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风带着雪山的凛冽,吹过逻些城(今拉萨)的吐蕃王帐。年轻的赞普松赞干布盘坐在虎皮垫上,面前摊着一卷羊皮地图,心思却飘到了三千里外的长安城。
“赞普,唐朝的使团到了。”大相禄东赞掀开帐帘。
松赞干布眼睛一亮:“带进来!”
使团奉上的礼物很常规:丝绸、瓷器、茶叶,还有几匣据说是长安“格物院”新制的琉璃器。赞普一一过目,礼貌地致谢,但眼神里分明有别的期待。
等正式礼节完毕,他屏退左右,只留禄东赞,这才压低声音问:“上次让你打听的……长安城里那种‘不出门就能吃到各家美食’的法子,可问到了?”
禄东赞面色古怪:“问到了。长安城确有‘急递署’,专送信件货物。但去年起,多了项‘送食’业务——百姓只需在食肆点好餐,便有穿靛蓝短衫的‘快脚’取餐送达,半个时辰必到。长安人称之为……‘外卖’。”
“外卖……”松赞干布喃喃重复这个陌生的词汇,眼中闪过孩子般的好奇,“本赞普也想吃长安的外卖。”
禄东赞苦笑:“赞普,长安距此三千里,等外卖送到,菜早馊了。”
“那就让会做外卖的人来!”松赞干布一拍桌案,“传信给唐朝皇帝——本赞普不要公主,不要财宝,就要十个会送外卖的快脚,来教吐蕃人也吃上‘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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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接到这封国书时,朝堂炸了。
“荒唐!荒唐!”礼部尚书气得胡子乱颤,“吐蕃赞普竟视两国邦交如儿戏!要外卖快脚?这成何体统!”
兵部尚书却眉头紧锁:“莫不是诡计?借口要人,实则是想窥探长安城防布局、市井情报?”
连魏征都捻须沉吟:“陛下,此事……着实古怪。”
只有李承乾在御座上笑了。笑得很开心,很真实。
“诸卿想多了。”他摆摆手,“松赞干布今年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年纪。他在长安有探子,知道外卖新鲜,想学——就这么简单。”
他站起身,走到大殿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划过长安到逻些的漫长路线:“吐蕃高原,地广人稀,部落分散。若能建起外卖……不,是‘急递送食’网络,于民生大有益处。牧民不必为吃口热饭奔波数十里,驻军也能及时得到补给。”
他转身,眼中闪着光:“这是好事。送!”
三日后,十名急递署最精锐的快脚被召到两仪殿前。他们穿着靛蓝色制服,背脊挺直如枪,只是脸上还带着懵——皇帝召见他们这些跑腿的?
李承乾亲自走到他们面前,一个个看过去:“你叫王铁栓?听说你创下过一日送餐五十三份的纪录?”
为首的黑脸汉子涨红了脸:“回陛下,是、是五十二份半……最后一份汤洒了些,没算钱。”
“诚实,好。”李承乾拍拍他的肩,“你们十个,要去吐蕃一趟。任务很特别——不是送餐,是教餐。教吐蕃人怎么做外卖,怎么送外卖。”
快脚们面面相觑。教吐蕃人……送外卖?
“去了之后,别只教长安的菜。”李承乾眨眨眼,“要入乡随俗。吐蕃有牦牛肉,有青稞,有野菌,有烈酒——用他们的食材,做他们爱吃的口味。比如……”
他想了想,说出一个让所有人愣住的词:“吐蕃版麻辣烫。”
麻辣烫?那是什么?
“就是各种食材串成串,在辣汤里烫熟,蘸料吃。”李承乾简单解释,“吐蕃天寒,吃辣驱寒。你们去研究,怎么用吐蕃的辣椒、牦牛肉、青稞饼,做出他们自己的麻辣烫。”
他顿了顿,笑道:“要是做成了,松赞干布吃高兴了,说不定以后吐蕃的外卖,全用咱们的法子——这可是大功一件。”
王铁栓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陛下,小人……草民们一定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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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逻些城的吐蕃人看见了一支奇怪的队伍:十个穿着靛蓝短衫的唐人手推十辆特制小车,车上装着奇怪的铁皮箱子(保温箱)、成捆的竹筒(餐盒)、还有各种瓶瓶罐罐的调料。
松赞干布亲自出城迎接。当他看到那些小车时,眼睛亮得像高原的星星:“这就是……外卖车?”
“回赞普,这是保温送餐车。”王铁栓恭敬行礼,“箱内衬羊皮,中夹棉絮,可保温一个时辰。”
赞普绕着车转了三圈,忽然问:“能跑多快?”
“平地小跑,一个时辰能送二十里。”
“好!”松赞干布大笑,“明日就先给本赞普送一份!要……要那个‘麻辣烫’!”
