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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第四种选择(1 / 1)

“格杀”二字,如万载玄冰凝结成的无形锋刃,骤然悬停在大殿中央,瞬间冻结了每一缕空气,凝固了每一道光线,甚至让那永恒流转的星图、奔腾的金芒都为之短暂地滞涩。

空气不再是呼吸的介质,而是变成了透明的、粘稠的枷锁。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像是用尽全力从冻结的胶体中撕开一道缝隙,冰冷而艰涩的空气挤入肺部,带来针扎般的细微刺痛。肺叶的扩张被无形地限制,每一次呼吸都浅而急促,无法深入。光线不再是单纯的照明,它仿佛有了实质的重量,均匀而冰冷地压在身上,压得人眼皮发沉,眼球发胀,连抬头的动作都变得费力。声音彻底消失了,或者说,被那两个字带来的、代表最终裁决的绝对死寂所吞噬,只剩下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冲撞耳膜的沉闷回响,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的震动——那心跳声,在此刻的寂静中,被放大到令人心悸的程度。

持剑人搭在剑柄上的手,五指缓缓收拢。那动作极其缓慢,每一个指节的弯曲都清晰可见,带着一种山岳倾塌不可逆转、江河断流无法挽回的决绝与必然。指节因蓄力而微微泛白,骨节凸显,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在殿堂冷光的照耀下清晰浮现。他并非在用力握紧剑柄,更像是在进行一种仪式性的“确认”——确认那柄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或许见证过无数存在湮灭的古剑,依旧与他心意相通,依旧可以应他一个念头,化作一道斩断因果、裁决命运、甚至可能波及更深远存在的灭世惊雷。

随着他手指的收紧,那柄始终古朴无华、敛尽锋芒、如同凡铁般的连鞘古剑,忽然发出了声音。

那不是金属与剑鞘摩擦的声音,也不是能量激荡的轰鸣,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接近世界本源规则的鸣响。低沉时,如同从地脉最深处传来的远古龙吟,悠长、威严、带着大地的厚重与岁月的沧桑;高亢时,又如九天云外骤然撕裂永恒寂静的惊雷霹雳,尖锐、暴烈、蕴含着撕碎一切的破坏力。剑鸣并非持续不断的嘶吼,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心跳般脉动,每一次鸣响的起伏、间隔,都暗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每一次鸣响,都让这座由规则构筑的殿堂空间为之震颤,让那些晶柱内奔腾流淌的金色光芒为之紊乱、扭曲一瞬,让穹顶上那复杂精密的星图为之微微偏移、闪烁毫厘。

一股纯粹到极致、不含任何杂质与情绪的“意”,随之从剑鞘中弥漫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的每一寸空间。

那不是杀意——杀意尚有具体的指向目标,尚存愤怒、憎恶等情绪色彩,尚有“为何而杀”的因果缘由。这股“意”,更像是“斩断”这个抽象概念的终极具现,是“终结”这一行为本身的纯粹表达,是至高秩序对“异端”与“扰乱者”所持有的最终裁定权与执行力的直接彰显。它不含喜怒,不辨善恶,没有怜悯,也没有犹豫。它只是“存在”于此,并且明确地“将要执行”。它锁定了殿中的三人,不是简单地锁定他们的身体方位或能量特征,而是更本质地锁定了他们的“存在烙印”,仿佛只要持剑人一个确认的意念,这股“意”所代表的规则力量,就可以将他们从当前的时间线、因果网、甚至存在概念上彻底“擦除”,不留丝毫痕迹。

在这股超越了寻常力量层级、直接触及规则本源的恐怖威压之下,苏晴晴手中的渡人者之灯首当其冲。灯焰原本因她坚定意志的支撑而勉强维持着一圈温暖的光晕,此刻却如同被投入狂暴深海漩涡的一点烛火,剧烈地、无助地摇曳、明灭、收缩,仿佛下一秒那点代表着希望与指引的光芒就要彻底熄灭,沉入永恒的黑暗。温暖的光芒被挤压得只剩下紧贴黄铜灯身的一层稀薄光膜,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变淡、趋于透明。她感到自己与这盏传承古老、心意相通的灯之间那份紧密的联系,此刻也变得微弱而遥远,如同握着一块正在飞速失去所有热量的寒冰,刺骨的冰冷顺着指尖蔓延向手臂,直抵心脏。

林寻眼前,那功能已残缺不全的系统面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灼伤灵魂的刺目红光,彻底占据了所有的视野。警告信息简单、重复、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终局感:

致命威胁!致命威胁!致命威胁!

检测到规则级抹杀权限激活!

