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山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深潭的石子,在石窟内每个听闻者的心中激起层层寒意的涟漪。
九幽封魔大阵!青冥古剑阵眼!魔教的目标竟是彻底摧毁封印,释放上古邪魔或夺取神剑!
这个猜测,远比仅仅“打开阴冥道”更加骇人听闻,也更能解释玄阴教为何如此疯狂、不计代价地攻击各处关键节点。
林天竭力保持着面容的平静,甚至适时地露出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色,但心中却已翻起滔天巨浪。结合他自身获得的破碎青冥玉传承、归墟禁地的见闻、鬼哭涧和葬剑谷的经历,尤其是那枚神秘的幽冥印记……赵铁山的推测,很可能无限接近真相!
“赵师叔,此等机密,您为何……”一名内门弟子忍不住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敬畏和后怕。
赵铁山苦笑一声,断臂处的疼痛让他额角渗出冷汗:“我本是持剑峰执事,负责部分外围警戒和阵法维护,曾无意间在持剑长老与岳首座的一次密谈中,听到过只言片语。原本以为只是古老的传说,如今魔教所为一一印证,才惊觉此事千真万确!此事关系到我天阙宗存亡,甚至可能波及整个修行界!必须尽快通知岳首座和持剑长老他们!”
他看向林天,眼中带着希冀:“林师弟,你心思缜密,胆识过人,且似乎对隐匿探查颇有心得。如今我等伤兵残将,行动不便,联络中断。我欲委托你一事,不知你可敢担当?”
林天心中一凛,肃容道:“师叔但请吩咐,弟子义不容辞。”
“好!”赵铁山从怀中贴身取出一枚温润的白玉简,玉简不大,但表面布满细密玄奥的禁制纹路,显然不是凡品。“这是我持剑峰特制的‘剑心传讯简’,可记录神念信息,并以独特剑意封印,非持剑峰嫡传剑诀或特定信物无法开启解读。我如今伤势沉重,神识受损,已无力远距离激发此简寻找岳首座,更无法在其中留下足够清晰完整的信息。”
他将玉简郑重递给林天:“我希望你能带着此简,寻机前往‘碧云峰’旧址。那里虽已沦陷,但地下有一处极其隐秘的‘剑痕洞’,乃是我持剑峰历代前辈留下的一道紧急联络点,有特殊阵法防护,或能避开魔教耳目。洞内留有可单向向持剑峰核心秘地传递加密信息的小型古传送阵。你将此简放入阵眼,激发后,信息便会传回持剑峰深处,无论持剑长老是否还在峰内,只要核心秘地未彻底毁坏,留守之人必能收到!”
碧云峰?林天知道那是天阙宗七十二峰之一,位于宗门中部偏西,如今恐怕已是魔教占领区。剑痕洞更是闻所未闻,显然是持剑峰最高机密之一。
“此任务凶险万分,碧云峰如今定有魔教驻扎,剑痕洞位置也极为隐秘难寻。”赵铁山神色严峻,“但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将九幽封魔大阵真相和我等位置信息传递出去的方法。林师弟,你可愿意冒险一试?若不愿,我绝不勉强。”
石窟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天身上,气氛凝重。
林天没有立刻回答。他清楚此行的风险,深入敌占区,寻找一个可能已被发现或破坏的隐秘联络点,几乎是九死一生。但他更清楚,若赵铁山的猜测为真,那么必须有人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让岳首座他们提前应对魔教真正的图谋!
而且……他摸了摸怀中那枚被层层包裹的幽冥印记碎片。这东西也必须交给宗门高层研究。
“弟子愿往。”林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
赵铁山眼中爆发出欣喜和感激的光芒,用力点了点头:“好!好!林师弟高义!”他迅速取出一张简陋的兽皮地图,上面以特殊药水勾勒出黑风峡到碧云峰的路径,并标注了几个相对安全的隐蔽点和资源点。又详细描述了碧云峰地形和剑痕洞入口的特征、开启方法以及传送阵的激发法诀。
“……切记,剑痕洞入口在一块形似‘断剑指天’的巨岩下方三丈处,岩壁上有三道几乎不可见的、呈‘品’字形分布的细长剑痕,需以持剑峰基础剑诀《青锋诀》的起手式灵力,同时点中三道剑痕中心,入口方现。传送阵在洞穴最深处,形如石台,上有九个凹槽,需嵌入九块中品灵石,并按照‘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中’的顺序,以特定节奏注入《青锋诀》剑意灵力,方能激发。”赵铁山反复叮嘱,生怕遗漏任何细节。
林天将一切都牢牢记住。
“此事,除在场核心几人,绝不可再外传。”赵铁山看向石窟内的其他人,目光严厉。众人皆凛然点头。
“林师弟,你准备何时动身?”赵铁山问。
“事不宜迟,今夜子时,瘴气最浓,夜色最深时,我便出发。”林天果断道。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赵铁山点头:“我会让擅长隐匿的周师妹和王师弟,护送你至黑风峡边缘。之后的路,就全靠你自己了。”他指了指旁边一男一女两名伤势较轻、气息也较为凝实的内门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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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师妹面容清秀,眼神灵动,王师弟则身材精悍,沉默寡言,两人都是炼气八层修为,闻言向林天点头示意。
林天抱拳:“有劳周师姐、王师兄。”
接下来,众人抓紧时间做准备。赵铁山将仅存的几块中品灵石和几张低阶符箓(神行符、隐匿符等)交给林天。其他人也纷纷拿出自己珍藏的丹药、干粮、清水,塞给林天。虽然不多,却是一份份沉甸甸的心意和嘱托。
柳萱一直静静地看着,此时走到林天身边,将一个绣着水波纹的淡蓝色小香囊递给他:“这里面是我用剩余药材配制的‘清瘴辟毒散’,黑风峡和沿途瘴气有毒,可防身。还有……小心。”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眼中的担忧与信任,林天清晰可见。
“师姐放心,我会小心。此地……也拜托师姐了。”林天接过香囊,郑重道。
柳萱点了点头。
