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脚底又传来一阵轻震。
他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用三根手指轻轻叩了下剑柄。清霄弟子立刻依令而动：两人护住药修，另一人则将剑尖朝下，缓缓注入灵力。
裂缝依旧横在原地。
那点红光，再次闪了一下。
这一次看得分明——每九次呼吸，震动一次，闪光一次，分毫不差。
药修蹲下身，从腰间取出一只青瓷瓶，倒出一粒暗褐色的丹丸。指尖轻推，丹丸滚入缝隙深处，触到硬物，发出细微一响。
地面安静了两个呼吸。
随即，红光再度亮起。
叶尘眼神微凝。
不是错觉。这东西在等信号。每完成九次呼吸的循环，便会传出一次信息。他们走过的路径、人数、速度，甚至有没有伤员，都会被悄然传送出去。
“是符眼。”他说。
药修点头：“和上次一样，靠妖兽精魄驱动，藏得深，爆得快。”
“不一样。”叶尘盯着裂缝，“上次是废阵残留，这一颗却是新埋的。灵气纯净，毫无腐朽痕迹。”
药修脸色微变。
敌人早已预料他们会来，提前布下了眼线。
“它还能传几次？”叶尘问。
“现在是第三轮，最多再两轮，信息就能拼凑完整。”
叶尘抬手，示意剑修准备。
剑修屏息凝神，剑尖微颤，灵力已提至八成。只待红光再闪，便在能量最满的刹那刺下，一举破其核心，截断讯息传递。
时间缓缓流逝。
第八次呼吸。
第九次。
剑锋骤然刺落！
“嗤”的一声，如热铁贯入湿泥。没有爆炸，也无反冲，只有一缕淡淡的腥气自缝中逸出，尚未飘远便已消散。
药修立即取出一张薄纸，贴于裂缝之上。纸面微微抖动，数息之后彻底静止。
“断了。”他说。
叶尘终于松开剑柄。
他起身，跃上前方一块高耸的岩石，面向整支队伍。
所有人皆已停下。连马匹都伫立不动，缰绳未晃一分。
“刚才，我们毁掉了第二个眼。”
无人应声。
“它不杀人，也不设陷阱。它的任务，只是看——看我们走了多久，折损几人，还有多少战力。”他顿了顿，“现在它瞎了。但在那之前，它已看清了一切。”
有人无声握紧了武器。
“敌人知道我们来了，”叶尘目光扫过众人，“也知道我们尚未溃败。但他们不知我我们的行进节奏，不知谁前谁后，更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眼。”
他跃下岩石，走向队首。
“接下来，三步一察，五步一停。”
命令迅速传下。
每三步，药修便查验地面灵气有无异常；每五步，剑修以剑气扫荡岩壁，排查机关埋伏。队伍拉得极长，宛如一条细线，在迷雾中缓慢前行。
雾气渐浓。
两侧岩壁高耸，夹出一道窄路。头顶几乎不见天光，唯有几缕灰白洒落，映在碎石路上。
行至中途，前方忽有异动。
最前的清霄弟子停下脚步。
叶尘快步上前。
地上横着一根铁链，锈迹斑驳。一端嵌入岩壁，另一端垂落于地，挂着半块木牌。字迹磨损大半，仅能辨出一个“禁”字。
药修走近查看：“曾有人封过这条路。”
“不是‘曾经’。”叶尘蹲下，抚过铁链断裂处，“断口平整，毫无风化痕迹。这链子，是三天内被人硬生生扯断的。”
他抬头望向岩壁。
多处崩塌，裂口崭新。有些缝隙边缘还沾着未干的石粉，显然为近漆所裂。
这条路，本不该通行。
可斥候已探明两次，十里之内别无他路。若要前进，唯此一途。
叶尘站起身，正欲下令继续前行，脚下又是一震。
仍是那种轻微的震动，仿佛地下有人轻敲地板。
他低头。
脚边裂缝中，一点红光，一闪即逝。
清霄弟子立刻反应，三人成三角之势围住裂缝。一人持剑戒备，另两人退后半步，护住药修靠近。
药修并未急于出手。他先取出一只铜盘置于地上。盘面刻有细纹，中央凹处盛着半勺清水。水面微微晃动，映出地底灵气的流向。
“有回流。”他低声说道，“说明不止一颗符眼。它们连在同一脉络上，如网般铺展于地下。”
叶尘凝视裂缝。
这一刻，他明白了。敌人并非临时设防，而是早有准备。一路埋眼，层层监视，只为看清他如何行进，何时抵达。
他忽然笑了。
“他们想看？”他说，“那就让他们看个够。”
药修抬眼：“什么意思？”
“我们改节奏。”叶尘道，“原为三步一察，现改为四步；原为五步一停，今为七步。药修换丹丸，用‘滞灵引’；剑修不出手直刺，先以剑气压场，再动手破之。”
命令迅速传下。
队伍开始以新的节奏前行。
第四步时，药修抛下一粒灰色丹丸。丹丸落地无声，但水盘中的波纹却猛然一顿。
第七步，剑修挥剑扫出一圈剑气，轰裂岩壁。待烟尘落下，队伍继续前进。
第二次红光亮起时，他们早已不在原地。
第三次，距离更远。
符眼仍在闪烁，却捕捉不到完整的节奏。传出的信息支离破碎，真假难辨。
药修低声道：“他们在接收一堆无用的信号。”
“对。”叶尘望着前方浓雾，“等他们察觉不对，我们已经登门。”
队伍继续前行。
雾气吞没他们的身影。
岩壁越来越高，窄道越来越深。
又一次震动传来。
裂缝中的红光，再次闪现。
叶尘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所有人立刻静立不动。
药修缓缓取出青瓷瓶，倒出一粒丹丸。
他的手，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