目标锁定:本机绑定宿主及深度关联个体(苏晴晴、库奥特里)

威胁性质:存在性抹除

距离规则执行:临界状态(倒计时不可预测)

最终建议:放弃一切形式的抵抗与侥幸心理,立即接受裁定,或可保留最低限度的存在延续性。

每一个血红色的文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意识深处,留下焦灼的恐惧与无力。系统的分析模块、推演模块、防御建议模块已经彻底停摆,死寂一片,只剩下这最原始、最本能的最高级别警报在疯狂闪烁。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套源自未知高等文明、伴随他经历无数危险、给予他知识和力量的神秘系统,其核心深处都在这种触及根本规则的抹杀威胁下,发出了近乎哀鸣的震颤与共鸣——那是一种造物面对更高层次“删除指令”时的本能战栗。

第一个做出反应,并且是实质性、对抗性反应的,是库奥特里。

他没有怒吼,没有咆哮,没有发出任何试图壮胆或挑衅的声音。他只是沉默地、沉稳地、仿佛这个动作已经镌刻进骨髓、演练过千百遍那样,从身下那灰扑扑的草编蒲团上,站了起来。那具魁梧如山、历经无数锤炼的身躯在起身过程中,每一块肌肉都如百炼钢缆般绞紧、膨起,骨骼关节发出轻微却坚实无比的噼啪声响,那是力量在压抑到极致后寻求爆发的征兆。他向前迈出一步,地面微震;两步,气势凝实;三步,他最终如同最忠诚无畏的磐石,稳稳地、决绝地挡在了林寻和苏晴晴的身前,用自己的背影为他们筑起第一道,或许也是最后一道血肉壁垒。

他背对着生死与共的同伴,正面朝向案后那两位代表至高秩序与最终裁决的冰冷存在,宽阔厚实的肩膀仿佛要凭空拓宽几分,将大部分如同海啸般压来的恐怖威压一力承担。他微微分开双脚,站成一个历经千锤百炼、最稳固扎实的防御姿态,膝盖微屈如弓,重心下沉似岳,整个人的气势与脚下这片被规则固化的地面连成一体,仿佛要将自己生生钉进这由“法理”构成的殿堂基础之中,至死不退。

随着他进入最高级别的战斗戒备状态,一些古老的、蛮荒的、与这大殿精致、冰冷、充满计算感的秩序氛围格格不入的东西,从他身躯深处,从他血脉根源,缓缓苏醒、勃发。他裸露在简约衣物外的脖颈、手背、乃至部分脸颊皮肤下,那些平日里完全隐没、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才会显现的暗青色图腾纹路,如同被无形薪火点燃的古老符咒,逐一亮起。这些纹路复杂、原始、充满了野性的美感,图案似咆哮的远古凶兽,似燃烧的永不熄灭的火焰,似撕裂苍穹的狂暴雷霆……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微微游走、明灭,散发出一种狂野不羁、不屈不挠、充满了生命最原始抗争力量的气息。

这股猛然腾起的气息,并不算强大——至少在这座代表着恢弘秩序的大殿,以及那柄鸣响着灭世之音的古老剑器面前,它显得如此渺小、脆弱,如同狂风中的一点火星。但它异常坚韧,异常倔强,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抹除”与“终结”的极致抗拒。它不像大殿的秩序那样试图定义一切、掌控一切、将万物纳入既定的轨道;它只是存在,只是咆哮,只是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向那高高在上的裁决者宣告着:“我在这里!我的生命,我的意志,不愿就此被定义,被审判,被无声抹去!”这股蛮荒的战魂之意,与持剑人那纯粹到极致的“斩”之概念,在大殿中央无形的空气中悍然对撞。虽然如同萤火之于皓月,被全面压制、包裹、侵蚀,但它竟也寸步不让,如同礁石迎击海浪,激起一圈圈只有极高明灵觉才能清晰感知到的、剧烈而悲壮的精神意念涟漪。

“哦?”

持剑人的眉头,极其轻微地向上挑动了一下,弧度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他搭在剑柄上、正在缓缓收拢的五指,停止了继续紧握的动作,但那古剑发出的、如同心跳般危险的嗡鸣声并未停歇。他将目光投向如临大敌的库奥特里,那双始终跳跃着冷静银白电芒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可以被明确称之为“情绪”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了淡淡讶异、些许审视探究,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饶有兴致的玩味?

