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时间,在暗流涌动中悄然流逝。
白华山后山,戚破苍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一缕深邃的混沌光芒缓缓内敛。过去七日,他并未离开静室半步,对外宣称是闭关体悟。实际上,他燃烧了三个月的寿元,于岁月道种的内景天地中,进行了长达九十日的深度推演与谋划。
代价是真实寿命的缩短,但收获是巨大的。
首先,他对那四名修士残留的法器碎片与能量印记进行了极限推演。尽管对方自毁得极为彻底,但在岁月道种“加速解析”的恐怖能力下,依旧被他剥离出几丝极其隐晦、却带有独特“烙印”的功法道韵。这种道韵阴寒诡谲,核心却带着一种扭曲的“月蚀”意境,与影月楼传闻中“以暗影蚀月”的功法高度吻合。这几乎坐实了这几名修士来自影月楼。
其次,他结合叶家陆续反馈回来的零星情报,以及自身对落霞山脉地理、灵气、势力分布的了解,在内景天地中构建了一个动态的“区域模型”。通过模拟不同势力的行为逻辑和利益诉求,他大致排除了天罡门、流云剑派等几家本地大宗门直接雇凶的可能性——收益与风险不匹配,且与他们一贯的行事风格不符。
烈阳宗的嫌疑上升。但推演显示,若真是烈阳宗雇凶,炎烈真人亲自操盘的可能性较大,其内部反对派系,更可能选择隐忍或另寻他策,而非如此激进且专业的刺杀。而且,影月楼的要价,绝非刚刚遭受重创、赔偿了叶家的烈阳宗能轻易承担。除非……烈阳宗付出了某些非灵石的、更具价值的“代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推演方向——影月楼自身动机,以及“星坠之地”可能引发的觊觎。推演结果表明,影月楼近期在落霞山脉深处活动频繁的传闻,可信度极高。其目标,极有可能与“星辰之力”或“古遗迹”有关。而自己公开寻找“星坠之地”的举动,虽未明言,但通过烈阳宗和叶家搜集资料,消息很难完全封锁,很可能引起了影月楼的注意。将自己这个“变数”清除或控制起来,符合他们的利益。
“影月楼主动出手的可能性,超过五成。烈阳宗借机报复或与之合作的可能性,约三成。其他未知势力搅局,两成。”戚破苍心中有了定计。被动防守绝非良策,必须主动破局。
如何破局?直接打上影月楼?且不说其据点隐秘难寻,就算找到,也可能只是外围据点,打草惊蛇。更可能陷入对方经营多年的陷阱。
那么,唯有“引蛇出洞”,并“以力破巧”。
他心中已形成一个清晰的计划框架。而计划的第一个关键环节,需要叶家的配合,或者说,需要让叶家“被动”地演一场戏。
“叶青。”他再次传音。
叶青很快到来,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恭敬而专注:“前辈,您出关了?这几日,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暗中查探,在‘天峰涧’和‘落月潭’附近,确实发现了一些陌生修士活动的痕迹,他们行踪诡秘,气息收敛极好,难以追踪,但感觉……很不好惹。另外,烈阳宗那边,炎烈真人似乎依旧没有出关的迹象,但宗内戒备似乎比之前更严了些。”
“嗯。”戚破苍点点头,对他的办事效率还算满意。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叶青,接下来,老夫需要你,需要叶家,配合演一出戏。此戏或许有些风险,但若成功,可为你叶家除去一大潜在威胁,至少争取数十年的安稳发展之机。”
叶青精神一振,挺直腰背:“前辈请吩咐!为了家族,晚辈万死不辞!”
“不必万死,只需你‘重伤垂危’一次即可。”戚破苍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缓缓将自己的计划,择要告知叶青。
叶青听着,脸色先是惊愕,随即恍然,最后化为决然:“晚辈明白了!此计大妙!晚辈定当依计行事,绝不出半分差错!”
