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熹。
戚破苍依旧是一身朴素灰袍,在叶青惴惴不安、欲言又止的陪同下,出了青叶山,不紧不慢地向着烈阳宗所在的炎阳谷方向飞去。他并未遮掩气息,维持在金丹初期的灵压平稳扩散。
这番毫不掩饰、近乎“上门问罪”般的行径,瞬间被烈阳宗散布在外的眼线捕捉,消息以最快速度传回炎阳谷。
“何人竟敢不知死活闯我山门?!大殿中,炎烈真人得到禀报,先是一愣,随即怒极反笑,虬髯戟张再道:好好好!本人正愁寻不着由头,他倒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传令,开启护山大阵‘赤阳焚天阵’!赵长老、孙长老,随本宗前去‘迎接’,今日定要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匹夫,来得去不得!”
他虽暴怒,却不乏算计。对方敢来,必有所恃,但这里是他的老巢,有传承数百年的三阶护山大阵为根基,加上他自己金丹初期巅峰的修为,以及两位金丹初期的长老从旁策应,便是面对金丹中期修士,也足以周旋,甚至倚仗大阵重创对方!
不多时,戚破苍与叶青已至炎阳谷外。只见谷口赤岩灼灼,热浪扭曲视线,一座笼罩方圆数里、流淌着岩浆般赤红纹路的光罩已然升起,散发出灼热厚重的威压。阵门前,以炎烈真人为首,左侧是执法长老赵厉,右侧是炎阳宗大长老孙万,三人金丹威压连成一片赤色火云,声势骇人。身后更有数十名筑基期精锐弟子列阵,杀气腾腾。
“前方烈阳宗山门!闲杂人等,速速止步!”一名筑基后期执事踏前喝道,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尖锐。
叶青面色发白,冷汗涔涔。
戚破苍停下遁光,悬停于大阵光幕前十丈,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落在炎烈真人身上:“老夫戚破苍,特来拜会炎烈道友。烦请打开阵法,容老夫入内一叙。”
“哼!”炎烈真人排众而出,赤眸如火,威压混合地火煞气,如火山喷发般压向戚破苍,“伤我爱徒,折我颜面,今日还敢闯我山门?老匹夫,你真当我烈阳宗是软柿子不成?!”
处于威压核心的戚破苍,灰袍微动,却神色如常,仿佛那炽热威压只是拂面微风。他微微摇头:“道友此言差矣。令徒缺乏管教,老夫代为约束,乃是为贵宗声誉着想。至于今日,道友摆出这般阵仗,莫非是心虚了?”
“狂妄!”炎烈真人怒火更炽,懒得再辩,“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休想轻易脱身!动手!”
话音未落,他已暴喝一声,身形如火焰流星般射出,一柄赤红如火、铭刻烈焰符文的烈阳焚天戟 赫然在手,戟尖喷吐数丈赤红戟芒,带着焚金融铁的恐怖高温与洞穿之力,直刺戚破苍胸膛!这一击,已是他八成修为的体现,威势远超昨日王炎所为。
几乎同时,赵厉与孙长老也动了。赵厉祭出那面幽火幡,黑焰滚滚,化作数十条扭曲咆哮的幽火毒蟒,从侧翼噬咬而来,腥臭腐蚀之气弥漫。孙长老则双手连弹,九颗 烈阳神雷珠 呈品字形飞出,珠体赤红光芒刺目,内里压缩着狂暴的雷火之力,一旦引爆,足以将小山头夷平!
三位金丹联手,法术与法宝交织,烈焰、毒火、雷光瞬间将戚破苍所在空间淹没,热浪滚滚,连空气都发出噼啪爆响,威势惊天动地!
叶青绝望闭目。
面对这绝杀之局,戚破苍终于动了。他并未硬撼,而是左手在身前虚划一个半圆,口中轻吐:“灵龟盾!”
一面古朴厚重、雕刻着玄奥龟甲纹路的土黄色盾牌虚影瞬间浮现,盾影凝实无比,龟甲纹路流转着深沉的山岳之意,仿佛真有一头太古灵龟背负神山,横亘身前。
“轰!轰!轰!”
