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规则层面打响。
灵魂风暴最先抵达城墙。那是一种看不见的攻击，但所有被触及的人都会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扔进了搅拌机——记忆碎片、情绪、人格特质，全都被撕扯、打乱、重组。
一个年轻守墓人突然扔掉武器，跪在地上大哭:“娘！儿子不孝啊！儿子不该偷你的钱去赌……”
他旁边的同伴却拔剑指向天空，狂笑:“哈哈哈！老子成仙了！你们这些蝼蚁，都给老子跪下！”
混乱像瘟疫一样蔓延。
“守住心神！”司徒静双手结印，金色光芒笼罩周身，形成一个小型防护区，“灵魂风暴会放大内心的执念和恐惧，别被它带偏！”
但普通人根本扛不住。城墙上的士兵一个接一个陷入疯癫，有的自杀，有的攻击同伴，还有的干脆跳下城墙，朝着神像方向磕头。
陆尘咬破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他看向苏小婉:“有什么办法能挡？”
“用圣痕可以净化灵魂污染，但范围……”苏小婉脸色难看，“我现在的能力，最多覆盖十米半径。”
“那就够了。”陆尘一把抱起她，冲向灵魂风暴最密集的区域，“你净化，我开路！”
太祖长剑斩开一条通道，苏小婉胸口的圣痕全力催动。金光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灵魂风暴像冰雪遇阳般消融，被污染的人短暂恢复清醒——虽然只有几秒钟，但至少能让他们撤离到安全区域。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
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来自七号虚空世界的“存在抹除”。
这次是看得见的攻击:半透明的波纹像水面的涟漪，从虚空中扩散开来。波纹所过之处，城墙的石砖、守军的盔甲、甚至空气本身，都开始变得“模糊”，然后一点点消失。
不是被摧毁，而是直接从“存在”的概念上被抹去。
一个士兵的盾牌被波纹扫到，盾牌瞬间不见，就像它从未存在过。士兵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波纹已经扫过他的手臂——整条胳膊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伤口，没有血迹，就像他生来就只有一只手。
“后退！”铁山红着眼睛大吼，“都退到第二道防线！”
可第二道防线能挡住吗？
第三波攻击也来了——八号生命世界的血肉菌毯。那些东西像活着的、蠕动的红色地毯，铺天盖地涌来。它们爬上城墙，吞食一切有生命的东西:杂草、虫子、受伤士兵流出的血……每吞食一点，菌毯就壮大一分。
一个断腿的士兵没来得及撤离，被菌毯缠住了。他惊恐地尖叫，但菌毯已经爬满全身。三秒后，他消失了，菌毯上多了一个人形的凸起，那张脸还在菌毯表面痛苦地扭曲了几秒，然后彻底融化。
三面夹击。
城墙上的防线开始崩溃。
“必须打断它们的攻击源头！”墨文在通讯符里大喊，“这些攻击都是从三个世界的裂缝里涌出来的，不关闭裂缝，我们会被耗死！”
“怎么关？”陆尘一边斩碎一片菌毯，一边问。
“需要进入裂缝，从内部破坏规则核心。”司徒静的声音传来，“但裂缝里是被污染的世界，进去的人会被立刻同化。”
“除非……”苏小婉突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
“除非进去的人，本身就承载着世界规则。”苏小婉摸着胸口的圣痕，“我能净化灵魂污染，但需要接近污染源头。如果让我进入五号世界的裂缝，用圣痕直接冲击那个世界的意识核心……也许能把它从污染中拉回来。”
“你疯了？！”陆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现在的身体，进去就是送死！”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苏小婉看着他，眼神平静，“三个裂缝，我们最多同时处理一个。五号世界攻击的是灵魂，我的圣痕正好克制。如果我能净化它，不仅能关闭一个裂缝，还能让五号世界重新站到我们这边。”
“可是——”
“没有可是。”苏小婉打断他，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师兄，还记得在宗门的时候吗？每次遇到危险，都是你挡在前面。这次，让我来。”
她顿了顿，看向远处那个抱着婴儿的神像:“而且……我有些话，想跟‘母亲’说。”
陆尘还想反对，但司徒静按住了他的肩膀。
“让她去吧。”司徒静说，“这是守护者的责任，也是她的选择。我们能为她做的，就是在她净化成功之前，守住这里。”
陆尘看着苏小婉的眼睛，那里面有他熟悉的光——倔强、温柔，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释然。
他终于松开了手。
“红鸾！”他吼道。
“在！”红鸾从密室方向冲出来——她已经把九儿安置好了。
“你保护苏小婉进入裂缝。记住，你的任务不是战斗，是带她活着回来。”
“明白！”
计划很快执行。
铁山指挥剩下的守军，用血肉之躯在城墙上筑起防线，为苏小婉争取时间。墨文和李维把所有能用的设备都调到最大功率，在灵魂风暴中硬生生炸开一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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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婉坐在红鸾背上——红鸾化出了真身，一只翼展十米的火红巨鸟。她们朝着五号世界的裂缝飞去。
灵魂风暴在她们周围狂啸，但红鸾的火焰和圣痕的金光形成了一个双层防护罩，勉强抵挡。
