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年正月二十,辰时初。
司礼监的朱红大门在李成梁亲兵第三轮冲撞下,轰然向内倒塌,木屑纷飞。门内,陈矩持剑当先,身后二十余名太监或持刀棍,或举桌椅,面色惨白却无人后退。晨光透过破碎的门洞,照亮院中青石地上昨夜未干的血迹,也照亮门外三百辽东铁骑冰冷的甲胄。
李成梁策马踏过门槛,战马铁蹄在石板上叩出清脆回响。他年过六旬,须发花白,但身披山文甲,腰挎斩马刀,鹰视狼顾间杀气凛然。这位镇守辽东三十年的老将,此刻竟出现在紫禁城内,本身就是最大的僭越。
“陈公公,”李成梁勒马,声音洪亮如钟,“本将奉贵妃娘娘密旨,清剿祸乱宫禁的阉党。你若识相,放下兵器,或可留个全尸。”
陈矩持剑的手稳如磐石,剑尖斜指地面,血珠顺着剑脊缓缓滴落——那是昨夜斩杀东厂番役时留下的。他抬眼看向李成梁,忽然笑了:“李总兵,你不在辽东防备努尔哈赤,却率亲兵擅闯宫禁,可知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诛九族?”李成梁仰天大笑,“待皇三子登基,本将便是从龙第一功臣!倒是你陈矩,勾结逆贼赵宸、孙承宗,图谋废立,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
他不再多言,挥刀前指:“杀!一个不留!”
三百铁骑齐声应诺,如潮水般涌入院中。这些是李成梁豢养多年的家丁精锐,个个身经百战,马术娴熟,在这狭窄院落中竟也能策马冲杀。
陈矩身后的太监们如何是这些虎狼之师的对手?甫一接触,便如麦草般倒下五六人,鲜血喷溅,染红院墙。
“结圆阵!护住公公!”一名中年太监嘶吼,他是陈矩的心腹,曾随他读过几年兵书。
剩余太监勉强围成半圆,将陈矩护在中央,以桌椅、门板为盾,死死抵住骑兵冲锋。但辽东铁骑根本不硬冲,而是散开成小队,以弓箭攒射!
“嗖嗖嗖——”
箭如飞蝗,瞬间又有七八人中箭倒地。院中惨叫连连,血腥味浓得令人作呕。
陈矩挥剑格开两支流矢,左臂伤口崩裂,鲜血浸透绷带。他知道,最多再撑一刻钟,这里所有人都会死。
但就在此时,司礼监东侧院墙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那声音不是宫中的,也不是京营的,而是一种更加粗犷、更加凶悍的呐喊,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声,如闷雷般滚滚而来。
紧接着,东侧院墙轰然倒塌!烟尘弥漫中,一支约两百人的队伍如虎入羊群般杀入院中!
这些人皆穿鸳鸯战袄,外套简陋皮甲,手持长枪、腰刀、狼筅等兵器,队形散而不乱,进退有据。当先一员老将,白发苍苍,却挺枪如龙,一枪便将一名辽东骑兵挑落马下!
“戚……戚家军?!”李成梁瞳孔骤缩。
那老将正是戚继光当年的副将,如今已七旬高龄的吴惟忠之叔父——吴襄!他本在蓟州养老,三日前接到孙承宗密信,连夜召集旧部,星夜入京!
“李成梁!”吴襄声若洪钟,“你这国贼!私通女真,祸乱朝纲,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老匹夫!”李成梁惊怒交加,挥刀迎上,“凭你这点残兵败将,也想拦我?”
两人刀枪相交,火星四溅。吴襄虽老,枪法却依旧狠辣刁钻,专攻李成梁战马与下盘。李成梁马上功夫了得,但院落狭窄,战马腾挪不便,一时竟被逼得手忙脚乱。
而戚家军旧部已与辽东铁骑混战一处。这些老兵虽多年未临战阵,但当年剿倭时练就的鸳鸯阵、三才阵仍在骨子里,五人一队,十人一组,长短兵器配合,竟将人数占优的辽东铁骑压制得节节后退!
陈矩趁势率剩余太监反攻,内外夹击之下,院中形势瞬间逆转。
李成梁见势不妙,虚晃一刀逼退吴襄,拨马便往院外冲:“撤!先出宫!”
“哪里走!”吴襄岂容他逃脱,挺枪急追。
但李成梁马快,已冲出司礼监,沿宫道向西华门方向狂奔。三百铁骑折损近百,余者紧随其后。
吴襄正要追赶,陈矩却喊道:“吴老将军!莫追!速去乾清宫救驾!”