“异域的战魂传承……有趣。”他的声音依旧冷硬如铁,但不再像之前宣读判决时那样纯粹无情,多了一丝对“罕见观测样本”的审视与点评意味,“在这方天地规则的强力压制场域中,竟还能引动如此纯粹、近乎本源的‘不屈’战意,倒也有几分难得。看来传承源头,亦非寻常。”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库奥特里的身体,看到那些游走的图腾纹路深处:“可惜,传承方式粗陋原始,未能与更精妙的规则结合,徒具其形,未得其神。意志虽坚,勇魄可嘉,然于煌煌大道、绝对秩序面前,不过螳臂当车,徒增笑耳。”

他并未拔剑,甚至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带有攻击意图的姿态。只是将原本搭在剑柄上的右手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对着数丈之外、严阵以待的库奥特里所在的方位,隔着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随意地、轻轻地、向下一划——动作姿态飘逸如书法大家挥毫落笔写下遒劲一竖,又似超然琴师信手拨动决定乐章终曲的最后一根琴弦。

“铮——!!!”

一声远比之前所有鸣响都更加清越、更加锋锐、更加直击灵魂本质的剑鸣,骤然爆发!这声音仿佛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一个存在的意识深处炸响!

没有炫目的光芒迸发,没有有形的剑气纵横,没有任何可见的能量轨迹或冲击波。但就在他手指划落的瞬间,库奥特里却感觉仿佛有一柄看不见的、凝聚了“斩断”概念的巨锤,或者说是一道无形的“裁决之锋”,跨越空间,结结实实地、毫无花哨地正面轰击在他的“存在”之上!

“呃——!”

库奥特里魁梧如山的身躯猛地剧烈一震!他喉咙里爆出一声压抑到极致、从胸腔深处挤出的痛苦闷哼,仿佛有万钧山岳凭空出现,狠狠砸在他的胸膛、压在他的脊梁!他脚下那不知何种材质、原本光滑如镜、坚不可摧的青黑色石砖,此刻却发出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牙酸不已的“咔嚓咔嚓”密集碎裂声!以他双脚所立之处为中心,蛛网般密集且深邃的裂痕瞬间疯狂蔓延开来,顷刻间便扩散至丈许方圆!细小的碎石屑和粉尘被无形的冲击力震得脱离地面,微微浮起,在他周围形成一圈朦胧的尘雾。

然而,库奥特里站住了。

他高大健硕的身体被那股无形巨力冲击得微微前倾,全身虬结的肌肉贲张鼓胀如一块块坚硬的钢铁,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剧烈跳动。他的嘴角,难以控制地渗出了一缕极淡、却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但他那双如同千年老树扎根大地般的脚,却仿佛真的与这片被规则笼罩的地面生长在了一起,死死地钉在那片已然碎裂不堪的地砖中央,鞋底甚至微微嵌入石中,未曾向后滑动哪怕一寸!他周身那被压制得暗淡如同风中残烛的蛮荒图腾光芒,虽明灭不定,却仍在顽强地、倔强地闪烁着,仿佛在宣告着不屈的意志尚未被彻底碾灭。

他猛地抬起头,透过几缕被汗水浸湿、垂落额前的发丝,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燃烧着近乎实质的火焰,死死盯住不远处案后端坐的持剑人,喉咙里挤出沙哑却坚如磐石、不容置疑的声音:“要动他们……先过我这关。”

“你们的‘天条’,难道就是如此吗?!”苏晴晴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带着明显压抑不住的颤抖,那颤抖并非源于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源于对这不公审判、对这冰冷逻辑的极致愤怒与不甘!她紧紧握着手中那光芒已黯淡如豆的渡人者之灯,毅然向前一步,与伤痕累累却寸步不让的库奥特里并肩而立。尽管她的身形在库奥特里面前显得娇小,但在这一刻,她身上腾起的气势却丝毫不弱,那是一种源自内心坚定信念与道德勇气的光芒。她直视着案后两人,尤其是那位执笔记录者:“仗着你们拥有定义规则的力量,仗着你们掌控了所谓最终的审判权,就可以如此蛮横地强加罪名,肆意执行你们单方面认定的‘正义’吗?!我们解救了整整一百多个无辜受困、承受了百年绝望痛苦的灵魂!这件事的功过是非,对秩序的真正影响,难道就是由你们两个……由玄律阁在这里关起门来,一言而决吗?!”

