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地铁线深处，潮湿的空气里全是铁锈和霉菌的味道。
那台黑色的卫星电话里，沙哑急促的俄语男声在每个人的神经上刮擦。
“包裹收到了？”
波波夫握着电话，另一只手的手指下意识收紧，骨节皮肤下的青筋微微凸起。他没有回答。
“我们有大麻烦了。‘夜莺’启动了内部的‘猎人’程序。”那个声音短暂停顿，背景传来模糊的电流干扰声，“目标，安雅。他们要灭口。”
通话被掐断。
尖锐的忙音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格外刺耳，像一声不祥的预兆。
波波夫没有迟疑，立刻拨通了林风的号码。
“老板，安雅成了猎物。”
纽约，四季酒店顶层。
林风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的璀璨灯火在他脚下铺开。
在他眼中，这张星图迅速重构成一张冷酷的战术地图。每一座摩天大楼的顶端，都是一个潜在的狙击点。每一条亮着车灯的街道，都可能是逃生之路，也可能是死亡的口袋。
对方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他与安雅的会面，像一块石头投进了黑暗的水潭，惊动了水底潜伏的巨兽。
安雅这颗棋子，在她泄露情报后，就从合作者变成了必须被清除的威胁。
“他们在哪里？”林风的声音不带起伏，像在确认一个普通坐标。
回答他的是键盘急促的敲击声。
卡特琳娜头也没抬，手指在加密平板上舞动，一行行数据流在她指尖飞速闪过。
“她在移动。用的是一次性手机，一直在换乘公共交通，反侦察手段非常专业。”她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不易察明的情绪，“她在躲避，但也在留下痕迹。她在朝码头区移动，纽约的废弃码头，信号杂乱，监控探头大半失效。那里是天然的藏身地，也是最好的屠宰场。”
“我需要她留下的痕迹，任何痕迹。”林风对着电话那头的波波夫下达指令。
“明白，老板。”
“找到了。”卡特琳娜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将一张卫星地图迅速放大。一个微弱的红点，在第十七号码头的一座废弃仓库里闪烁了一下，随即消失。
“她用一个阅后即焚的临时邮箱，发了一串坐标。”卡特琳娜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看向林风，“这是求救信号。”
“也可能是陷阱，故意把我们引过去。”徐婉在一旁提醒，脸色十分难看。
“她没得选。”林风拿起了挂在衣架上的外套，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我们也没得选。”
他转身，目光如刀，依次扫过众人。
“伊万，开车。”
“卡特琳娜，给我提供远程火力掩护的最佳狙击点坐标。”
“波波夫，带上我们刚收到的‘礼物’，从侧翼切入，把他们的包围圈给我撕开一个口子。”
指令清晰，果决。
林风扣上外套的扣子，最后说了一句。
“我们去接我们的……家人。”
夜色下的纽约码头区，海风灌进空旷的街道，卷起地上的废纸和尘土。
第十七号码头，c-3号仓库。
沉闷而密集的自动步枪射击声，在空旷的仓库内部炸开，每一次枪响都伴随着刺耳的回音。
安雅后背紧贴着一个冰冷的集装箱，冷静地退下格洛克手枪的空弹匣，换上最后一个备用弹匣。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震耳的枪声中几乎听不见。
她身上那件简单的白色t恤，已经沾满了灰尘和别人的血。胳膊上一道长长的擦伤，皮肉翻卷，血珠正不断渗出来，染红了袖子。
在她周围，七八个身穿黑色作战服、头戴战术头盔的佣兵，正以标准的扇形战术队形，一步步压缩着她的生存空间。他们的装备清一色美式配置，从4卡宾枪到战术耳机，行动专业，配合默契。
“目标就在集装箱后面，要活的。”佣兵队长的声音，通过喉震式耳机清晰地传到每个队员耳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安雅甚至能听到他们军靴踩在水泥地上，碾过碎石的沙沙声。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她已经打倒了两个，但对方的人太多了。
就在她准备做最后反扑时。
“哐当！”
仓库侧面的高窗玻璃，被一股巨力从外轰然砸碎。
紧接着。
“哒哒哒哒哒！”
一阵沉闷暴虐的枪声撕裂了仓库，pk通用机枪从破碎的高窗处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762毫米口径的全威力弹，带着无可匹敌的动能，瞬间将佣兵们精密的战术队形撕成碎片。
一个前冲的佣兵被弹雨扫中，上半身在密集的动能冲击下被打烂，爆出一片血雾。
