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朗星稀。
戚破苍被安排在叶家后山一处最为清幽干净的独院休息。院落有简单的禁制，对他而言形同虚设。他盘坐静室，并未修炼，而是默默消化着白日从叶青等人处听来的信息。
“云梦郡……天罡门……烈阳宗……资源交易集中在‘枫林城’……”他心中思忖，“规模尚可，但层次不高。寻找九转归寿法后续几转线索或那几样天材地宝，恐怕还需前往更大的修真坊市，或者探寻一些古老遗迹。叶家所知有限，明日或许该去那所谓的‘枫林城’看看。”
枫林仙城，据叶青所言，是云梦郡境内最大的修士聚集地之一，由几个金丹势力共同维持秩序，内有大型坊市、拍卖行、情报机构等，正魔两道修士都汇聚于此，消息相对灵通。
就在他思量间，神识微动，察觉到叶青正恭敬地候在院外。
“进来吧。”戚破苍的声音淡淡传出。
叶青小心翼翼推门而入，再次行礼：“打扰前辈清静了。晚辈见前辈白日似对那枫林仙城有些兴趣，恰巧今夜城中有一场小型的‘夜墟’，一些见不得光或来路不明的物件常在那里出现，或许……或许能碰到些有趣的东西。晚辈想着，或许能陪前辈前往，略尽向导之责。”他态度恭谨，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期待，显然是希望进一步拉近关系。
戚破苍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你倒是殷勤。也罢，左右无事，便去看看这‘夜墟’有何名堂。”
叶青大喜，连忙道：“晚辈这就去准备！夜墟之地，鱼龙混杂，前辈虽神通广大，但稍作掩饰或许更为便宜。”他递上一件带兜帽的普通黑袍和一张可以略微模糊面容的“无相符”。
戚破苍随手接过，心中暗忖这叶青倒也细心。以他之能，自然无需这些，但既然要低调探查，伪装一下也好。
半个时辰后，两人已身处百里之外的枫林仙城。仙城规模比青岚山坊市大了十倍不止，即便入夜，依旧灯火通明，修士往来如织。叶青熟门熟路，领着戚破苍穿街过巷，来到城西一处偏僻的巷弄，这里入口狭窄，却有数名气息不弱的守卫，验证了叶青出示的一枚黑色令牌后，方才放行。
进入其中，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被阵法笼罩、光线昏暗的宽阔地下空间。摊位杂乱，修士大多如他们一般遮掩形容，低声交谈，气氛颇为神秘。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矿石、甚至大量低阶丹药的气息。
戚破苍神识悄然扫过，大部分摊位上的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偶尔有几件透着古旧气息或灵力波动特别的，仔细探查后也多是残次或仿品。他兴趣缺缺，负手缓行，叶青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行至一处角落，一个摊位上的几块不起眼的灰褐色矿石，却让戚破苍脚步微顿。那矿石灵力波动极其微弱，几乎与凡石无异，但其纹理深处，隐隐有一丝极其隐晦的、类似星辰之力的淡银光泽流转。
“星辰砂的原矿？”戚破苍心中一动。九转归寿法第二转所需“星辰砂”，乃是采集天外陨星精华或某些蕴含星辰之力的特殊矿脉，经秘法反复淬炼而得，极为罕见。这几块原矿品质极低，杂质众多，但那一丝本源气息做不得假。
摊主是个缩在黑袍里、气息在筑基初期的干瘦老者，见有人驻足，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戚破苍正欲开口询问，旁边却传来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
“哟，这不是叶大家主吗？怎么，白天刚捡了条命，晚上就有闲情来逛夜墟了？看来那位不知名的‘前辈’，倒是给了你不少底气啊。”
只见三名修士走了过来，为首者是个面白无须、眼神倨傲的锦袍青年，修为在筑基中期，身后跟着两名筑基初期的护卫。说话间，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戚破苍身上扫过，带着几分审视与不屑。
叶青脸色一变，低声道：“前辈，此人乃是烈阳宗宗主炎烈真人的亲传弟子之一，名叫王炎，是那王乾的族弟，平日就嚣张跋扈……”他语气中带着紧张与愤懑。
王炎显然听到了叶青的低语，嗤笑一声：“叶青，看来你是找到新靠山了？不过，我烈阳宗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这位……道友？”他目光转向戚破苍，语气带着一丝挑衅，“面生得很，不知在哪座仙山修行？今日多管闲事，可曾想过后果？”
他将“道友”二字咬得略重，显然并未将眼前这气息平平的“金丹初期”放在眼里。烈阳宗在本地横行惯了，一个陌生的、看似无根无萍的金丹初期，还不至于让他彻底忌惮，尤其此事涉及宗门颜面。
地下空间内，不少目光被吸引过来，窃窃私语。显然，白日之事，已有风声传开。
戚破苍缓缓转过身，兜帽下的面容模糊，唯有一道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王炎身上，如同看着一只喧哗的蝼蚁。他并未释放威压，只是用那平淡至极，却让周围空气莫名一寒的声音开口道：
“小友，你家长辈，没教过你……面对前辈，该如何说话吗？”
“前……辈？”王炎被那目光看得心中一突，但仗着宗门背景，又见对方并无惊人气势，强自冷笑道，“哼，藏头露尾，谁知道你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装神弄鬼！我烈阳宗……”
话音未落，众人只觉眼前一花！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地下空间中异常清晰地回荡开来。
王炎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侧飞出去，狠狠撞在旁边的石壁上，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嘴角溢血，脑袋嗡嗡作响，满眼金星，连护体灵光都没来得及激发！
他那两名筑基初期的护卫，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只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掠过，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整个夜墟，瞬间死寂。
所有目光，都骇然地集中在那道依旧负手而立、仿佛从未动过的灰色身影上。
戚破苍轻轻甩了甩袖袍，仿佛只是掸去了一丝灰尘，目光掠过瘫软在地、惊恐望着他的赵炎，淡淡道：
“这一巴掌，是替你师长管教。再敢出言不逊，便不是这么简单了。”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如同万载寒冰，冻彻心扉。那平淡语气下蕴含的绝对实力与漠然，让所有旁观者都感到脊背发凉。
这绝非普通金丹初期能有的手段！
王炎此刻所有的骄狂都被打散，只剩下无边的恐惧，捂着脸，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戚破苍不再看他，转向那早已看呆了的矿石摊主，指了指那几块灰褐矿石：“这些东西，怎么卖？”
摊主一个激灵，吓得连忙躬身：“前……前辈看上，是小的福分！您……您看着给，看着给就行！”
戚破苍随手抛下几块中品灵石，足够买下这摊位大半东西，然后将那几块矿石摄入袖中。整个过程，再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连呼吸都放轻了。
“走吧。”他对身旁目瞪口呆的叶青说了一句，便转身，向着夜墟出口不疾不徐地走去。所过之处，人群如同潮水般自动分开，敬畏地低下头。
叶青如梦初醒，连忙跟上，心脏狂跳，看向前方那道灰色背影的目光，已不仅仅是敬畏，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激动。
经此一事，消息传开，恐怕整个落霞山脉都会知道，叶家背后，站着一位深不可测、脾气似乎不算太好的“金丹前辈”了。
而戚破苍，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心思，已更多地放在了袖中那几块蕴含微弱星辰之力的原矿上。这趟夜墟，倒也不算全无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