她的质问,在空旷、威严、寂静到可怕的大殿中回荡、撞击,虽然音量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直指核心的力量,如同试图刺破那层厚重冰冷、看似绝对理性的秩序外壳,质问其内在的逻辑正当性。

执笔人终于再次开口了。从持剑人给出那三个冷酷选择开始,他就一直微微垂目,专注地看着面前那卷光芒流转的奇异卷轴,仿佛庭审中那位只负责客观记录、不参与情绪交锋的书记官。此刻,听到苏晴晴的质问,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掠过情绪激动的苏晴晴,重新落回自己面前的案上,那眼神如同在看卷宗上一行需要核实的普通数据。

“功是功,过是过。”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精确、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太阳东升西落”这样不容置疑的自然公理,“二者性质截然不同,源头各自独立,评判所依据的标准体系亦自有分野,岂可混为一谈,妄图以数量多寡或情感倾向随意相抵?此乃逻辑混乱,非是论理之道。”

他伸出左手,以极其稳定、如同机械般的动作,拿起了那支一直搁在莹白玉质笔架上的紫毫毛笔。笔尖并未重新蘸取旁边砚台中那暗金色、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淌的“墨汁”,但当他手腕微沉,笔尖轻轻点向那依旧在面前展开的、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光质卷轴的某处特定区域时,那一片区域的光晕立刻如同被石子击中的水面般荡漾开来,其上密密麻麻、不断流转重组的金色神秘符号也随之加速变幻、排列、组合。

刹那间,卷轴上方再次浮现出清晰的光幕投影。但这次光幕上呈现的,不再是动态的事件影像回放,而是两行简洁、冰冷到极致的、由那种玄奥金色符号构成,但下方同步浮现出对应现代通用汉字注解的文字条目:

功:一百二十三。(注:于‘月季庄园’时空异常节点,成功引导、安抚并促使无辜受困游魂共计一百二十三缕得以解脱执念束缚,自然消散归寂,有效消弭局部累积百年之怨念阴性能量,此举符合广义‘善举’定义,产生正向秩序涟漪。)

过:一。(注:在未获许可、不明全局的情况下,擅自动用非标准、高干涉性手段,强行破坏已自然生成并运行之‘天罚’衍生结构【代号:时间囚笼-丙七四】,此行为严重扰乱该节点既定因果链条主干及十七条重要支脉,引发不可预测的次级因果逻辑紊乱与信息污染,此性质被定义为‘逆律’,属对现行根本秩序的直接冲击。)

两行文字,一上一下,平行排列,中间有清晰的空白间隔,互不相交,泾渭分明,如同账本上两条永不会合并的独立科目。

“看清楚了?”执笔人的声音平稳依旧,却比之前更加冰冷,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绝对性,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在复述既定程序输出结果,“功,一百二十三;过,一。二者均已依据《玄律观测与记录准则》第三章第七条,如实记录在案,过程可追溯,结果可复核,分毫不差。”

他笔尖再次轻点,光幕上关于“功”的那一行文字以及其后的详细注解微微亮起,散发出一种相对柔和的淡金色光晕:“此一百二十三条善因,乃尔等主观意志驱动下的行为所种下之‘业’。玄律阁职能范围,不涉及个体轮回转世之具体赏罚调度,此乃‘幽冥司’、‘轮回殿’等专司机构之责。然,天地因果大网自有其运行机制,凡此等善业记录,一经确认,便会自动汇入该网络对应之‘福德’流量池。待尔等此生阳寿终结,魂魄离体,进入轮回清算环节时,依据彼时综合业力结算,这些善因所转化的‘福德资粮’,自会在尔等来世投生时,显现为相应之福报体现——或投生于相对平和富足之地,或人生途中气运机缘稍隆,等等。此乃另一套庞大、精密、专注于长周期个体命运平衡的体系之运作规则,与玄律阁维护现世根本秩序之职责并行不悖,各有分工。”

接着,他手腕微转,笔尖精准地移向光幕上“过”的那一行。瞬间,那一行文字以及其后的注解变成了刺目、冰冷的暗红色,如同凝固的鲜血,散发出不祥的气息:“而这一条‘逆天’之过,其根本性质,乃是对当前世界稳定运行所依赖之根本秩序的直接冲击、破坏与挑战。其所造成之负面影响,已于现世时间线中真实发生,并已对局部秩序织体造成明确之‘污染’与‘疤痕’。此等‘现世之罪’,其危害具现于当下,故必须施以‘现世之法’进行即时清算、纠正、补救,并以儆效尤,以此维护秩序本身的威严与不可侵犯性。此乃《玄律》根本原则之一铁则:功过不相抵,赏罚不同途。功归功,过归过,各有其簿,各入其流,不容混淆篡改,更不容以功邀赏而抵过罚。秩序之公正,在于其分类的绝对清晰与执行的绝对分离。”

原来如此!