“有埋伏！找掩护！”佣兵队长的嘶吼声在频道里变了调。
伊万趴在仓库对面吊机的操作室里，兴奋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一边稳稳地扣动扳机，用短点射压制对方，一边在通讯频道里兴奋地大喊。
“老板！这才是真正的派对！”
几乎在伊万开火的同时，仓库的另一侧，几道黑影幽灵般地从集装箱的阴影中滑出。
波波夫和他带领的“磐石”小队，人手一把崭新的hk416，黑洞洞的枪口都装着消音器。他们像一群在黑暗中捕猎的狼，无声而致命。
“噗。噗噗。”
几声被压抑到极致的闷响。
三个正在寻找火力点，试图反击伊万的佣兵，后脑几乎同时爆开一团血花，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俄式重火力的暴力压制，对上了美式特种作战的精准高效。
一场单方面的猎杀，变成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惨烈遭遇战。
仓库正门处。
一辆经过重度改装的黑色防弹suv，引擎发出野兽般的轰鸣。
林风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轰隆！”
巨大的仓库卷帘门被车头硬生生撞得向内凹陷变形，整扇门被巨大的冲击力撕扯下来。
suv在横飞的子弹中，拉出一道刺耳的轮胎摩擦声，车身一个蛮横的甩尾，精准地停在了安雅藏身的集装-箱旁。防弹玻璃上，被子弹打出了几片蛛网状的裂纹。
车窗降下，林风的声音从驾驶位传来。
“上车！”
安雅没有丝毫犹豫。
她探出半个身子，对着一个正朝suv冲来的佣兵，冷静地打空了手枪里最后几发子弹，看着对方捂着脖子倒下。
然后，她转身拉开车门，敏捷地跳了进去。
suv的引擎再次咆哮，车头一转，直接撞开挡路的几个木箱，从另一条通路冲出了枪声四起的仓库。
车在纽约的深夜街道上狂奔。
林风专注地开着车，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的女孩。
她正从一个急救包里拿出消毒棉球和纱布，给自己处理胳膊上的伤口，动作熟练得完全不像一个学生。
注意到林风的目光，安雅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
“我母亲教我的，不只是跳天鹅湖。”
她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备用的满弹匣，面不改色地给手枪换上。那冷静的姿态，让林风都感到一丝惊讶。
车队最终驶入了一处位于布鲁克林区的安全屋。这是一栋毫不起眼的联排别墅，林风通过摩根银行的关系，用一个假身份临时租下的地方。
厚重的防盗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气氛在这一刻彻底变了。
安雅不再是那个在快餐店里搅动奶昔的神秘女孩，她是一个刚刚从战场上搏杀出来的战士，身上还带着硝烟和血的气味。
林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扔了过去。
“‘猎人’是谁？”
安雅拧开瓶盖，大口灌了几口，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
“他们自称‘保管员’。”
“是你父亲当年的cia合伙人。你父亲死后，他们接管了一切。包括我外公，也包括你父亲留下的……所有东西。”
“他们想独吞‘火种’计划的全部果实。”
卡特琳娜拿着医药箱走了过来，在安雅身边蹲下。
她打开箱子，拿出消毒水和纱布，没有说一句话，拿起镊子开始清理安雅伤口里的碎屑。
她的动作很轻，也很专业，眼神却像在解剖一件精密仪器。
安雅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没有反抗，只是默默看着这个清冷的女人。
卡特琳娜处理完伤口，用纱布仔细包扎好，然后起身收起医药箱，无声地站在了林风身后，像一道影子。
安雅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臂，抬头看着林风，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试探，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们启动‘猎人’程序追杀我，是因为他们要转移我外公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在他被运出‘夜莺’研究所的途中动手。”
安雅看着林风，眼神灼灼。
“车队，十二个小时后出发。天亮之后，他就会被送上前往关塔那摩的飞机。到那时，神也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