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走出密室，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那面铜镜仍留在桌上，映着屋顶的裂缝，像一道未曾愈合的伤疤。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黑色令牌，掌心微烫。背面那个“夜”字只露出一半，另一半仿佛被利刃削去，边缘参差不齐。
他没有多看，将令牌收进怀里。
外面天色灰白，火势已弱，只剩几缕残烟在断墙间游荡。远处传来脚步声，整齐而急促，是清霄剑派的弟子正在列队集结。
林远从拐角奔来，肩上扛着一杆黑旗，旗面半毁，露出内里的符文骨架。
“你出来了。”林远喘了口气，“我们正准备派人进去找你。”
“不必。”叶尘道，“现在开始清剿。”
林远点头：“我已经让各队分区域推进，前院基本清理完毕，后殿还有零星抵抗，地下通道尚未打通。”
“那就继续。”叶尘迈步向前，“活的抓起来，死的也要确认身份。一个都不能漏。”
林远跟上他的脚步：“你刚才在里面……看见什么了？”
叶尘未答。他抬手轻抚左袖，布料裂口仍在渗血，但血不是他的。
两人穿过倒塌的回廊，沿途遍布倒下的敌人。有的躺于血泊之中，有的被捆住手脚押往空地。丹霞谷的药修提着药箱往来穿梭，为受伤的联军处理伤势。
忽然，叶尘停下脚步。
前方是一片坍塌的炼器房，屋顶完全塌陷，仅剩半截石柱支撑残垣。几块碎砖下压着一角暗格门，露出一道细缝。
他蹲下身，伸手拨开碎石。
底下果然有异动，灵气波动虽弱，却持续不断。
“这里有东西。”他说。
林远立刻唤来两名阵法师。三人合力掀开石板，下方现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小洞，里面放着一只玉简匣，表面刻满扭曲符纹。
“封印了。”林远皱眉，“还是血咒一类的禁制。”
叶尘伸出手，在空中划出数道痕迹。指尖掠过之处，留下淡淡光痕，宛如以光为墨写在虚空中的字迹。
三息之后，最后一道符纹断裂。
他打开匣子，取出三枚玉简。
第一枚记载某种阵法结构，名为《九幽归元阵》，用途不明，但祭品名单中赫然有几个熟悉的名字——皆是近日失踪的外门弟子。
第二枚是《阴傀炼形诀》残篇，讲述如何以活人炼制傀儡，手段极其残酷。
第三枚最薄，内容却最长。乃是一份密令手札，列出五大仙门中的十余人名，旁注职务、驻地与联络方式。
叶尘看完，将玉简尽数收回匣中。
“拿去保管。”他对身旁弟子说道，“原样封存，不得任何人查看。”
弟子接过，转身离去。
这时另一侧传来喊声。林远率人冲入一间储藏室，发现数名重伤的敌方执事围在一尊丹炉旁，手中贴着引爆符。
炉口冒出黑烟，气味刺鼻。
“别动！”林远厉喝，“再靠近我就射了！”
那人回头一笑，手指已然按上符纸。
箭矢破空而至，贯穿其肩。那人扑倒在地，引爆符脱落。
林远冲上前一脚踩住符纸，随即命人封闭丹炉，并插入困龙桩。
不久后，他们从那人怀中搜出一张卷轴，沾有血迹，边角破损。
叶尘接过展开。
图上绘的是基地地下结构，标注三条隐秘通道，终点均指向北方山腹。其中一条写着“归元主阵”，另一条注明“容器存放处”。
他凝视那几个字良久。
“容器？”林远凑近，“什么意思？”
叶尘缓缓卷起卷轴：“不清楚。但这些东西不能留。”
他下令将所有战利品集中登记。玉简、卷轴、灵材、兵器，一律分类装箱，专人看管。
两箱深紫色矿石被单独置入寒铁盒，贴上警示符。此前曾有一名弟子触碰，当场跪地抽搐，口中念叨着无人能懂的话语。
“等药无尘回来再查。”叶尘道，“眼下谁也不准碰。”
太阳升起，照在焦黑的墙面上。
叶尘立于中央高台，俯视下方忙碌的人群。弟子们搬运箱笼，押送俘虏，清扫战场。无人喧哗，亦无人私自翻检。
林远走上前来，手中握着一份清单。
“共缴获玉简十七枚，卷轴五件，灵材三百二十一斤，俘虏四十九人，确认死亡六十三人。”他念完抬头，“要审吗？”
“先关押。”叶尘说，“等总部来人统一处置。”
“你不亲自问？”
“我不信逼供得来的话。”他说，“有些人宁死不言，有些人一吓就招。真假混杂，反而误事。”
林远笑了笑：“你还真沉得住气。”
叶尘未笑。他望向北侧山谷方向，那里裂开一道地缝，昨夜正是在那里阻止了地火雷爆发。
“你还记得那些引雷索吗？”他忽然问道。
“记得。用人作引信，够狠。”
“但他们不该选那条路。”叶尘低声说，“北谷是死地，无路可逃。常人不会往那里撤退。”
“或许他们是想同归于尽。”
“可若真要同归于尽，又何必跑那么远？”叶尘摇头，“他们是奉命行事。”
林远沉默片刻：“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指挥？”
“核心已毁，秘术中断，他们第一时间不是逃命，而是执行另一个计划。”叶尘握紧手中木匣，“这不像溃败，更像转移。”
林远皱眉：“转移什么？”
“不知道。”叶尘道，“但我所得这些资料，太过齐整。像是特意留下给我们看的。”
“你是说……这是陷阱？”
“不是陷阱。”叶尘望着远处尚未熄灭的一处火堆，“是引导。”
林远听得不解。
叶尘不再多言。他将木匣交给身边弟子：“送到指挥所，锁进三层柜子。”
弟子领命而去。
此时一名清霄弟子快步奔来，手中捧着一块布包。
“叶师兄，我们在东侧暗室发现了这个。”
叶尘接过，揭开布包。
里面是一块青铜片，巴掌大小，正面光滑，背面刻着半个符号，与他怀中的黑色令牌完全吻合。
他取出令牌，拼合其上。
“咔”的一声，严丝合缝。
完整的符号显现眼前——形如一只闭合的眼睛，中央竖着一道裂痕。
林远盯着看了几秒：“这又是什么？”
叶尘未语。他将青铜片翻转，背面还有一行极细小字，几乎难以辨认。
“归来之日，万象重开。”
林远闻言，脊背一凉。
“这话听着不像终结。”他声音低了几分，“倒像是……预告。”
叶尘将拼合之物收好，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
“继续清剿。”他说，“每一寸土地都要给我翻一遍。”
“还要找？”
“还没找完。”叶尘走向台阶，“有些东西，还未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