冰冷彻骨、近乎绝望的领悟,瞬间如冰水浇头,贯穿了三人的脑海与心间。

在玄律阁这套庞大、精密、高度分工且冷漠无情的秩序逻辑与运行体系里,“拯救无辜灵魂”和“破坏既定天罚结构”被严格切割、界定成了性质完全不同的两件独立事项,分属两个不同的、几乎封闭的“处理流程”或“会计科目”。拯救行为所产生的“功劳”,被登记入“个体轮回福德”这个属于未来时间线、由其他机构负责的“远期账户”,等待在不知何时的来世才能兑现;而破坏行为所触犯的“罪过”,则被划归“现世秩序维护”这个当前时间线、由玄律阁直接负责的“即期账户”,必须在当下立刻支付代价,接受惩罚。他们不关心执行者总体上是“善大于恶”还是“恶贯满盈”,不关心行为背后有多少悲悯与无奈,他们只严格按照自己那套预设的、僵化的分类法则与处理流程办事,像一个设定好程序后就绝对精确、也绝对冷酷的自动判决机器。

就像一台运转着的超级计算机,它只执行预设的程序指令:传感器检测到符合a类标准的事件(如消弭怨念),启动a子程序(记录功德数据并上传至福德网络);检测到触发b类警报的违规操作(如破坏天罚结构),则立即启动b子程序(执行现世惩罚协议)。至于这个刚刚触发了b类警报的终端单位,在前一秒才刚完成了一个高价值的a类任务……对不起,a子程序与b子程序数据不互通,逻辑不互洽,奖赏与惩罚由不同模块独立处理,b模块只对当前警报负责。至于“将功赎罪”?系统词典里没有这个词条。

这是何等僵化死板!何等冷酷无情!又何等令人感到深入骨髓的绝望与荒谬的“秩序”!

就在这令人窒息到极点的冰冷逻辑碾轧,与持剑人那随时可能落下、带来彻底终结的最终裁决所形成的、几乎要将人灵魂都压碎的逼仄夹缝之中;就在库奥特里以重伤之躯勉力支撑、如同狂涛中濒临碎裂的礁石,苏晴晴因极致的愤怒与不甘而身躯微颤,整个大殿气氛紧绷到极致、毁灭一触即发的刹那——

“我选第四个。”

一个平静得近乎突兀的声音,响起了。

不高亢,不激昂,没有丝毫慷慨赴死的悲壮,也没有绝地求生的嘶喊,甚至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起伏,平稳得就像在日常讨论晚餐选择哪家餐馆一样自然。但在这个连时间流动都仿佛被恐惧与威压凝固了的审判殿堂里,这个声音却异常清晰、稳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所有积郁的压抑、紧绷的对峙与绝望的氛围,如同一道冷澈的光,吸引了在场所有存在——无论是人是“神”——的目光。

林寻开口了。

他抬起手,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轻轻按在了前方库奥特里那因全力对抗而绷紧如铁、微微颤抖的肩膀上,一股温和而沉静的力量透过掌心传递过去,示意这位可靠的同伴稍安勿躁,保存体力。然后,他向前一步,步伐稳定,从库奥特里伤痕累累却依旧挺立的身躯,与苏晴晴因激动而微微前倾的身影之间穿出,彻底站到了最前方,毫无遮挡地、坦然地直面着案后那两位代表至高秩序、手握最终裁决权的非人存在。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雨中心最深处那片诡异的风眼,无风无浪;又像深夜深山中最幽邃无波的寒潭,映照着大殿冰冷均匀的理性之光,也清晰地倒映着那两双淡漠非人、蕴含着规则力量的眼眸。没有面对死亡裁决时应有的恐惧,没有遭遇不公指控时应有的愤怒,甚至没有为自己或同伴辩解时的激动与急切。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经过无数次精密计算与推演后的了然与坦然,以及一种破釜沉舟、将一切赌注押上的决绝。

他推开了挡在身前的、愿意以生命为盾的同伴,选择自己独自站在了那柄无形“裁决之剑”最锋锐的剑锋之前,以渺小的人类之躯,迎向那代表天地法则的冰冷审判。

“你们的三个选择,”林寻的语速平稳,不快不慢,每一个字的发音都清晰准确,确保在寂静的大殿中能被毫无遗漏地接收,“我都不接受。”

持剑人搭在剑柄上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指节与剑柄皮革摩擦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声响。他眼中那始终跳跃流转的银白电芒似乎凝滞了一瞬,如同精密仪器遇到了计划外的变量输入,随即那电芒变得更加凝聚、锐利,仿佛两盏探照灯,将他面前这个敢于在最终审判前说出“不接受”的人类,从里到外照得通透。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冰冷,几乎要将空气中的水分都冻结成细碎的冰晶:“你在寻死。”顿了顿,又补充道,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或者,你天真地以为,凭借几句看似机巧的言语悖论,就能动摇玄律之基,让我等网开一面?”

