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雅图外海,摩根财团提供的豪华游艇切开漆黑的海面,平稳地航行着。
徐婉冲进房间时,林风正站在舷窗前,看着远方模糊的海岸线。卡特琳娜刚刚为他选好一套深蓝色的手工西装,搭在手臂上。
房间里的气氛因为徐婉的闯入而凝固。
“林风,”徐婉的声音带着剧烈喘息后的颤音,她双手紧紧抓着那台加密平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刚,国内来了电话。”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起头,眼睛死死盯着林风的背影。
“来自最高层的秘密指令。”徐婉一字一句,清晰地复述着那句足以改变一切的话,“内容,只有一句。”
“配合林风。”
“不惜代价。”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一枚深水炸弹,在每个人的心里引爆。
伊万刚想抱怨咖啡机太难用,听到这话,手一抖,差点把那杯刚冲好的昂贵猫屎咖啡给扔了。波波夫那张万年不变的石雕脸上,眼角也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林风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狂喜或激动,平静得可怕。他只是看着徐婉,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看到她内心深处的震撼与茫然。
“现在,你还觉得我们是孤岛吗?”他问。
徐婉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之前的绝望和恐惧,在这句“不惜代价”的指令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她以为自己被绑上了一辆失控的战车,却没想过,这辆战车的背后,站着的是一个国家。
“准备一下,”林风从卡特琳娜手中接过那套西装,随手搭在沙发上,“我们回纽约。”
“回纽约?”伊万的嘴巴张成了o型,“老板,我们现在可是fbi挂了号的通缉犯,还回去?回去干嘛?自首吗?”
“不。”林风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我们去开一场拍卖会。”
纽约,华尔道夫酒店。
水晶吊灯下的空气里,混杂着顶级雪茄的烟草香,老年份威士忌的醇厚,以及毫不掩饰的、金钱与贪婪交织的气味。
全世界最顶级的资本,都派了代表过来。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目光却像盘旋的秃鹫,时不时扫向会场入口。
他们不信林风真的会卖。一个能白手起家打造千亿帝国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麻烦”就金盆洗手?但没人想错过这场豪赌的结局,哪怕只是来见证一个商业传奇的陨落,也足以成为未来几年在俱乐部里吹嘘的谈资。
酒店外,闪光灯织成了一张刺眼的网。数十家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了酒店旋转门,而更多便衣,则混在记者和围观人群里,眼神死死锁住每一个进出的人。他们的耳机里,不断传来指挥中心冷静的指令。
门开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林风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衬衫的袖扣在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像是几天没睡好,眼下带着一圈淡淡的青色,但这反而让他整个人透出一种孤注一掷的破碎感。
而那双眼睛,平静得吓人。
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准备用自己的命做最后赌注的赌徒。
伊万和波波夫一左一右,护在他身侧。两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斯拉夫人,穿着笔挺的西装,像两座移动的铁塔,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伊万浑身不自在,感觉脖子被领带勒得快要喘不过气,他小声凑到波波夫耳边,用俄语嘟囔:“你说,老板要是真把公司卖了,我们的退休金,还发得出来吗?”
波波夫目不斜视,用同样简短的俄语回答:“发。从买下公司的新老板那里领。”
伊万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仿佛看到自己晚年在佛罗里达晒太阳喝伏特加的梦想,变成在西伯利亚挖土豆。
林风没有理会身后人群的骚动和窃窃私语,他径直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向灯光聚焦的拍卖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有审视,更多的,是无法理解的困惑。
林风站上台,拿起麦克风。
没有多余的开场白,也没有任何废话。
“各位。”
他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到会场每个角落。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下来。
“如你们所见,我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他自嘲地笑了笑,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低笑。
“所以,我决定卖掉我所有的一切,换一个安稳的晚年。”他摊开手,动作坦然得仿佛在讨论天气,“我的集团,我的油田,我的矿山,今天,都摆在这里。”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台下那些华尔街的豺狼。
“底价,一美元。”
轰的一声。
整个会场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脸上全是无法理解的表情。一美元?这不是拍卖,这是羞辱。是对那个把他逼到绝路的幕后黑手,最赤裸裸的公开挑衅。
“他疯了吗?这是在告诉全世界,他宁可把帝国送人,也不让对手得到!”一个来自摩根财团的代表低声对助手说。
“这是在向全世界宣战!”
