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叶尘的手仍贴在焦黑的坑壁上，掌心传来的凉意未曾改变。他站起身，甩了甩发麻的右臂，剑尖轻垂，划过地面留下一道浅痕。
林远靠在残破的柱子旁喘息，见他动作，立刻抬眼：“怎么样？”
“它死了。”叶尘说，“不会再动了。”
林远松了口气，抬手招呼后方队员。几人拖着伤员从断墙中走出，脚步虚浮，但眼中已有了光。有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队伍里响起一阵压抑的笑声。
叶尘没有笑。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符，指尖一弹，符纸飞出，在空中燃成灰烬。这是约定的信号——秘术已破，总攻开始。
林远听见动静，转头看向他：“现在就打？”
“现在。”叶尘迈步走向出口，“他们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也撑不了太久。”
基地之外，战场仍在燃烧。
火光照亮半边天空，喊杀声断续传来。黑暗组织的军队依旧占据高地，阵型密集，黑雾缭绕。可细看之下，那黑雾正不断翻涌，如同沸水般难以凝聚。
叶尘踏上一段断裂的高墙，左手按在砖石之上。上古灵识瞬间蔓延而出，扫过整个战场。
敌军灵气紊乱，法术衔接中断，三处主阵眼的灵力供应正在衰退。一名将领刚举起令旗，身旁的符兵却突然挥刀砍向同伴，当场被斩杀。
“他们乱了。”叶尘低声道。
林远攀上墙头，抹去脸上的尘灰：“我们要冲吗？”
“不用。”叶尘摇头，“等他们自己崩溃。”
话音未落，远处敌阵中猛然炸开一团黑烟。一支联合小队趁机突进，直插中军防线。两名守将慌忙调兵拦截，却因误判距离，反将自家阵型冲散。
那支小队并未恋战，突破之后迅速撤离。敌军追击百步，却被埋伏的弓手射退。阵脚彻底动摇。
叶尘转身跃下断墙，剑柄在掌心轻轻一转：“传令：左翼放烟，右翼压进，中军缓退，不求杀敌，只求施压。”
林远一怔：“逼什么？”
“逼他们回头。”叶尘望向基地深处，“等他们发现核心已毁，自然会退。”
命令迅速传达。
左翼丹霞谷弟子取出药囊，撒出淡青色粉末。风起时，烟雾弥漫，夹杂着刺鼻气味。敌军前排袭入后动作迟缓，视线模糊。
右翼清霄剑派弟子结阵推进，剑光连成一线，步步紧逼。中军主力则稳扎稳打，缓缓压缩敌军空间。
敌军开始后撤。
起初是零星溃逃，继而演变为整队撤离。有将领试图喝止，却被溃兵踩倒在地。黑雾愈发稀薄，原本整齐的战鼓也变成了杂乱的敲击。
叶尘立于高处，望着敌阵如沙塔般崩塌。
林远走来，手中提着一面夺下的战旗：“真就这么垮了？”
“不是我们多强。”叶尘淡淡道，“是他们所依赖的东西没了。”
林远咧嘴一笑，将旗杆重重插入地面：“那还等什么？追啊！”
叶尘未动。他凝视着敌军撤退的方向，眉头微蹙。
“怎么？”林远察觉异样。
“他们往北谷去了。”叶尘说，“那是条死路。”
“死路更好，堵住就是一锅端。”
“可他们会主动选死路吗？”叶尘低声自问。
林远一愣。
就在此时，北谷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震动，仿佛有什么被点燃。
叶尘瞳孔骤缩：“不好。”
“怎么了？”
“快！拦住他们！”叶尘跃下高墙，拔腿疾奔，“他们不是撤退，是要引爆地火雷！”
林远反应极快，立即吹响骨哨。各部闻声变阵，迅速向北谷包抄。
但敌军动作更快。
当叶尘率人冲至谷口时，只见数十名黑衣人跪在谷底，双手插入地面。他们身上缠绕着红色丝线，另一端深入地下。
那是引雷索。
叶尘一眼认出——这是以活人为引信，强行激活地底火雷阵。一旦成功，整个北谷将化为火海，方圆三里皆会被吞噬。
“杀了他们！”叶尘厉喝。
箭雨倾泻而下，可那些人既不闪避也不反抗。箭矢穿透身体，鲜血顺着引雷索流入地底，他们的嘴角反而扬起笑意。
林远冲在最前，一刀斩断一人手臂。那人断臂处喷出黑血，竟仍未倒下，反而狂笑出声。
“来不及了！”他嘶吼，“你们毁了核心，我们也绝不会让你们活着！”
叶尘冲至边缘，举剑欲斩。但他清楚，这一剑最多再杀两人。而火雷阵的引信已然点燃，能量正在汇聚。
他闭眼，全力展开上古灵识。
刹那间，他“看见”了地下的结构——九条灵脉交汇于一点，正是火雷阵的核心。若能切断其中一条主脉，便可使能量失衡，提前引爆却不扩散。
但必须精准无误。
他睁眼，剑锋一转，不再指向敌人，而是猛然刺入地面。
剑气深入地底，循着他感知的路径疾行。三息之后，地下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谷底猛然凹陷，火光自裂缝喷涌而出，却未升空，反而向内收缩。爆炸发生在地下，冲击被地形吸收，仅掀起一阵尘浪。
跪地的黑衣人尽数倒下，脸上仍凝固着不甘之色。
林远抹去脸上的尘土，喘着粗气：“你……你怎么知道该往哪儿刺？”
叶尘收回长剑，剑身已有裂纹：“猜的。”
林远笑了，笑着坐在了地上。
远处，联军已开始清扫残敌。有人举起火把，照亮了基地外墙。墙上刻着一个巨大的符号，早已被烟火熏得模糊不清。
叶尘抬头看了一眼，未语。
林远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接下来怎么办？”
“设指挥所。”叶尘说，“就在入口高台。你负责调度，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你还去？”
“有些事，得亲眼确认。”
林远点头，转身离去安排。
叶尘继续走向基地深处。沿途满是倒下的敌军，有的仍握着兵器，眼神空洞。他经过一具尸体时，那人手指忽然微微抽动。
他停下脚步。
那人缓缓抬头，嘴角咧开，声音嘶哑：“你以为……结束了？”
叶尘静静看着他。
“核心……只是开始……他在等你……”
话未说完，脑袋一歪，气息断绝。
叶尘蹲下，从他怀中取出一块黑色令牌。令牌正面光滑，背面刻着半个字——“夜”。
他捏了捏，站起身，继续前行。
前方是一扇残破的铁门，门后隐约透出微光。
他伸手推门。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屋内空荡，唯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一面铜镜，镜面朝上，映着屋顶的裂痕。
叶尘走近，低头看向镜子。
镜中映出他的脸：满脸尘灰，眼角带血，嘴唇干裂。
他伸手擦了擦镜面。
就在指尖触碰到镜面的刹那，镜中影像忽然轻轻晃动。
而他的倒影，却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