“不。”林寻摇了摇头,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经过深思熟虑后的、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既不是主动寻死,也未曾妄想仅凭口舌之利,就能动摇你们这运行了不知多少岁月、根深蒂固的根本规则体系。”他的目光扫过执笔人面前那悬浮着“功过”光幕的卷轴,又落回持剑人那随时可能真正拔出裁决之剑的稳定手掌上,眼神锐利如解剖刀,“我是在基于我们双方目前都已确认的事实基础,以及最基本的逻辑推演,尝试为当前这个看似陷入无解死局、唯有暴力或屈从两条绝路的困局,提供一个对双方而言都更显合理、或许在资源效用上也更……‘经济’的潜在解决方案。”

他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仿佛能看穿眼前存在的表象,直视其内在的运行逻辑。

“你们之所以给出前两个选择——其一,废去我们所有修为异能,洗去相关记忆,打为凡人放归红尘;其二,戴上监控与限制的‘因果枷锁’,成为玄律阁麾下听令行事的‘编外巡查’,以无尽劳役偿还‘业债’——”林寻的语速稍稍放慢,目光如炬,直视着持剑人那双电芒闪烁、仿佛能刺穿灵魂的眼睛,“而不是像你们最初宣称的、对待‘三界异端’和‘秩序之敌’的标准程序那样,因为我们触犯‘逆天’铁律,而直接执行‘格杀’裁定……”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充分沉淀。

“这至少说明了一点:在你们所严格遵循的那套《玄律》法典或操作规程之中,像我们这样‘功过并存’且‘功绩显着’的特殊案例,或许存在着某种……‘酌情裁量’的空间?或者说,我们身上所具备的某些‘特质’或‘能力’,在你们看来尚有‘可利用的价值’?又或者,我们此次行动所造成的‘秩序损害’程度,虽然严重,但尚未触及那条‘必须立刻、彻底、不留任何余地予以存在性抹除’的绝对红线?对吗?”

持剑人依旧没有立刻回答,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他那微微眯起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双眼,以及他身上那股原本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不断攀升、此刻却略显凝滞、仿佛在重新评估计算的恐怖杀意与裁决之势,似乎都隐隐默认了林寻话语中提及的某种可能性——玄律阁的行动,绝非完全死板,其内部同样存在着复杂的评估与决策机制。

执笔人则缓缓地、几乎无声地将手中那支紫毫毛笔,重新搁回了莹白的玉质笔架之上。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将那种沉浸于卷宗记录的、超然物外的审视目光完全收回,转而以一种全新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彻底投注在林寻身上。那目光不再仅仅是看待一个待审的、编号化的“违规操作样本”,而更像是在打量一个提出了有趣逻辑悖论、值得进行思维交锋的“特殊思考者”。他眼中那古井无波的深处,一丝真正的、可以称之为“浓厚兴趣”与“审慎考量”的涟漪,正悄然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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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位“秩序化身”身上这细微却至关重要的变化,但他没有因此表现出丝毫松懈或得意,内心的弦反而绷得更紧。他知道,这只是争取到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危险的“听证”窗口,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必须精准、有力、无可辩驳。

“你们玄律阁,自诩为三界秩序的根本维护者,一切规则与宏观平衡的终极守护人。”林寻的声音在大殿中清晰回荡,不再仅仅是对同伴或对审判者的陈述,更像是在对整个“秩序”概念本身进行诘问与对话,“但请容我提醒一个基本事实:月季庄园那个所谓的‘时间囚笼’,那个被你们准确界定为‘天罚’衍生物的异常存在,它在世间持续了整整一百年!一百个春夏秋冬,三万多个日日夜夜!”

他的声音略微提高,带上了一丝锐利如刀的质疑。

“在这一百年间,最初的怨恨在那里不断固化、沉淀、发酵;无辜者的痛苦如同滚雪球般叠加、累积、循环;那片区域的时空结构、能量场、信息场,在所谓‘天罚’的作用下,非但没有被你们维护的‘秩序’有效地纠正、净化、导回正轨,反而因为长期的隔离与内部循环,变得越发深沉、顽固、自成一体,几乎要演化成一个脱离主流秩序、不断散发着‘痛苦’与‘混乱’信息素的独立‘毒瘤’!”