赤红戟芒、幽火毒蟒、烈阳雷珠几乎同时轰击在龟甲盾影之上!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中,赤焰炸裂,黑火飞溅,雷光肆虐。然而,那面看似古朴的龟甲盾影却只是剧烈震颤,流光急闪,表面山岳虚影明灭不定,却硬生生将这波狂暴攻击尽数挡下,并未破碎!
炎烈真人三人瞳孔微缩,对方这防御法术的强度远超预期!
“此獠棘手,变阵!三阳炼魔!”炎烈真人心知不能拖延,厉声喝道。三人瞬间变换方位,呈三角之势将戚破苍围在中央,同时掐动法诀。烈阳焚天戟、幽火幡、九雷珠光芒大放,彼此气机勾连,炽热的火行灵力疯狂汇聚,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赤红光轮,缓缓旋转,锁定了中央的戚破苍。光轮散发出的热量,让下方岩石开始融化,空气扭曲如同水波。这是烈阳宗一套合击阵法,能将三人之力暂时融合,爆发出接近金丹中期巅峰的一击!
“炼!”
随着炎烈真人一声令下,那赤红光轮中心,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手臂粗细、却呈现出刺眼白金色的火焰光柱,如同天罚之矛,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地射向戚破苍!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灼烧出淡淡的痕迹。
这一击,已无限逼近金丹中期!
戚破苍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认真。他不再单纯防御,右手抬起,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混沌灰芒凝聚,对着那暴射而来的白金火柱,轻轻一点。
“破虚指。”
没有浩大声势,只有一道细微如发丝、却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灰色指劲脱指飞出,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白金火柱的最尖端。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雪。那威力惊人的白金火柱,与灰色指劲接触的瞬间,竟从尖端开始,迅速湮灭、消散!仿佛其蕴含的恐怖火行灵力被那一点灰芒彻底“化去”、“归墟”!
灰色指劲去势不减,沿着火柱逆流而上,速度奇快,直射那赤红光轮的核心枢纽!
炎烈真人大骇,疯狂催动法力想要稳住阵法,但那灰色指劲中蕴含的奇异“破灭”道韵,专门克制这种灵力聚合之术。只听“啵”的一声轻响,赤红光轮应声溃散,反噬之力让三人同时闷哼,气息一阵紊乱,法宝光芒也黯淡了几分。
“好诡异的指法!”赵厉惊骇道。
“不能让他再出指!近身缠斗,消耗他!”孙长老怒吼,性格火爆的他率先召回神雷珠护体,身形化作一道火光,合身扑上,双拳赤红,带着崩山裂石之力,轰向戚破苍。他所修功法亦偏炼体,近战能力不俗。
炎烈真人与赵厉也醒悟过来,对方指法虽利,但似乎更擅长破解法术与灵力聚合,近身搏杀或许有机会。两人一左一右,烈阳戟与幽火幡挥出重重光影,配合孙长老,从三个方向发动狂风暴雨般的近身攻击。
一时间,空中戟影如山,黑火缭绕,拳风呼啸,将戚破苍的身影淹没。
戚破苍面对三人贴身猛攻,身形却如风中柳絮,在间不容发的缝隙中飘忽闪动,总能在关键时刻以毫厘之差避开致命攻击。他并未再用破虚指,而是时而并指如剑,点向对方法力运转的节点,时而袖袍拂动,带起柔韧却难以抗拒的罡风,将攻来的法宝稍稍带偏。
看似险象环生,实则游刃有余。他仿佛在借这三人之手,熟悉此地金丹修士的战斗方式与功法特点。
数十回合转瞬即过,炎烈真人三人越打越是心惊。他们已尽全力,却连对方的衣角都难以碰到,反而自身法力消耗颇巨,几次差点被对方那神出鬼没的指风点中要害。
“此獠身法诡异,指法歹毒,久战不利!”炎烈真人心中焦躁,猛地向后跃开一段距离,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烈阳焚天戟上。
“焚天一击!”
烈阳焚天戟吸收了精血,陡然爆发出远超之前的炽烈光芒,化作一道十丈长的赤红巨戟虚影,带着炎烈真人毕生修为与精血之力,如同陨星天降,锁定戚破苍,以毁灭一切的姿态悍然砸落!这是他压箱底的拼命招数,威力足以威胁金丹中期!
