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运冲下陡坡，双脚在黑色地面上蹬踏，每一步都溅起焦黑的土屑。
身后二百人跟着，脚步声杂乱但急促。坡很陡，几乎是在往下滑，好在都是好手，没人摔倒。
冲到坡底，前面就是盆地平地。从这里到祭坛，还有两里左右的距离。
中间隔着些帐篷和零散的建筑，还有黑压压的人群。
终焉教团和暗影阁的人被东面的佯攻吸引了大部分，但西面这边也留了守备。
十几个黑衣人从帐篷后冲出来，挡在前面。
周运没停，剑已出鞘。混沌医气灌注剑身，剑刃泛起淡淡的青光。
他前冲，剑光一闪，最前面的两个黑衣人咽喉喷血倒下。侧身，躲开左边劈来的刀，反手一剑刺穿那人胸口。
右脚踢飞右边冲来的人，剑顺势横扫，又割开一人的脖子。
五个照面，杀五人。
后面的人跟上来，和剩下的黑衣人缠斗。周运没恋战，继续往前冲。他的目标是祭坛，不是这些小喽啰。
又穿过两片帐篷区，杀了三拨拦截的人，终于来到祭坛脚下。
祭坛近看比远看更震撼。
五边形的高台，每边都有十几丈宽，高约五丈，全用黑色巨石砌成，石头上刻满扭曲的符文。
五个角各立着一根粗大的石柱，柱高约三丈，顶端放着代表五行的物品：
东柱金石头，南柱青木火，西柱黑水碗，北柱赤火团，中柱黄土堆。
每件物品都在发光，光芒射向中央的图案。
周运绕到祭坛东面，这里有台阶可以上去。台阶很宽，每一级都刻着图案。
他刚踏上第一级，就感觉一股压力从上方压下，像有只手按在头顶。
是死气，
浓郁得几乎化成实质的死气，从祭坛上弥漫下来。
他运转医气护体，淡青色光芒笼罩全身，压力减轻了些。继续往上走。
台阶共九十九级。走到一半时，上面传来声音：“还真有不怕死的敢上来。”
声音很平，没什么起伏，但每个字都像敲在耳膜上。
周运抬头看。台阶顶端，祭坛平台边缘，站着个人。
那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相貌普通，属于扔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穿一身深灰色长袍，不是黑袍也不是紫袍，就是普通的灰，但料子很好，在暗红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他背着手站着，看着周运，眼神像看一只爬台阶的蚂蚁。
周运继续往上走。
距离缩短到三十级时，他看清了那人的脸。确实普通，但眼睛很特别
瞳孔是纯黑色的，没有一点眼白，看久了会觉得那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万兽侯，周运。”
“久仰。我是暗影阁主，姓墨。”
周运没说话，又上了十级台阶。
“你能走到这里，说明赵乾那些人确实有点本事。”
墨阁主继续说，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周运离台阶顶端还有十级。他停下，握紧剑。
“祭坛上有什么？”他问。
“你想看？”墨阁主侧身让开一点，“那就上来看看。”
周运最后十级一步跨两级，冲上祭坛平台。
平台很大，中央是那个发光的五芒星图案，图案中心嵌着黑色晶石，血红色的纹路在晶石里流动。
图案周围，跪着近百个黑袍人，最内层五个紫袍祭司，中层二十多个红袍高阶教徒，外层是普通黑袍。
他们都在念诵，声音汇成嗡嗡的低鸣，听着让人头晕。
但周运的目光立刻被图案五个角吸引住了。
五个角的石柱下，各绑着一个人。
东角柱下是个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皮肤泛着金属光泽，手脚被银色锁链捆在柱子上。
他低着头，一动不动，但周运能感觉到他体内有股锐利的金系能量，很纯，但被压制着。
南角柱下是个少女，二十岁左右，头发是淡青色的，身上缠着藤蔓一样的绳子，绑在柱子上。
她闭着眼，脸色苍白，但周围有微弱的青色光点飘散。
西角柱下是个年轻男子，肤色偏暗，身上湿漉漉的，被透明的水膜包裹着贴在柱子上。
他睁着眼睛，眼神空洞，嘴唇在动，但没声音。
北角柱下是个红发青年，周身跳动着微弱的火苗，但被柱子上的符文压制着，火苗时明时灭。
他咬着牙，在挣扎，但锁链纹丝不动。
中角柱下是个敦实的汉子，三十岁上下，皮肤土黄色，半个身子陷在从柱子底部蔓延出来的泥土里，只露出上半身。
他低着头，像睡着了。
木火金水土，五大灵体，齐了。
他们都被特殊的方式禁锢在柱子上，体内的灵体本源被强行抽取，化作五色光流，顺着柱子向上，汇聚到柱顶的五行物品里，再射向中央图案。
周运能感觉到，这五个人还活着，但气息很弱。
每被抽取一丝本源，他们的生命力就减弱一分。照这个速度，等仪式完成，他们也就油尽灯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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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
墨阁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很完美，不是吗？”
“金灵体来自西山矿脉世家，木灵体是百草门弟子，水灵体是东海渔村孤儿，火灵体是南疆火山部落，土灵体是中原耕读传家。”
“我们找了十年，才集齐这五个符合要求的。”
周运转身，剑指墨阁主：“放了他们。”
“放？”
墨阁主笑了，笑声很干。
“仪式已经开始，五行本源已经连接。现在放，他们也是废人了，活不过三天。不如成全大典，也算死得其所。”
“那就杀了你，再破仪式。”
“你可以试试。”