他向前微微倾身,这个细微的动作在此刻却充满了压迫感。

“这说明了什么?”林寻的目光如电,扫过执笔人与持剑人,“这说明,你们那套自诩完美无瑕、至高无上、统御一切的‘天条玄律’,在实际运行与维护的过程中,也存在着它无法及时有效触及、无法以合理成本处理的‘死角’、‘盲区’和‘响应延迟’!或者说,你们所维护的‘宏观秩序’,对于因极端个体执念与罕见邪术结合而产生的、具有高度复杂性、自洽性甚至一定‘坚固性’的‘局部混沌’或‘秩序瘤变’,其内置的常规纠错机制,要么反应速度过于迟缓——以百年计!要么纠错成本预估过高,超出了该节点在你们全局评估中的‘优先级阈值’;要么……这种类型的‘异常’,根本就被排除在你们标准‘秩序维护协议’的常规处理列表之外,属于‘可观察但暂不处置’的范畴!”

这番话,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为己方辩护,而是近乎尖锐的、直接针对玄律阁系统本身效能的指控!指控这套高高在上、代表绝对正确的秩序体系,并非如其所宣称的那般全知全能、完美无瑕,它在实际运行中同样存在漏洞、低效与选择性忽视。

执笔人的手指,在光滑冰凉的玄铁案面上,极轻、极快地敲击了一下,发出“嗒”的一声清脆微响。这个细微的动作,与他之前完全静止、如同雕塑般的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是他首次在面对审判对象时,流露出类似“被触及关键点”、“需要深入思考”的肢体语言。

“而我们,”林寻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有力、更加清晰,他抬起手臂,指向自己,又划过后方正紧张注视着他的苏晴晴和依旧顽强挺立的库奥特里,“我们这小团队的做法,或许在你们玄律阁的标准操作手册看来,是鲁莽的、是僭越的、是严重违反你们既定流程与安全红线的‘逆天’之举、‘违规操作’。对于这一点,基于我们此前对‘玄律阁’及其规则的无知,我们愿意承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的行为确实触碰甚至越过了你们所划定的‘操作边界’。”

他话锋猛然一转,如同利剑出鞘。

“但是——”

他重重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要将所有的信念与事实灌注其中。

“它‘有效’!而且,是‘高效’的!”

“我们用我们自己的方式——或许粗糙,或许不够‘标准’,但却是基于我们现有能力与认知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以远低于你们玄律阁调动正规资源、启动标准‘纠错协议’可能需要付出的代价,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终结了那个持续百年、不断制造痛苦与混乱的绝望循环!我们解救了那些被无辜捆缚、不得解脱的灵魂,瓦解了孕育所有怨恨与扭曲的核心源头,让那片被异常时空笼罩的土地,重新回归到了正常、平缓、健康的时间流与能量环境之中!”

他的目光灼灼,如同燃烧的星辰,毫不退缩地迎向那两双非人的眼眸。

“我们做到的,正是你们这套看似完美、恢弘、掌控一切的‘秩序’体系,在过去整整一百年里,未能做到、或者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去做’的事情!我们从结果上,弥补了你们系统的一个‘响应缺口’,处理了一个被你们长期搁置的‘积压问题’!”

林寻的目光,最终如同精准的刀锋,落在了执笔人面前那悬浮的光幕上,定格在那个代表“过”的、刺眼而孤零零的红色“一”字上。

“所以,基于以上无可辩驳的事实逻辑链条,我在此,正式提出我的第四个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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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然后一字一顿,用清晰无比、仿佛每一个音节都要镌刻进这片空间的声音,缓缓说道:

“以——果——论——罪。”

四个字,如同四块自九天之外坠落的沉重玄铁陨石,带着轰然的气势与不容忽视的质量,狠狠砸在这由绝对规则构成的殿堂地面上,激起了无声却剧烈无比的概念震荡与逻辑涟漪!这不仅仅是一个选择,更是一个全新的、颠覆性的评判框架的提出!

“我们不与你们争论我们的操作过程是否符合你们那本厚厚的《玄律操作规程》;”林寻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是钢铁般的逻辑与信念,“我们不纠缠于我们的行为动机是否足够‘纯粹’或‘高尚’;我们甚至暂时搁置关于‘天罚’定义正当性的哲学辩论。我们只看一样东西——最终的结果!那个由我们这次‘违规操作’所创造出来的、已经既成事实的‘客观结果’!”

他的目光无比坦然,清澈见底,仿佛没有任何需要隐藏的东西。

“你们判定我们有‘过’,其核心依据,是我们破坏了‘天罚结构’,扰乱了‘既定因果’,造成了‘秩序污染’。好,对于这个‘因’,我们基于事实,予以承认。那么现在,本着对‘秩序’本身最大的尊重,也为了得到一个真正公正的评估,我恳请——或者说,要求——你们玄律阁,动用你们那套理论上无所不能、监测三界的庞大系统,去对我们这次行动所产生的全部‘果’,进行一次全面、客观、深入的评估与测算!”

