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来查去，终于确认，有问题的酱油是上周三拉过来的那批。
杜天磊早上刚抱出去一坛，卖出去两家。
“那两家还记得不？”
杜天磊虽说在供销社上班好几年，县城不少人他都认识。
但苏源县那么多人，他不可能全认识。
“不认识 ，一个八九岁的女孩，一个中年大婶。”
他觉得自己这个粮油柜台的风水不好，前段时间因为酱油，闹出了事。
今天又来。
酱油好像和他杠上了。
“小戴，我认识那个孩子，和我女儿是同学。”
正在织毛衣的陈向红出声。
“陈姐知道那孩子家住哪里不？”
今天是周日 ，他们不可能去学校找人。
“不晓得，不过我女儿应该知道。”
就算女儿不知道，老师或者公安肯定知道。
冯主任把找人，召回产品的任务交给了戴雨燕。
他和林副主任匆匆赶去了市里，这件事如果被宣扬出去，他们供销社背不了这个锅。
责任太大。
市酱油厂这批货不知道销出了多少，大大小小供销社不知道卖出去多少。
牵扯这么大，电话里肯定说不清楚。
这事还要调查
通过陈向红的女儿，戴雨燕找到了那位女同学的家。
“汪丹，你怎么来我家了？”石迎春看着门前站着的两个人，愣愣的问。
“小春，谁来了？”
屋子旁边的小隔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出来。
“奶奶，我同学。”
她不认识汪丹身后的戴雨燕， 想着她估计是汪丹的亲戚或者朋友。
“哦哦，快请同学进去做，奶奶关了火就来。”
“请进。”
汪丹看了一眼这个在班里话很少，和自己不怎么熟的同学有些尴尬。
“我们来是”
是因为什么， 她也不清楚，只好扭头看向妈妈的同事。
“你们两个说说话，我找老人家打声招呼。”
她还没抬脚，一个子不高的干瘦老太太从小隔间出来。
“您是？”
“奶奶您好，我是供销社的采购员戴雨燕，今早您孙女是不是去供销社打过一瓶酱油。”
打酱油他们也管？
石奶奶满脸疑惑，“昂，咋了？”
“这样的，这批酱油中间出了点问题，我们想紧急召回。放心，您钱退回给您，还十倍赔偿您的 损失。”
“你们下毒了？”
倒也没这么严重。
“工作人员不小心把水倒进去了。”
嗨，还以为什么事呢。
石奶奶松了一口气，都是苦过来的人，酱油里掺点水也能吃，只不过味道淡点。
“你给我退一半的钱就行。”
遇到一个好说话的顾客，戴雨燕松了一口气。
酱油能不能召回是一回事，让客户知道，并给予赔偿又是另一回事。
她的态度放得极低，很诚恳
“石奶奶，这样，酱油您要是想吃就接着吃，但须得尽快吃完。您买酱油的钱我们退给您，再赔偿您十倍。”
还有这好事?
这个赔偿方案深得石奶奶心，家里就儿子一个人有工作。
还要供孙子孙女上学，自己身体也不好，一分钱恨不得当两分钱花。
“没问题。”
她答应的痛快。
戴雨燕数够赔偿款 ，又掏出一份协议，“您看看这份协议 ，如果能接受赔偿条件，咱们签个字，对双方都好。”
“还要签字？”
老一辈人对于签字，签协议这些玩意总是很怵。
他们不识字，总怕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
戴雨燕手腕一转，把协议给了石迎春，“听说你学习不错，给你奶奶念念。”
不信她，总会信自己孙女。
果然，石老太太的戒备放松了不少。
听孙女念完，她还不怎么开心，“同志你也太不信任我了，你打听打听，这一片谁有我说话算话。”
戴雨燕笑着不回答。
手下的动作一点不停，把笔和协议放在她面前，让她按手印。
她不会写可以，但孙女可以代签，她按手印，一样有法律效应。
解决完一个，戴雨燕心情好了不少。
出了石家，她从包里抓出一把核桃递给汪丹。
“今天多谢丹丹你帮忙。”
汪丹有些害羞，她推脱不要。
“戴采购，不用，我没帮什么。”
刚才戴采购处理事的时候，她全程在一旁看着。
佩服得紧。
说话好听，做事也周全。
怪不得她妈妈总在家里说，供销社最有本事就是戴采购。
“拿着，这是谢礼。”
供销社，听说解决了一家，刘会计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还得是小戴你出马，相信另一家也很容易。”
然而，戴雨燕并没有他那么乐观。
连人都找不到，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你就说很容易。
做梦也不敢这么乐观。
这年头，没个监控，想找到另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午饭间，她还在想这件事，要不要让杜天磊配合人画一张相。
让公安局去找。
可这样又显得过于兴师动众。
毕竟掺水的酱油对人体并没有危害。
“小戴，小戴，可不得了，早上那个买酱油的女人找来了，现在就在售货大厅闹呢。”
听到这个消息，不戴雨燕忽然有些轻松。
找来了就好。
到了柜台，一个剪着胡兰头的中年女人，正越过柜台，扯着杜天磊的领子大骂。
“好啊，你这黑心的， 居然给我们卖掺了水的酱油，我要去举报你们，供销社简直无法无天了，为了自己利益，损害人民利益。
你们就等着吃花生米”
她越说越激动，供销社几个售货员脸色也很不好。
杜天磊想把衣领解救出来，可对方手劲太大。
他脸都紫了，想动粗，又不敢。
上次和那位大婶打架的事才过去几个月，他真不想丢了工作。
幸好现在是吃饭时间，供销社没什么顾客。
戴雨燕快步上前，手上使了一个巧劲，把同事从大娘手里解救出来。
“婶子，有话好好说。”
“你谁啊。”
“戴雨燕，供销社采购。”
那大婶一听她只是个采购，还这么年轻，脸色更不好。
“让你们领导出来，我要见你们领导，这件事必须给个说法。”
“婶子，咱们去办公室说。”
那大婶胳膊一扬，“不去，就在这说。”
如果供销社不给她个满意结果，她今天就在这儿闹，闹得这件事人尽皆知。
“行， 婶子，您能先说说您的诉求是什么吗？”
诉求？
梁麦子一时没明白她意思。
戴雨燕又解释了一遍，“你具体想要什么赔偿？”
“带我们全家去医院检查一遍身体，每人补偿一百块钱，登报道歉。”
她每说一条，众人脸黑一个度。
太过分了。
田甜最先不答应，“你做梦，我刚才去医院找了范院长，他说掺水酱油对身体无害。”
她今早买的酱油，最多也就吃了一顿。
居然敢狮子大开口。
不要脸。
“小姑娘，是你们理亏在先，信不信我去举报你们。
我把这件事让整个苏源县人民知道，看以后谁敢来供销社买东西。
破财消灾这个词，你听过吗？”
她这明显的趁火打劫。
田甜气得脸色发白，“你你你不要脸。”
“婶子，去办公室谈。”戴雨燕再次重复。
梁麦子：“不去。”
“既然不去，那就算了，你出去宣传吧，反正这酱油是市酱油厂产的，就算上面要追究责任，也是追究他们。
我们供销社，最多斥责两句。
至于你说的，不要让苏源县人民来供销社买东西这事。
我觉得做的好，让我的同事们好好歇歇，你知道的，我们是铁饭碗，买东西人多还是人少，并不能影响我们工资多少。”
态度强硬的梁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