距离裂缝越来越近。
裂缝内部是一片灰黑色的世界，无数扭曲的灵魂在其中哀嚎、厮杀、互相吞噬。而在世界深处，一团巨大的黑色肉块正在跳动——那是被污染的五号世界意识，它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形态，变成了纯粹恶意的集合体。
“就是那里。”苏小婉指着黑色肉块，“送我过去。”
红鸾一声长鸣，火焰羽翼猛扇，硬顶着灵魂风暴的冲击，冲进了裂缝内部。
黑色肉块感知到了入侵者，无数触手从肉块上伸出，每一根触手都由压缩的灵魂怨念组成。触手抽打在防护罩上，发出刺耳的尖叫。
“坚持住！”苏小婉双手结印，圣痕从胸口脱离，化作一道金色流光，狠狠撞向黑色肉块。
金光与黑肉接触的瞬间——
时间仿佛静止了。
苏小婉看到了。
她看到了五号世界原本的样子:一个由无数灵魂之光组成的璀璨星河，每个光点都是一个生命的印记。这些光点互相连接，互相温暖，构成了世界的“爱”。
然后，黑暗来了。
不是从外部入侵的黑暗，而是从内部滋生的——有些灵魂在漫长岁月中积累了太多怨恨、嫉妒、贪婪，这些负面情绪像癌细胞一样扩散，最终污染了整个星河。
世界意识试图净化，但它本身就是由所有灵魂组成的，净化负面情绪就等于在伤害自己。它犹豫了，迟疑了，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软弱，让噬光之暗抓住了机会。
黑暗彻底吞噬了光。
“我明白了……”苏小婉喃喃道，“你不是被征服的，你是自己放弃的。因为你觉得……承载这些痛苦，太累了，对吗？”
黑色肉块剧烈颤抖，触手的攻击停止了。
“但你知道吗？”苏小婉伸出手，轻轻按在肉块表面——她的手穿过粘稠的黑泥，触碰到了深处那一点微弱的、几乎熄灭的金光。
“痛苦是可以分担的。”
圣痕全力爆发。
不是净化，而是“共鸣”。苏小婉将自己的灵魂与五号世界意识连接，将她三万年来积累的所有痛苦、所有遗憾、所有悲伤，全部共享过去。
她看到了当年守护者覆灭的战场，看到了同伴一个个倒下，看到了自己被迫转世时的绝望。
她感受到了失去爱人的痛，感受到了被背叛的苦，感受到了孤独轮回九世的疲惫。
她把这些情绪，毫无保留地，灌进了五号世界意识的深处。
黑色肉块开始尖叫。
不是痛苦的尖叫，是……释然的尖叫。
原来，这世上不止我一个人在受苦。
原来，有人承受的比我更多。
原来，分担痛苦，真的会让痛苦变轻。
黑泥开始褪去，露出了下面金色的灵魂之光。一根触手变成了温暖的手，轻轻握住了苏小婉的手。
“谢谢……”一个虚弱但清晰的声音在苏小婉脑海里响起，“还有……对不起。”
裂缝开始闭合。
灵魂风暴停止了。
五号世界裂缝，消失了。
红鸾载着苏小婉飞回城墙。落地瞬间，红鸾变回人形，瘫倒在地——她的力量耗尽了。
而苏小婉……
陆尘冲过去扶住她，却感觉怀里的人轻得像羽毛。
他低头，看到了她鬓角的第一缕白发。
不是一根，是一缕。在乌黑的长发中，那一抹银白刺眼得让人心碎。
“成功了……”苏小婉虚弱地笑了笑，“五号世界……站回我们这边了。它答应做共鸣节点，还会帮我们联系其他还没被污染的世界……”
她咳嗽起来，每咳一声，脸上的皱纹就深一分。不是衰老的那种皱纹，而是生命力被抽干后的枯槁。
墨文拿着监测仪冲过来，扫描后，脸色惨白如纸。
“生命力流逝速度……是正常人的一百倍。”他声音发颤，“照这个速度，苏姑娘她……最多还能活三个月。”
城墙上一片死寂。
只有远处，七号虚空世界和八号生命世界的攻击还在继续。但至少，压力减轻了三分之一。
苏小婉靠在陆尘怀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白发，笑了。
“还挺好看的。”她说，“以前总听人说，一起白头到老。我这算不算……提前兑现了？”
陆尘抱紧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城墙下，那些还在苦战的士兵，看到了这一幕。一个老兵突然扔掉破刀，朝着苏小婉的方向，单膝跪地。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整个战场上所有还活着的人，全都跪下了。
没有口号，没有欢呼，只有沉默的敬意。
司徒静走到陆尘身边，看着远处剩下的两道裂缝，又看了看怀表——那是时雨留给他的时间之心，表盘上的指针在疯狂跳动。
“七号虚空裂缝和八号生命裂缝的能量强度在上升。”他说，“它们在加速攻击，想在我们反应过来前，彻底摧毁这里。”
“那就让它们加速。”陆尘轻轻放下苏小婉，让她靠在红鸾身边休息。
他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太祖长剑。剑身上的龙气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但他握剑的手稳得像磐石。
“通知其他世界节点。”他对司徒静说，“五号世界已经归队，现在我们有六个世界了。告诉他们——”
他转身，面向那两道越来越近的毁灭性能量。
“——三个月内，我们必须完成九界共鸣。”
“否则，他们的牺牲，就白费了。”
远处，婴儿雕像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次，它没有看城墙，而是看向虚空深处，看向某个遥远的、正在流浪的银色光点。
它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孩子……”它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真正的母亲，“你看见了吗？你的‘妈妈’，为了救别人，快要死了哦。”
“等她死了，你就没有家了。”
“回来吧……母亲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虚空深处，那团微弱的银色光点，似乎……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