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火”秘术的图纸和“黑石”碎片被主动上交军方，赵少校带着几名技术军官和一个班的武装士兵，在一个小时后就赶到了江城，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林奇同志，你们提供的情况非常重要，也非常……敏感。”在临时辟出的、被严密把守的“物证室”里，赵少校盯着摊在防辐射布上的图纸和石头碎片，语气严肃：“能详细描述一下发现经过吗？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林奇早有准备，让亲自参与搜索的队员“如实”汇报：夜间巡逻时听到礁石滩有异常响动，以为有人偷渡或走私，前往查看发现半沉舢板和血迹，搜索后发现隐藏的油布包。
整个过程“恰好”有两名队员相互作证，细节吻合，无懈可击，林奇重点强调了“发现后立即上报”，以及对此事“深感震惊和忧虑”。
“图纸的内容，你们有人看过吗？能看懂吗？”一名戴着眼镜、气质斯文的技术军官拿起图纸，仔细端详，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
“我们哪看得懂这个。”林奇苦笑摇头：“上面鬼画符似的，只知道不是普通东西。老陈——我们这儿以前搞勘探的——看了也说像是化学公式，但具体不明白。我们就觉得这事儿太大，不敢隐瞒，赶紧报告了。”
这番说辞既撇清了江城“私藏”或“研究”秘术的嫌疑，又暗示了己方的“无知”和“配合”态度，符合一个地方幸存者头目应有的认知水平和政治觉悟。
技术军官和赵少校低声交换了几句，又仔细检查了舢板和血迹，询问了周边水文和近期可疑船只活动情况。林奇一一作答，并“忧心忡忡”地提到近期“鲅鱼滩”船只遭袭、以及不明势力在附近窥探的情况，暗示局势复杂。
“你们做得对，及时报告是正确的。”赵少校最终表态，让人仔细收好物证：“这些东西，以及相关情况，我们会带回舰队，由专家进一步分析。至于那艘被袭击的‘鲅鱼滩’船只，舰队会展开调查。你们近期要提高警惕，加强巡逻，但不要擅自采取过激行动，以免打草惊蛇或引发误判。有任何新的发现，立即报告。”
“是！坚决服从命令！”林奇立刻表态，随即又“犹豫”地问道：“赵组长，这……这‘蓝火’到底是什么东西？真有传言那么邪乎吗？对我们江城……会不会有危险？”
赵少校看了他一眼，语气略缓：“具体是什么，有待分析。但可以明确的是，这东西很危险，牵扯到‘海渊’遗留的放射性物质和技术。你们不要私下打听，更不要尝试接触，一切等舰队调查结果。至于危险……提高警惕，做好自己的事，舰队会确保区域安全。”
一番敲打和安抚后，军方带着物证匆匆离去。看着舰队巡逻艇远去，林奇脸上的“困惑”和“忧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沉思。
“他们信了多少？”柳菲菲低声问。
“不重要。”林奇摇头：“重要的是，我们把‘发现者’和‘配合者’的身份坐实了，把麻烦和焦点部分转移出去了。现在，军方必须优先处理这个‘突然出现’的秘术线索，这会牵扯他们大量精力。而且，他们会更警惕其他势力——特别是‘方舟’——在这件事上的动作。”
几乎在军方离开的同时，安德森的加密回复也到了，语气是强压怒火的生硬：
“林先生，关于你方所指控的袭击事件，‘方舟’对此毫不知情，也绝不会对与合作伙伴有往来的民间船只采取此类行动。这显然是有人冒充或栽赃，意图破坏我们之间的合作信任。
当前东海区局势复杂，各方势力鱼龙混杂，希望贵方不要被误导。关于‘临时补给站’和情报共享事宜，鉴于目前出现的‘意外情况’，我方认为更有必要加快进行，以便共同应对可能的风险。请于24小时内给予明确答复。”
矢口否认，反咬一口，同时继续施压，典型的“方舟”做派，林奇冷笑，回复道：“袭击事件证据确凿，我方船员亲眼所见，并有物证。此事已向舰队报告，相信军方会调查清楚。在真相大白、责任厘清之前，关于补给站等一切合作事宜暂缓。我方需要确保自身安全，并评估合作伙伴的可靠性。”
他要把“方舟”晾一晾，同时将皮球踢给军方，加剧双方的猜忌和对立。
处理完外部压力，内部的问题更需谨慎。那个“捡到”的油布包，除了上交的部分，林奇让老陈在军方到来前，用最快的速度，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将图纸临摹了一份，并将几块最小的、特征不明显的“黑石”碎片藏匿了起来。这是江城自己的底牌，绝不能交出去。
“图纸内容能还原多少？”林奇问老陈。
“大部分临摹下来了，但核心的几个公式和参数，原图纸就模糊不清，我也只能猜个大概。”老陈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兴奋：“不过，可以确定，这确实是一种非常粗糙、但理论上可行的，从类似‘黑石’的低纯度矿物中，提取某种易燃易爆气体的方法。过程极其危险，效率低下，而且……会产生剧毒和放射性副产物。这玩意儿就是个不定时炸弹，谁用谁倒霉。”
“也就是说，‘蓝火’秘术，本质上是一种玩命的、副作用巨大的土法制‘燃爆物’？”林奇总结。
“对。可能比普通的燃料厉害点，但绝对没有传言中那么神奇。而且，对操作者和环境伤害极大。”老陈肯定道。
这个结论让林奇稍微松了口气，如果“蓝火”的真相不过如此，那它的诱惑力和威胁性就大打折扣。真正的危险，在于人们因无知和贪婪而对它的疯狂追逐，以及争夺过程中引发的混乱。
然而，就在江城上下因军方调查和“方舟”施压而绷紧神经时，内部那个一直在暗中涌动的“暗流”，终于忍不住冒头了。