子夜将至,黑风峡内的瘴气浓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连篝火的光芒都被压缩在石窟口一小片范围内。风声呜咽,如同鬼哭。
林天、周师妹(名周雨)、王师弟(名王磐)三人整装待发。林天已将剑心传讯简、幽冥印记包裹、以及必要物品贴身收好,体外笼罩着一层极淡的灰白光晕(冰墟灵力内敛),与周围寒气瘴气几乎融为一体。
“出发!”赵铁山低喝一声。
三人如同三道轻烟,悄无声息地没入浓重的黑暗与瘴气之中。
周雨和王磐显然对黑风峡地形颇为熟悉,在前引路,专挑最隐蔽难行的路径。林天紧随其后,将《隐元术》催动到极致,同时不断感应周围环境,避开可能存在危险或魔教暗哨的区域。
一路有惊无险,约莫一个时辰后,三人抵达了黑风峡东南边缘。前方,淡黑色的瘴气逐渐稀薄,月光勉强透过云层,洒下清冷的光辉,照亮了外面更加开阔但也更加危险的山林。
“林师弟,只能送到这里了。”周雨停下脚步,低声道,“前方已出黑风峡范围,魔教活动会更加频繁。你千万小心,按照地图标注的路径走,避开主要山峰和道路。”
王磐默默递过来一把带鞘的短剑,剑身细长,泛着幽光:“这把‘幽影’短剑,是我早年所得,锋锐且能略微增幅隐匿效果,你带着防身。”
林天没有推辞,接过短剑,挂在腰间。“多谢周师姐、王师兄。请回吧,也请转告赵师叔和诸位同门,务必小心隐藏,等我消息。”
周雨和王磐点头,目送林天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迅速消失在峡谷外的山林中,这才转身,悄然返回黑风峡深处。
脱离黑风峡的庇护,林天立刻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与紧张。远处偶尔能看到法术爆发的光芒,听到隐约的厮杀声。魔教巡逻队的频率明显增加,甚至有一队五人的巡逻队从他潜伏处不到二十丈外经过,幸好他隐匿得法,又有夜色和地形掩护,未被察觉。
他严格按照地图标注的路径,专走荒僻山脊、密林深处、干涸河床,尽可能避开所有可能有人烟或灵气波动的地方。归墟之力带来的超强能量感知,让他总能提前发现远处的灵力波动,及时规避。
一夜疾行,天色微明时,他已远离黑风峡近百里,中间只短暂休息了两次,恢复体力和灵力。
清晨的山林,雾气弥漫,鸟鸣清脆,仿佛昨夜的烽火与厮杀只是幻梦。但林天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找到一处隐蔽的岩缝,吞服丹药,调息恢复。
就在他准备继续赶路时,胸口贴放的剑心传讯简,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急切韵律的温热感!
“嗯?”林天心中一紧,立刻取出玉简。只见玉简表面那玄奥的禁制纹路,正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白光,并且微微震颤,简身温热。
“这是……有来自持剑峰方向的回应?还是……预警?”林天尝试将一丝“冰墟灵力”探入(模拟《青锋诀》的锋锐属性),玉简的震颤变得更加明显,同时,一道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神念信息,如同穿越了重重干扰,传入他脑海:
“……碧云……峰……剑痕……洞……已……暴露……危……勿……往……”
信息戛然而止,玉简的光泽迅速黯淡下去,温热感也消失了。
林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剑痕洞已暴露?危险!勿往?!
这消息是如何传来的?是通过玉简本身的某种联系?还是持剑峰核心秘地有人察觉到了什么,反向预警?
无论哪种可能,都意味着他原定的计划——前往碧云峰剑痕洞使用传送阵——已经行不通了!那里很可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有人自投罗网!
“怎么办?”林天眉头紧锁。直接去核心战场寻找岳首座?茫茫群山,战火纷飞,无异于大海捞针。返回黑风峡?那里也非久留之地,且无法传递关键信息。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幽冥印记包裹,又看了看手中黯淡的剑心传讯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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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烫手山芋,一条危机四伏的绝路。
但很快,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剑痕洞去不了……或许,可以换个思路。”他低声自语,目光投向了地图上另一个被赵铁山标注为“可能已废弃”的备用联络点——位于天阙宗更东侧、靠近外围莽荒山脉的“古剑驿”。
那里曾是古代修士探索莽荒时设立的一处前哨,早已废弃多年,但据说地下深处埋藏着一个更古老、更隐秘的小型单向传讯阵,连通着宗门某处早已封闭的秘库。只是开启之法早已失传,且路途遥远,需穿越魔教控制相对薄弱的区域,但同样也意味着更少人知晓,或许……还未被魔教发现?
风险依旧,但似乎比去碧云峰送死多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古剑驿……”林天收起地图和玉简,望向东方初升的朝阳,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没有退路。为了宗门存续,为了不辜负赵师叔和黑风峡同门的嘱托,也为了自己身上背负的青冥与归墟之秘,他必须将消息传出去!
调整方向,林天再次没入晨雾弥漫的山林,朝着更加偏远、更加未知的东方,孤身前行。
他不知道,就在他改变路线的同时,碧云峰方向,数道强悍的阴冷气息,正从剑痕洞所在区域升腾而起,隐隐带着一丝被惊扰后的暴怒。
一只无形的罗网,正悄然收紧。
而更远处,天阙宗核心战场的方向,一道决绝的青色剑光,正与数道磅礴的阴邪气息激烈碰撞,战况,已至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