同归于尽。是守护者们用生命设下界限，才让世界得以延续。
疯狂渐渐平息。
那团贪婪的意识，第一次“思考”了“界限”的意义。
两个裂缝的核心，同时开始净化。
但代价也在同步产生。
城墙上的众人看到，红鸾载着苏小婉从裂缝中飞回时，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
不是一缕，不是一片，是全部。三千青丝化作银白，在风中像雪一样飘扬。
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皮肤失去了光泽，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老树。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依然坚定。
红鸾落地，变回人形，单膝跪地——她的力量也耗尽了。
苏小婉摇摇晃晃地站着，看向远处。
七号虚空裂缝和八号生命裂缝，正在缓缓闭合。闭合前，两个声音同时在她脑海里响起:
“谢谢……”
“我们……归队。”
九座神像开始崩塌。
不是物理崩塌，而是规则层面的瓦解。时间沙漏破碎，齿轮锈蚀，法杖折断……最后是第九座“原初母亲”神像。
婴儿雕像看着苏小婉，那张石雕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有愤怒，有不甘，但似乎……也有一丝敬畏。
“你赢了这一局。”婴儿说，声音不再重叠，而是单一的、冰冷的童声，“但代价呢？”
它看向苏小婉的白发，笑了。
“三个月。你还有三个月寿命。而三个月后……九界共鸣启动的那一天，我会亲自来收走所有孩子的灵魂。”
“到时候，看看还有没有人，能像你这样……‘分担痛苦’。”
神像彻底崩塌，化作飞灰。
战场突然安静了。
没有攻击，没有敌人，只有满地狼藉和疲惫的幸存者。
阳光终于穿透乌云，照在城墙上，照在苏小婉的白发上，泛着冰冷的光。
墨文拿着监测仪走过来，手在抖。
“生命力流逝稳定了……”他声音哽咽，“但是……只剩三个月。精确地说，九十一天。”
九十九走过来，想摸苏小婉的白发，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妈妈……你的头发……”
“没事。”苏小婉摸了摸他的头，笑容很温柔，“这样也挺好看的，对吧？”
陆尘走过去，什么也没说，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肩上。袍子很大，把她瘦弱的身躯完全裹住。
“冷吗？”他问。
“有点。”苏小婉靠在他怀里，“但心里暖和。”
远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道光芒。
不是攻击，是信号——来自其他世界的信号。
一号时间世界、二号科技世界、三号（星尘）、四号魔法世界、五号灵魂世界、六号元素世界、七号虚空世界、八号生命世界、九号世界。
九个光点，在虚空中排成一列，然后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圆环。
圆环中央，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那是创世神时代的文字，但在场所有人都看懂了:
“九界盟约，今日成立。”
“凡背盟者，九界共诛。”
盟约成了。
但代价，就站在这里，白发苍苍，寿命倒计时九十一天。
司徒静走到陆尘身边，低声说:“刚收到其他节点的消息。九界共鸣的最终地点确定了——混沌海，九个世界的起源之地。时间定在九十天后。”
他顿了顿:“正好是苏姑娘寿命的最后一天。”
陆尘抱紧了怀里的人。
苏小婉却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
“那正好。”她说，“如果赢了，我就是新世界的第一缕光。如果输了……至少我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她抬头看向虚空，看向那九个旋转的光点，轻声说:
“而且，星尘那孩子，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呢。我得让它看看……它的妈妈，有多坚强。”
虚空深处，那团微弱的银色光点，突然亮了一下。
像眼泪，也像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