两天后的深夜，负责监控仓库区的暗哨报告，有人影试图潜入存放“方舟”第二批援助物资中那些五金工具和建筑材料的临时仓库！潜伏者显然对仓库区布局和哨兵换岗时间有一定了解，动作很小心，但没能躲过暗哨的眼睛。
“抓活的。”林奇接到报告，只说了三个字。
柳菲菲亲自带队，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悄悄布下包围圈，在潜入者撬开仓库门锁、试图搬动一箱工具时，突然现身，一举擒获。
一共两人，都是江城内部人员——一个是之前负责码头货物登记、后来因手脚不干净被调去干粗活的“黄三”，另一个，竟然是之前从盐滩带回来的那批幸存者中，一个沉默寡言、但干活还算卖力的年轻人，名叫“阿水”。
“谁指使的？想偷什么？”审讯在封闭的地下室进行，柳菲菲主审，林奇在隔壁监听。
“没……没人指使，就是……就是看那些工具好，想偷点出去……换点吃的……”黄三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换吃的？”柳菲菲冷笑，拿起从他们身上搜出的一小袋玉米面：“用工具换玉米面？还是用工具，去换别的什么？比如……情报？”
阿水低着头，一言不发，眼神躲闪。
“不说？”柳菲菲对黑鱼使了个眼色。黑鱼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颜色暗淡的石头碎片——正是之前藏匿的、与“蓝火”秘术相关的“黑石”碎片，不过做了处理，看起来更像普通矿石。
“认识这个吗？”黑鱼将碎片推到两人面前。
黄三茫然摇头，阿水的身体却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神死死盯住碎片，又迅速移开。
“看来你认识。”林奇推门走了进来，目光如刀，钉在阿水身上：“盐滩那边，除了刮盐，是不是也偶尔能捡到这种颜色的石头？你们管它叫什么？‘鬼火石’？还是……‘蓝火石’？”
阿水猛地抬头，眼中充满惊骇，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
果然！林奇心中豁然开朗，盐滩有“黑石”的劣质伴生矿或污染残留！难怪那里的人会生病，难怪“蓝火”秘术的技术员会出现在那片海域附近！他可能就是从北边逃到盐滩一带，想利用那里的“原料”！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林奇逼近一步，语气冰冷：“重要的是，谁告诉你江城有这种石头？谁让你来偷工具？是不是跟外面找你打听‘蓝火’的人有关？说出来，你和你盐滩的家人，或许还有条活路。不说，我现在就把你，还有你们盐滩那些人的事，告诉军方。你觉得，军方会怎么处理可能私藏‘放射性矿物’和‘危险技术’的知情不报者？”
阿水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断断续续交代，大概十天前，有个自称“北边来的行商”的人，在盐滩附近“偶然”遇到他们，用一点粮食换走了他们捡到的几块“鬼火石”，还详细问了石头出现的地点。
几天后，那人又找到被带到江城的阿水，许诺如果能从江城内部搞到“有用的工具”，或者打听到关于“蓝色石头”、“奇怪图纸”的消息，就给他家人更多的粮食，甚至带他们去“更好的地方”。工具是用来交换信息的筹码，而目标，显然是“黑石”和“蓝火”秘术！
“那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怎么联系？”林奇追问。
“三十多岁，黑脸，左手缺了根小指，说话带点北方口音，但不像铁拳帮那些人那么冲……他让我把搞到的东西或消息，藏在码头西头第三个系缆桩下面的石头缝里，他自会来取。下次联系是……是后天晚上。”阿水哆嗦着说。
缺了小指的北方人……林奇和沈依晴对视一眼，这个特征，与“海蛇”之前提供的、关于劫走技术员的那伙“操南方口音、身份不明”之人的描述不符。是另一股势力？还是“方舟”或其他人伪装的？
“黄三，你呢？你怎么掺和进来的？”林奇转向面如死灰的黄三。
“我……我就是贪心，阿水说能搞到外快……我负责帮他打掩护，告诉他仓库的情况……我错了，船长饶命啊！”黄三磕头如捣蒜。
“押下去，分开看管。”林奇挥挥手，内鬼揪出来了，但线索指向了更复杂的幕后。
“将计就计。”林奇对黑鱼和柳菲菲说：“准备一批‘特殊’的工具，做点手脚，让它们用起来容易出‘问题’。再准备一份‘精心制作’的假情报，就说是我们暗中分析的‘蓝火’秘术的‘致命缺陷’和‘正确用法’。后天晚上，放到那个系缆桩下面。”
“你想钓鱼？还是借刀杀人？”沈依晴问。
“都是。”林奇眼中寒光一闪：“看看是哪条鱼上钩。如果是‘方舟’的人，这份假情报够他们喝一壶；如果是其他势力，也能制造混乱。更重要的是，我们要通过这次‘交货’，摸清对方的接头方式和可能的藏身点。黑鱼，你亲自带人布控，我要知道是谁来取东西，去了哪里。”
“明白！”
“另外，”林奇补充：“加强对盐滩带回人员的监控，但不要打草惊蛇。阿水的家人还在盐滩吗？”
“在，还有他老娘和一个妹妹。”
“派人秘密接来，控制住，但别让阿水知道，这是人质，也是筹码。”林奇从不吝于使用任何有效的手段来确保控制和获取信息。
内鬼的暴露和反制计划的制定，让江城在被动中寻得了一丝主动，然而，林奇清楚，这仅仅是在汹涌暗流中，勉强稳住了一小块立足的礁石。
更大的风浪，来自“方舟”、军方，以及那个依旧下落不明、却牵动着无数人心的“蓝火”秘术和它的携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