他抬起手臂,坚定地指向大殿之外那深邃的黑暗,仿佛他的目光能穿透重重殿墙与空间,直接落在那片重获新生的月季庄园旧址上。

“去评估,那片土地及其周边区域,现在的整体秩序稳定状态、能量场纯净度、时空结构健康指数,与我们强行介入之前相比,是显着改善了,还是恶化了?那些被我们释放的灵魂,他们的最终消散,是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新的、更棘手的混乱与怨念源,还是彻底终结了一段持续百年的古老痛苦,净化了历史遗留的‘毒素’?我们行为所引发的所谓‘因果链条扰动’和‘秩序信息污染’,其实际影响范围、作用烈度、持续时间,究竟是已经失控地蔓延开来,对更大范围秩序造成威胁;还是被严格局限在一个极小的、可控的范围内,甚至……随着时间推移,依靠世界本身的自我修复与平衡能力,会逐渐自然平复、消弭?”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种近乎冷酷的、纯粹的理性色彩,这种理性甚至超越了玄律阁表现出的那种程序化冰冷,而是一种基于事实与逻辑的、充满力量的信服感。

“如果最终全面评估的‘果’证明,我们的这次行动,对现有根本秩序造成的‘净损害’微乎其微,近乎于无,甚至——从更长远的时间尺度和更宏观的整体秩序健康角度看——是有益的、是积极的!比如,我们提前消除了一颗可能在未来因能量失衡或怨念爆发而酿成更大范围灾难的‘定时炸弹’;比如,我们打破的那个‘死循环’,实际上为周边更大区域的因果流动注入了新的、健康的活性……”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案后两人。

“那么,我们身上这项所谓的‘逆天之罪’,其性质和量刑,是否应该基于这最终的、积极的‘果’,而被重新审慎考量?对我们施加的‘惩罚’,是否也应该相应地、基于‘罪罚相称’的原则,进行必要的调整与减轻?甚至……鉴于我们客观上为维护秩序‘补上了漏洞’,是否应该存在‘功过相抵’之外的其他评价与处置可能?”

“反之,”林寻的语气陡然变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侥幸与退缩,“如果你们全面、公正的评估最终证明,我们造成的损害远超预估,是不可逆的、灾难性的,对秩序织体造成了永久性的、难以修复的创伤。那么,我林寻在此代表我们三人郑重承诺:无论我们此前有多少‘功劳’,无论我们有多少基于人情的理由与悲悯,我们都将毫无怨言地、完全认罪伏法!接受你们玄律阁基于此评估结果,所认为恰当的、任何形式和程度的惩罚!包括……最终的‘格杀’!”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执笔人身上,那眼神清澈、坚定、坦荡,仿佛在发出最庄严的挑战与邀请。

“这,就是我的第四个选择——‘以果论罪’。不再纠结于过程是否符合某个僵化的条文,而是用行动最终产生、且可被客观验证的事实结果,来反推、来裁定行动本身的性质、影响与相应的罪责等级。这套方法,是否比你们那‘功过簿记分离、赏罚路径隔绝’的绝对化原则,更符合‘实事求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更高层次理性?是否比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格杀,或者强迫劳役的变相奴役,更能彰显你们玄律阁所维护的‘秩序’本身应有的——公正、智慧、以及……真正的‘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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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陷入了更长久的、更深沉的死寂。

只有那柄古朴连鞘剑,仍在发出低沉而规律的、如同最终倒计时般危险的嗡鸣,但此刻那鸣响的频率,似乎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

持剑人握剑的手,依旧稳定如山,但他眼中那跳跃的银白电芒,却不再仅仅是锐利与审判的冰冷,而是多了一种深沉的、复杂的审视、权衡、以及……某种被触动的、关于“另一种可能”的考量。

执笔人则彻底停下了手中所有象征性的动作,甚至他面前那卷轴上一直缓缓流转的光芒也完全稳定、静止下来。他深深地、久久地凝视着林寻,那目光仿佛穿透了血肉与骨骼,直接剖析着他的思维结构、信念核心与逻辑脉络。片刻之后,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转过头,与身旁的持剑人对视了一眼。

那一眼之中,没有语言,却仿佛有海量的、无声的信息在飞速交换、碰撞、重组。那是两种不同职责、不同视角的“秩序化身”之间,关于一个前所未有的“提案”,进行的最高效度的内部协商。

空气,依旧凝固如万载玄冰。

压力,依旧沉重如山岳。

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柄一直悬于三人头顶、代表最终毁灭的“裁决之剑”,其锋刃所向,似乎……真的因为那“以果论罪”四个字,而产生了极其微妙的、却足以扭转生死天平的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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