赵厉与孙长老也知到了关键时刻,同时喷出精血,催动幽火幡与烈阳神雷珠,黑火与雷光交织,化为两道狰狞的蛟龙,配合着赤红巨戟,呈品字形轰向戚破苍,封死了所有闪避空间。
这一次,是真正的绝杀!
戚破苍见状,终于不再留手试探。他眼神微凝,体内九转归寿法第一转悄然加速,一股远比之前磅礴、凝练、仿佛蕴含万物生灭轮回意境的混沌气息,自他身上一闪而逝。
他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朴的法印,口中轻喝:
“镇!”
一枚巴掌大小、通体灰蒙蒙、似石非石、似玉非玉的小印虚影自他眉心飞出。小印滴溜溜旋转着,见风即长,眨眼间化为一座十丈方圆、缭绕着混沌气息的灰色山岳虚影,朝着下方轰然镇压而下!
这山岳虚影并不如何耀眼,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古老、镇压一切的意境。仿佛这不是法术幻化,而是真正搬来了一片太古山岳的投影!
神通——山河印!(虽受修为和伪装限制,只能发挥极小部分威能,且以虚影形式展现)
赤红巨戟、黑火雷龙,与那混沌山岳虚影悍然碰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在接触的刹那,赤红巨戟虚影如同撞上亘古礁石的浪花,寸寸碎裂,还原成本体哀鸣着倒飞而回;黑火与雷龙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被那混沌气息消磨、湮灭,幽火幡与神雷珠灵光彻底黯淡,几乎坠落。
那混沌山岳虚影去势稍缓,却依旧带着无可匹敌的镇压之力,朝着下方三人缓缓压落!
恐怖的镇压之力笼罩四方,炎烈真人三人只觉得周身空气凝固如铁,体内金丹运转滞涩,灵力几乎无法调动,连思维都变得迟缓,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灰色山岳虚影在瞳孔中越来越大,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心神!
他们毫不怀疑,这一印落下,三人就算不死,也必然金丹破裂,修为尽废!
“前辈……饶命!!!”
生死关头,什么面子、尊严、怒火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炎烈真人用尽最后力气,嘶声喊出了求饶之语,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灰色山岳虚影在距离三人头顶仅有三尺之处,骤然停住,缓缓消散。
戚破苍收回法印,气息平稳如初,仿佛刚才那镇压一切的恐怖一击与他无关。他目光淡然地看向面如死灰、浑身被冷汗浸透、几乎虚脱的炎烈真人三人,以及后方那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瘫软在地的烈阳宗弟子。
“现在,”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如同九天法旨,不容置疑,“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关于管教弟子,关于行事规矩,以及……”
他看了一眼灵光黯淡、因刚才斗法余波而多处阵基受损、哀鸣不已的护山大阵。
“关于贵宗这阵法,似乎根基不稳,需要好生检修一番的问题。老夫恰好略通阵法,或许可以……为道友指点一二。”
炎烈真人瘫坐在地,望着不远处深深插入岩壁、灵性大损的本命法宝烈阳焚天戟,又看了看身旁同样狼狈不堪、法宝受损的两位长老,再感受了一下体内近乎枯竭、金丹隐痛的状况,一股彻骨的寒意与无力感涌遍全身。
所有的算计、依仗、愤怒,在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与随手拈来的恐怖神通面前,都成了可笑的泡影。
这不是踢到铁板,这是撞上了巍峨神山!
他惨然一笑,挣扎着爬起,对着戚破苍深深一躬到地,声音干涩沙哑,再无半分之前的霸道与火气:
“……撤……撤去大阵残余……打开……山门。”
“前辈……神通盖世……晚辈……心服口服。”
“前辈……请……请入内……奉茶。”
戚破苍微微颔首,对身后早已目瞪口呆、仿佛石化般的叶青道:“叶小友,在此稍候。”
说罢,便在无数道敬畏如神、恐惧如魔的目光注视下,施施然飞向那已然洞开、再无半分阻隔的炎阳谷山门。
一场预料中的大战,以烈阳宗三位金丹惨败、俯首称臣而告终。戚破苍最终以一门骇人听闻的“山河印”神通虚影彻底震慑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