“细节之处,还需仔细斟酌。尤其是你‘重伤’的时机、程度,以及‘求救’消息传递的渠道和方式,必须看起来合情合理,经得起推敲。”戚破苍与叶青密议良久,将种种可能出现的意外及应对之策一一推敲。
计划的核心很简单:戚破苍将再次“短暂离开”白华山,前往另一处疑似地点探查实则为虚晃一枪。而在他离开后不久,叶青将“意外遭遇”身份不明的强敌袭击,实则为自导自演,制造逼真的伤势和战斗痕迹,重伤逃回,并放出“疑似影月楼手段,家主重伤垂危,急需前辈回援”的紧急求救消息。
这个消息,必须“恰好”能被烈阳宗,或者其他关注青叶山的势力的探子截获或探知。如此一来,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无论是影月楼还是烈阳宗内的激进派,很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戚破苍被调虎离山,叶家核心重伤,白华山防御空虚。
如果对方志在铲除叶家或试探戚破苍的反应,很可能趁此机会,派出精锐力量,突袭青叶山,试图一举覆灭叶家,或至少造成重大破坏,逼戚破苍仓促回援,甚至设伏围杀。
而这,正是戚破苍想要的。他将隐匿在白华山附近,以逸待劳。只要对方敢来,他就能抓住活口,顺藤摸瓜,揪出背后的主使,并给予其雷霆一击!
这是一个阳谋。赌的是敌人对叶家的敌意和贪念,赌的是对方不愿错过这个“良机”。
“你的伤势,我会亲自处理,确保看起来严重,实则伤不及根本,且不会留下隐患。届时,我会留一道隐蔽的‘后手’在你身上,关键时可保你无恙。”戚破苍对叶青道,“此事关乎你个人安危,更关乎你叶家存续,务必小心。”
“晚辈省得!”叶青重重叩首,“能为前辈分忧,为家族搏一个未来,晚辈义不容辞!”
两日后。
戚破苍在叶家少数核心成员的目送下,化作灰色遁光,离开了白华山,方向是落霞山脉东部的一处险地,与坠星谷南辕北辙。
叶家上下,似乎因为戚破苍的再次离开而显得有些人心浮动,但仍在叶青的强力约束下正常运转。
又过了一日。
傍晚时分,白华山外百余里的一处偏僻山谷,突然爆发出剧烈的灵力波动和短暂的打斗声。不久后,一道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遁光踉踉跄跄地飞回青叶山,正是家主叶青!他胸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泛着诡异的黑气,左臂扭曲,脸色金纸,刚一落入山门广场便昏死过去,手中还紧紧抓着一块残留着阴寒气息的破碎骨片。
“家主!”
“大哥!”
留守的叶岚和众族老惊骇欲绝,连忙将叶青抬入密室抢救。整个叶家瞬间被恐慌笼罩。
“是……是影月楼的‘蚀骨透魂毒’一位见识较广的族老检查叶青伤口后,颤声说道,“家主是在探查山涧附近时遭了埋伏……对方至少有一名金丹……快!快发最高级别的求救符,通知前辈!”
慌乱中,数道紧急传音符从青叶山不同方向悄然飞出,其中一道“恰好”被一股山风带偏,飘向了烈阳宗势力范围边缘的一处小镇……
是夜,白华山护山大阵全开,灵光流转,气氛肃杀而紧张。所有族人被严令不得外出,收缩防御。叶岚红着眼睛,指挥族人加强巡逻,救治伤者。
叶青的“伤”在戚破苍留下的后手和精心调制的药物作用下,看起来极重,实际上在缓慢而稳定地恢复,但外人看来,确是危在旦夕。
而就在白华山百里之外,一处云遮雾绕的山峰之巅,戚破苍收敛了全部气息,如同山石般静静盘坐。他的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蛛网,以白华山为中心,缓缓铺开,覆盖了方圆数百里的区域,耐心地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他的指尖,一抹白色灵气若隐若现。
鱼饵已下,网已张开。
就看,哪条鱼先忍不住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