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阿涟的父亲回来了。
他眼里布满血丝,身上酒味还没散尽。
进门后,他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周运,又看了眼趴在桌边睡着的阿涟,沉默地走到水缸边,舀水洗脸。
冷水泼在脸上,他打了个激灵,人清醒了些。他转身,看着周运。
周运也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阿涟的父亲走过来,蹲下身,用手势比划。
他先指了指周运,做了个“走”的动作,又指了指门外,意思是让周运离开。
周运摇头。他指了指阿涟,又指了指门外海的方向,然后摇头。
阿涟父亲明白他的意思,不走,要帮忙。
他苦笑,摇摇头,指了指周运身上的伤,又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意思是:
你伤成这样,怎么帮?
周运没说话。他慢慢抬起右手——这个动作花了很大力气,手臂抖得厉害。他用手指在地上划。
他先画了个简单的村子轮廓,几座房子,一条路通到海边。然后在海边画了几道波浪线。
阿涟父亲看着。
周运在波浪线旁边画了几个小人,代表海族。又画了几个方框,代表村里的男人。他在方框和小人之间画了条线,然后在线旁边打了个叉。
阿涟父亲皱眉,不太明白。
周运想了想,换了个方式。
他画了几个方框躲在房子后面,然后画了几个小人从海边走过来。在小人经过的路上,他画了几个小点。
阿涟父亲眼睛亮了一下。他明白了,陷阱。
周运点头。他指了指屋角堆着的渔网,又指了指墙上的鱼叉。然后做了个挖坑的动作。
用渔网做绊索,用鱼叉做武器,在村子周围挖些浅坑,插上削尖的竹竿。简单的防御,但比直接在海边硬拼要强。
阿涟父亲看着地上的图,想了很久。最后他点头,站起来,拍了拍周运的肩膀。他走到阿涟身边,轻轻摇醒她。
阿涟醒来,看到她父亲,有些紧张。但她父亲没说什么,只是示意她去煮点吃的。
吃完早饭,阿涟父亲出门了。阿涟收拾碗筷时,周运用手势问她:你父亲去做什么?
阿涟比划着说,他去找村长和其他人商量。
周运心里松了口气。至少,有人愿意试试。
下午,村里男人们聚在村长家门口。周运让阿涟推着他过去——她找了块旧门板,下面垫了圆木,做成个简易拖板,把周运放在上面,拖着走。
男人们看到周运,都有些意外。他们知道这个外乡人伤得很重,连床都下不来,没想到会过来。
村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背有点驼。他看着周运,又看看阿涟父亲,问了几句。
阿涟父亲指着周运,又指着地上的图——那是他照着周运画的,重新画了一遍。
男人们围过来看。有人点头,有人摇头。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汉子——就是昨晚敲门那个——直接说不行。他指着海的方向,大声说着什么,情绪激动。
周运听不懂,但能猜到意思:海族太强,这些小花招没用。
阿涟父亲和他争起来。两人声音越来越大,其他男人看着,没人插话。
周运看着他们吵,突然抬手,拍了拍拖板的边缘。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看过来。
周运指了指疤脸汉子,又指了指自己。然后他做了个“打”的手势。
疤脸汉子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那种带着轻蔑的笑。他走过来,站在周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周运没躲。他看着疤脸汉子的眼睛,然后慢慢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对着疤脸汉子的胸口,虚虚点了一下。
疤脸汉子笑得更厉害了。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僵在脸上。
周运的手指,停在他胸口正中,那是心口的位置。虽然只是虚点,虽然周运的手还在抖,但那个位置很准。
疤脸汉子低头看着那只手,脸色变了。他往后退了一步。
周运收回手,又指了指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那个男人个子不高,但肩膀很宽,胳膊粗壮。周运对他招招手。
年轻男人犹豫了一下,走过来。周运让他蹲下,然后用手在他肩膀、胳膊、膝盖几个地方按了按。每按一处,就示意他动一动那个部位。
年轻男人照做了。周运点头,指了指他的右肩,又指了指他手里的鱼叉,做了个“刺”的动作。然后摇摇头,指了指他的左腿。
意思是:你用鱼叉刺的时候,右肩用力不对,左腿站得太死。
年轻男人半信半疑,拿起鱼叉试了试。果然,刺出去的时候身体会晃,力道散掉一半。
周运又让他把左脚往前挪半步,右肩下沉。年轻男人照做,再刺,这次稳多了,速度也快了。
围观的男人们都看呆了。疤脸汉子脸上的轻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周运没停。他一个个看过去,给每个人指出问题:有人拿鱼叉的姿势不对,有人站姿不稳,有人呼吸太急。
他没有神力,没有医气,但他有眼睛。在碎星界那么多年,看过太多战斗,这些普通人身上的毛病,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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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下午,二十几个男人,每个人都得了指点。虽然只是简单的调整,但效果明显。连疤脸汉子最后也试了试周运说的发力方法,发现确实更有力。
太阳快落山时,村长说话了。他看着周运,深深点头。
然后他转过身,对男人们说了几句话。这次,没人反对。
第二天,全村人都动起来了。
男人们在村子外围挖坑。不深,到膝盖就行,但密密麻麻挖了好几排。坑底插上削尖的竹竿,用草叶子盖住。
女人们把家里不用的破渔网找出来,拆成一根根绳子,在房子之间拉起来,离地一尺高,晚上看不见,一绊就倒。
孩子们被赶到村子最里面的几间屋子里,由几个老人看着。
周运让阿涟推着他在村子里转,看哪里还有漏洞。
他发现村子东头有几间房子太靠近海边,容易成为突破口,就让人在那里多拉了几层渔网,还在屋后堆了些大石头,万一守不住,可以推倒石头堵路。
阿涟跟在旁边,帮忙翻译——虽然她还是用手势,但村里人现在都能看懂周运的意思了。
第三天,月亮出来的日子。
天还没黑,村里就静下来了。男人们都守在各自的位置,手里拿着鱼叉、木矛,还有用菜刀绑在长棍上做的简易武器。女人躲在屋里,从窗户缝往外看。
周运被安置在村子中间最高的屋子里,从窗户能看到整个村子的情况。阿涟陪着他,手里也拿了把短刀,手指捏得发白。
天黑透了。月亮从海面升起来,又圆又大,把海面照得一片银白。
海浪声里,开始夹杂别的声音。
像是很多人在水里走的声音,哗啦,哗啦,由远及近。
村口,疤脸汉子趴在矮墙后面,握紧手里的鱼叉。他身边是那个年轻男人,呼吸很重。
声音越来越近。
月光下,海面上出现了一排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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