会场二楼,一间可以俯瞰全场的隐蔽包厢里。
阿德勒端着一杯红酒,透过单向玻璃,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林风。监控屏幕上,林风那张苍白的脸被放大,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可见。
他身边一个手下脸色难看:“先生,他想干什么?一美元?这会把所有想捡便宜的鲨鱼都引来,场面会失控的。”
阿德勒轻轻晃动着酒杯,猩红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他不是想引来鲨鱼,他是想把我引出来。”他笑了,像一只看到猎物主动跳进陷阱的老狐狸,眼神里满是智商上的优越感,“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以为用这种自毁的方式就能逼我现身。可他不知道,猎物越是挣扎,猎人就越是兴奋。”
拍卖师硬着头皮走上台,他从业三十年,从未主持过如此荒唐的拍卖会。他敲响了拍卖槌,声音在寂静的会场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氏集团,全部股权,底价一美元,现在开始竞拍!”
会场诡异地安静了三秒。
“一亿美元。”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是摩根财团的代表。
“两亿。”另一个声音紧随其后,来自高盛的席位。全场的人都知道,高盛最近和军工复合体走得很近,他们的背后,站着的就是“保管员”。
阿德勒的钱袋子,入场了。
一场不见硝烟的代理人战争,就这么拉开了序幕。价格在两大财团的针锋相对中,缓慢而坚定地攀升。
“十亿。”
“十一亿。”
台上的林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就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他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与此同时,酒店的地下管线通道里。
卡特琳娜和安雅带着波波夫的两名精英队员,像幽灵一样,在复杂的管道和线路中穿行。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机油的味道,头顶上方隐约传来会场闷闷的声响。
安雅是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她紧握着手里的枪,心跳得厉害,但步伐却 ctapaлacь跟上卡特琳娜的节奏。
卡特琳娜停下脚步,在一张通风管道图前,用战术手电照亮其中一个节点,然后对安雅比了两个简单的手势:上方,目标。
她们已经摸到了包厢的正下方。
拍卖会上,价格已经攀升到了五十亿美元。这个数字已经超出了捡便宜的范畴,变成了纯粹的资本角力。
林风站在台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抬起手,漫不经心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一个微小的,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懂的动作。
这是行动开始的信号。
地下管道里,卡特琳娜的耳机中传来会场的实时声音。她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对着喉震式麦克风,用只有林风能听到的私人频道音量,轻声说了一句。
“林,准备收网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像是在这场生死豪赌中开的一个小小玩笑。
“今晚之后,你打算出多少钱,把我从俄罗斯政府那里买断?”
台上的林风,听着耳机里那抹熟悉的声音,紧绷的嘴角出现了一丝无人察???的弧度。
他对着空气,用唇语无声地回答。
你无价。
包厢里,阿德勒的目光捕捉到了林风那个调整领带的动作,他的眼神变了。这不像一个绝望赌徒的无意识动作,更像一个…信号。
一种被算计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他放下酒杯,站起身。
“游戏结束了。”他对身边的手下说,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去把林先生‘请’上来,我想,是时候跟他‘单独谈谈’了。”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太阳穴鼓起的保镖点点头,转身走向包厢厚重的木门。他习惯性地将手放在腰间的枪柄上,然后才伸手,握住黄铜门把。
用力一拉。
门开了。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他们以为的酒店服务生,也不是卡特琳娜的突击小队。
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东方女性。
徐婉。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头发微白,不怒自威的男人。中国驻美大使。
徐婉看着开门后面露错愕的保镖,脸上带着公式化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我们大使先生,想和阿德勒先生,就《纽约时报》日前发布的不实报道问题,进行一次友好的,非官方的沟通。”
她微微侧身,露出身后站满整个走廊的一排黑西装。那些人胸口别着的鲜红国徽徽章,在走廊的灯光下,比任何武器都更加刺眼。
那是大使馆的安保人员,是国家机器最直接的体现。
阿德勒的保镖,手还僵在门把上。他回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阿德勒。
阿德勒脸上那胜券在握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他死死盯着门口的徐婉和那位大使,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算到林风会狗急跳墙,算到他会用自己当诱饵。
但他没算到,林风请来的,不是杀手。
而是另一个,他根本惹不起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