墨阁主还是背着手，“不过提醒你，我是天仙初期。你，地仙中期？差距太大了。”
周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地仙和天仙，差一个大境界，那是质的差距。但他没退路。
他先动了。
剑光如电，直刺墨阁主咽喉。这一剑用了全力，混沌医气催到极致，剑尖的青光凝成一点，锐利无匹。
墨阁主没动。
直到剑尖离咽喉还有三寸时，他才抬起右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
剑停住了。
周运感觉剑像刺进了铁山，再不能前进分毫。
他用力回抽，剑纹丝不动。
墨阁主的两根手指像铁钳，夹着剑尖，表情轻松。
“速度还行，力量差太多。”墨阁主点评道。
他手指一拧。
咔嚓一声，剑尖断了。
周运果断松手后退，同时从腰间拔出备用的短刀。剑是好剑，但在天仙面前，和木棍没区别。
墨阁主把断掉的剑尖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看周运手里的短刀，摇摇头：
“你这些凡铁，伤不了我。”
他向前一步，看似很慢，但瞬间就到了周运面前。
一掌拍来，掌风不显，但周运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自己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虫子。
他全力运转医气，在身前布下三层护盾。同时身体后仰，想躲开这一掌。
掌风及体。
第一层护盾像纸一样破了。第二层坚持了半息，也破了。第三层勉强挡了一下，掌风弱了三成，但还是拍在周运胸口。
周运倒飞出去，撞在祭坛边缘的护栏上。
护栏是黑石砌的，很硬，他撞上去时听到自己骨头开裂的声音。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
血是红的，但落地后很快变成黑色，被祭坛吸收。
“哦？”墨阁主有些意外，“受我一掌，只是吐血？你那个青色的气，有点意思。”
周运撑着站起来。胸口剧痛，肋骨至少断了两根。医气在体内疯狂运转，修复伤势，但速度跟不上。
他知道，硬拼绝对打不过。差距太大了。
他看了眼祭坛中央的图案。黑色晶石的光越来越亮，五色光流注入的速度在加快。跪着的黑袍人念诵声更急了，嗡嗡声几乎要盖过一切。
必须破坏仪式。
但怎么破坏？墨阁主守在旁边，他连接近图案都难。
墨阁主又走过来了，这次不急了，像猫玩老鼠。
“我给你个选择。”他说，“投降，加入暗影阁。我看你天赋不错，心性也可以，培养一下，将来成就不低。何必跟那些伪善的人混在一起？”
周运抹掉嘴角的血：“然后像他们一样，被你绑在柱子上抽干？”
“那不一样。”墨阁主说，“他们是祭品，你是人才。暗影阁需要人才。”
“谢了，没兴趣。”
“那就可惜了。”墨阁主抬手，“我会留你全尸。”
这次他认真了些。右手虚握，空中出现一只黑色大手，向周运抓来。大手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发出嗤嗤的声音。
周运想躲，但身体像被钉住了，动弹不得。大手越来越近，五指合拢。
就在要抓住他时，一道粗大的弩箭从远处射来，正射在大手手腕处。
砰！弩箭炸开，里面是苏半夏特制的破邪药粉。黑色大手被药粉沾染，嗤嗤作响，颜色淡了些。
墨阁主皱眉，看向弩箭来的方向——坡顶。
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弩箭射来，还有投石机抛出的石块，雨点般砸向祭坛。
是南宫岳的远程支援到了。
虽然这些攻击伤不到墨阁主，但干扰是有的。他挥手打飞几支弩箭，黑色大手也因此消散。
周运趁机冲向图案中央。
“找死。”墨阁主冷哼，身形一闪，出现在图案边缘，挡在周运面前。一掌拍出。
周运这次没硬接，身体诡异一扭，险险避开掌风。短刀刺向墨阁主小腹。
墨阁主不躲，任由短刀刺中。刀尖刺在灰袍上，发出金铁交击的声音，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说了，凡铁伤不了我。”墨阁主抓住周运手腕，一拧。
咔嚓，腕骨断了。
周运闷哼一声，左手一拳轰向对方面门。拳头上青光凝聚，这次他用的是纯粹的混沌医气，没想伤人，只想逼退。
墨阁主果然松手后退半步，避开这一拳。他看看自己的手，掌心有淡淡的青色在蔓延，虽然很快被逼出，但还是让他眼神认真了些。
“你这气，确实特别。”他说，“留你不得。”
他双手结印，空中出现一个黑色漩涡，漩涡中心对准周运，一股吸力传来，要把周运吸进去。
周运双脚死死钉在地上，医气全开抵抗吸力。但吸力太强，身体还是慢慢往前滑。
就在这时，祭坛东面传来巨响和喊杀声。赵乾的佯攻部队突破防线，冲上祭坛了！
几十个人族士兵和山岳部落战士杀上来，和祭坛上的黑袍人混战在一起。虽然很快被高阶教徒拦住，但混乱给了周运机会。
吸力稍减，周运趁机挣脱，向图案中央的黑色晶石冲去。
“拦住他！”墨阁主喝道。
五个紫袍祭司中分出两个，挡在周运面前。他们也是地仙修为，虽然不如墨阁主，但两人联手，周运一时也过不去。
短时间，祭坛上乱成一团。
周运被两个紫袍祭司缠住，赵乾带人和红袍教徒厮杀，墨阁主在中间，脸色阴沉。
仪式还在继续。五色光流注入晶石，晶石的血色纹路越来越亮，几乎要满溢出来。
死气云已经降到祭坛顶端，暗红色的电光在云中穿梭，像无数条蛇。
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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