“什么?”吴襄勒马。
“郑贵妃昨夜已被我软禁在翊坤宫,”陈矩急声道,“但乾清宫还有她安插的人!陛下危在旦夕!李成梁不过疥癣之疾,陛下安危才是根本!”
吴襄猛然醒悟:“好!我分兵一百随你守司礼监,其余人随我去乾清宫!”
“不!”陈矩摇头,“司礼监已无关紧要。所有人,全部去乾清宫!若陛下有不测,万事皆休!”
吴襄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挥手:“所有人!转向乾清宫!”
两百余老兵齐声应诺,如一股铁流,转向北面乾清宫方向。陈矩草草包扎伤口,也带着剩余太监跟上。
宫道上,血迹未干,战斗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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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钟山孝陵祭台。
烟幕已散,刺客或被擒或逃,京营士兵重新控制局面。但祭台上下,气氛却比刺客来袭时更加紧张。
郑贵妃已从惊慌中恢复,此刻端坐于祭台中央临时安置的锦墩上,面沉如水。她身前,太子朱常洛被四名京营将领“护卫”着——实则是软禁。而台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噤若寒蝉。
“太子,”郑贵妃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刺客来袭时,你与孙承宗去了何处?”
太子挺直脊背:“儿臣见场面混乱,恐母妃与三弟有失,特率孙将军巡视四周,以防还有伏兵。”
“哦?”郑贵妃似笑非笑,“那为何有人看见,你们是往神功圣德碑后的松林去了?那里……好像不是护卫祭台该去的方向吧?”
太子心中一沉,知道郑贵妃必有眼线。他面不改色:“刺客箭矢多从松林射出,儿臣自然要去查探源头。”
“查探需要这么久?”郑贵妃声音转冷,“本宫已派人搜过松林,除了几具刺客尸体,还发现了一条通往山下的密道。太子,你莫不是……想借刺客之乱,趁机潜逃?”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贵妃娘娘!”礼部尚书方从哲忍不住出列,“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岂会……”
“方尚书!”郑贵妃厉声打断,“本宫问话,何时轮到你插嘴?”
她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高举过头:“昨夜,东厂在赵宸逆党藏身之处,搜出此信!信中明明白白写着,太子与赵宸、孙承宗密谋,欲借祭陵之机,刺杀本宫与皇三子,然后嫁祸给女真刺客,趁机夺位!”
她将信掷于地上:“太子!你自己看!”
那封信飘落太子脚边,纸张泛黄,字迹潦草,落款处竟真是“臣赵宸顿首”!
太子俯身拾起,只扫了一眼,便知是伪造——笔迹虽模仿得有七八分像,但赵宸给他写信,从来只用特定的宫廷暗纹笺,而此信用的只是普通宣纸。
但他知道,此刻辩解无用。郑贵妃既然敢当众发难,必已做好万全准备。
果然,郑贵妃不给众人细看的机会,继续道:“更有人证!带上来!”
两名东厂番役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文士上台。那文士鼻青脸肿,显然受过刑,正是太子东宫的一位詹事府官员。
“说!”郑贵妃冷喝,“太子昨夜是否密令你准备车马,说要‘出京暂避’?”
那官员浑身颤抖,不敢看太子,只连连磕头:“是……是……殿下说……说京中将有大变,让微臣准备……准备……”
“你胡说!”太子厉声,“孤从未说过此话!”
“殿下……”那官员抬头,眼中满是恐惧与哀求,“您……您就认了吧……贵妃娘娘说了,只要您认罪,便保您性命……”
太子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官员的家人必已被郑贵妃控制。
台下百官见此情形,议论声渐起。有人面露疑色,有人愤愤不平,但更多的是沉默观望——在局势未明前,谁也不敢轻易站队。
郑贵妃眼中闪过得意,正要下令将太子“暂且看管”,忽然——
“报——”
一名京营校尉飞奔上台,单膝跪地:“启禀贵妃娘娘!孙承宗孙将军……率兵折返,已到山门外!”
郑贵妃脸色一变:“他带了多少人?”
“约……约两百,皆着便装,但看步伐,都是精锐老兵!”
话音刚落,山道尽头已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孙承宗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两百戚家军旧部,虽未披甲,但杀气腾腾。更引人注目的是,孙承宗手中高举着一面金牌——正是御赐“如朕亲临”金牌!
“孙承宗!”郑贵妃起身,色厉内荏,“你擅离职守,私自带兵闯祭陵,意欲何为?!”