第一顿“吐蕃外卖”的研发在赞普的厨房里开始了。王铁栓带来的花椒、八角在吐蕃后厨引起围观,但当他们拿出本地干辣椒时,吐蕃厨子眼睛亮了——那辣椒比长安的辣三倍不止。
“用牦牛骨熬汤,加这辣椒,再加花椒。”王铁栓边比划边让通译解释,“肉切薄片,菌子洗净,青稞面捏成小团……串起来,烫!”
第一锅汤滚开时,辛辣的香气冲出厨房,弥漫整个王帐区域。路过的大小头领都抽着鼻子停下脚步。
松赞干布等不及,亲自跑到厨房,拿起一串刚烫好的牦牛肉就咬。
“嘶——哈!”他被辣得直吸气,眼泪都出来了,却满脸兴奋,“够劲!再来!”
那天下午,赞普一个人吃了三十串。吃到满头大汗,脱了外袍还在吃。
“好!这个好!”他拍着王铁栓的肩,“从明天起,你们就在逻些城开教!本赞普要让每个部落的头人都会做这个……麻辣烫!”
教学比想象中顺利。吐蕃人豪爽,学得也快。王铁栓他们发现,吐蕃的野葱、野蒜、某种带麻味的草籽,都能成为独特的调料。他们甚至发明了“青稞面麻辣烫”——把青稞面团揪成小片烫熟,吸饱辣汤,劲道又饱腹。
但真正的挑战是“送餐”。
高原不比长安平原。这里海拔高,氧气稀,跑几步就喘。第一次送餐演示,王铁栓按长安的速度跑了三里,就脸色发白地扶着墙喘气。
围观的吐蕃汉子们哄笑:“唐朝兄弟,这就不行了?”
王铁栓咬牙,第二天开始,带着九个兄弟天不亮就起来,慢慢适应,调整呼吸节奏。十天后,他们能在逻些城的石板街上小跑如常了。
这时松赞干布又出了难题:“本赞普的夏宫在三十里外的山谷,想吃麻辣烫,能送吗?”
所有人都觉得这不可能——三十里,送过去早凉了。
王铁栓却盯着地图看了半天,忽然问:“赞普,山谷可有河流?”
“有。”
“能否……用牛皮筏顺流而下?二十里水路,比陆路快,还能保温。”
松赞干布愣住,随即大笑:“好主意!”
第一次水路送餐成了逻些城的盛事。王铁栓把保温箱裹了三层羊皮,固定在牛皮筏上。顺雅鲁藏布江支流而下,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夏宫门口。
当松赞干布打开保温箱,拿出还烫手的麻辣烫串时,整个夏宫的吐蕃贵族都惊呆了。
“热……还是热的!”
赞普吃得满嘴红油,忽然抬头问送餐的快脚:“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张三水。”
“张三水,从今天起,你就是吐蕃‘急递署’第一位教头!”松赞干布大手一挥,“本赞普给你一百个吐蕃勇士,你教他们送餐——不,送军情、送信件、送货物!就用你们这套法子!”
三个月后,逻些城出现了奇景:穿着靛蓝与吐蕃褐衣混搭制服的“高原快脚”们,背着特制保温箱,奔跑在城街巷陌。他们送麻辣烫,送青稞酒,送家信,甚至送赞普的诏令——速度比以往的马匹传令还快,因为马要休息,人可接力。
松赞干布在给李承乾的回信中写道:“唐朝皇帝太懂我了!但有个小问题——你们的小哥跑太快,我派去学艺的勇士追不上,只能跟在后边喘气……”
随信送来的,还有十张完整的牦牛皮,以及一句话:“此皮制保温箱最佳,长安或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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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铁栓等人返回长安那日,李承乾亲自在城门外迎接。
十个快脚黑了,瘦了,但眼睛亮得灼人。他们带回来的不只是赞普的谢礼,还有一本厚厚的《高原送餐要诀》,详细记载了如何在高海拔地区快速行走、如何用当地材料保温、如何建立接力送递网络……
“做得好。”李承乾对王铁栓说,“从今天起,急递署设‘高原司’,你任主事。专研高原、山地、荒漠等特殊地形的急递之法。”
他顿了顿,笑道:“对了,吐蕃版麻辣烫的配方,宫里御厨想学学。”
后来,长安西市真的开了一家“吐蕃麻辣烫”。生意火爆,尤其是冬日。而逻些城的“高原急递”网络,逐渐覆盖了吐蕃主要部落,不仅送餐,更成了赞普巩固统治、传递政令的重要通道。
很多年后,当松赞干布与大唐公主真正和亲时,陪嫁队伍里最受欢迎的,不是工匠,不是医者,而是十个新任的“外卖教头”。
而那一代吐蕃孩子中,很多人学会的第一句唐话是:
“您的外卖到了——趁热吃。”
这句简单的话,穿过雪山草原,连接了两个曾经刀兵相见的帝国。以一种最朴素、最温暖的方式:让人吃上热饭,让人感到被关心。
毕竟,无论唐蕃,无论贵贱,热乎乎的饭菜下肚时,嘴角的笑意总是相似的。
而历史的拐弯,有时就藏在那一锅滚烫的、辣得人眼泪直流的麻辣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