孙承宗大步上前,在祭台下站定,先对太子躬身行礼,然后转向郑贵妃,声音洪亮:
“臣奉陛下密旨,清查勾结外敌、祸乱朝纲之逆党!今已获铁证,特来呈报!”
他从怀中取出那封李成梁与女真大贝勒代善的密信副本,高高举起:“此信乃辽东总兵李成梁与女真代善三年前所写!信中约定,女真助郑贵妃夺位,事成后割让宽甸六堡,开放马市!信末,还有郑贵妃亲笔画押!”
“胡言乱语!”郑贵妃脸色煞白,“那信必是你伪造!”
“伪造?”孙承宗冷笑,又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那块“寰宇仪核”的共鸣核水晶!
水晶在晨光下晶莹剔透,内里星云流转。孙承宗将其高举:“此乃太祖皇帝所留‘寰宇仪核’之核心!仪核有一妙用——凡经其鉴照之文书,若为真,则水晶泛蓝光;若为伪,则泛红光!”
他走到祭台中央的香案前,将密信副本平铺,再将共鸣核水晶置于信纸之上。
万众瞩目之下,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水晶内星云忽然加速旋转,紧接着,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晕从水晶中溢出,将整封信笼罩其中!信纸上那些字迹,在蓝光映照下,竟隐隐泛起一层金色的荧光,尤其是末尾那个花押,金光最盛!
“蓝光……是真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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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贵妃画押!”
台下百官惊呼连连!
郑贵妃踉跄后退,指着孙承宗:“你……你使妖法……”
“此非妖法,乃太祖皇帝遗宝之神异!”孙承宗收起水晶,转身面向百官,朗声道,“郑贵妃勾结女真、毒害陛下、伪造证据、构陷储君,罪证确凿!依《大明律》,当凌迟处死,诛九族!”
他单膝跪地,对太子抱拳:“请太子殿下下令,缉拿逆党,肃清宫闱!”
“请太子殿下下令!”两百老兵齐声怒吼,声震山林。
台下,方从哲第一个跪下:“臣请太子殿下下令!”
紧接着,沈一贯、以及越来越多的官员,纷纷跪倒:“臣等请太子殿下下令!”
大势已去。
郑贵妃面如死灰,颓然坐倒。她身旁的皇三子朱常洵吓得哇哇大哭,被宫女慌忙抱走。
太子深吸一口气,走到祭台边缘,俯瞰台下跪伏的百官与将士。晨光落在他年轻而坚毅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孝陵:
“传孤令——”
“一,京营即刻控制祭陵现场,所有郑贵妃党羽,一律羁押待审;”
“二,孙承宗率兵回京,配合吴襄老将军,肃清宫禁,保护陛下安危;”
“三,通告天下,郑氏祸国,其罪当诛。凡协从者,三日内自首,可从轻发落;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臣等领命!”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声,响彻钟山。
太子转身,看向瘫软在地的郑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但很快化为坚定。
他走过她身边时,轻声说了一句:
“你败了。”
郑贵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怨毒,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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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时,京城西便门外。
赵宸在杨震的搀扶下,从一辆运柴的牛车上艰难下来。他服下圣愈膏已两日,经脉伤势稍缓,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每走一步都牵动着全身的痛楚。
但他必须进城。
因为半个时辰前,他收到孙承宗飞鸽传书:孝陵事成,郑贵妃已擒,太子正率众返京。而京城中,李成梁残部仍在负隅顽抗,吴襄与陈矩正死守乾清宫。
这是最后一战。他不能缺席。
“阁老,”杨震担忧道,“您这身子……不如先在此处等候,待城中平定再……”
“等不了。”赵宸摇头,望向城门方向,“李成梁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必须在他对陛下下手前,赶到乾清宫。”
他顿了顿:“杨兄,你不必随我冒险。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带着兄弟们走吧,去江南,去海外,过安稳日子。”
杨震笑了,笑容豪迈:“阁老说哪里话?杨某既然跟了您,便跟到底。刀山火海,也闯了!”
他扶住赵宸:“走吧。西便门的守将是我旧部,已打点好了。”
两人走向城门。守城士兵果然未加阻拦,反而默默行礼。
踏入京城,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闭户。远处隐约传来喊杀声与马蹄声——战斗还在继续。
赵宸在杨震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着紫禁城的方向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却很稳。
肩上的伤还在痛,经脉还在哀鸣,但他眼中却燃着一簇火焰——那是比伤痛更强大的东西。
是信念。
是责任。
是这风雨飘摇的大明江山,最后的希望。
夕阳西下,将他蹒跚而坚定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而紫禁城的方向,最后一抹余晖正染红巍峨的宫墙。
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