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乾带人冲上祭坛的时候，周运正被两个紫袍祭司逼得连连后退。
这两个祭司都是地仙后期，比周运高一个小境界，又是二打一。
一个用骨杖放黑气，一个用咒术干扰心神。
周运左手腕骨断了，只能用右手短刀勉强招架，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口，血把衣服染红了一片。
赵乾一声吼，带着十几个人族士兵杀到。
他们结成战阵，长枪在前，短刀在后，把那两个祭司围了起来。
虽然单个实力不如，但战阵配合默契，一时倒也缠住了。
“周运，这里交给我们！”赵乾喊道，“你去对付那个灰衣服的！”
周运点头，转身看向祭坛中央。
墨阁主还站在那里，背着手，看着混战的场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好像眼前这些人打生打死，跟他没关系似的。但他站的位置，正好挡在通往黑色晶石的路上。
周运深吸一口气，医气在断腕处流转，暂时把骨头接上，虽然一动就疼，但至少能用了。
他捡起地上断掉的剑，一手断剑一手短刀，向墨阁主走去。
墨阁主看他走过来，轻轻摇头：“还不死心？”
周运不说话，走到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虽然退也退不到哪去。
“你知道吗，”
墨阁主忽然说。
“我年轻时也像你一样，觉得世间有公理，有正义，为了这些可以拼命。后来我发现，那些都是假的。只有力量是真的，活得久才是真的。”
“所以你就帮终焉教团做这种事？”周运问。
“各取所需。”墨阁主说，“他们给我想要的东西，我帮他们完成仪式。很公平。”
“你想要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
墨阁主看看天空中的死气云。
“我想看看，仪式完成之后，那扇‘门’后面到底是什么。”
“终焉之主？上古秘藏？还是别的什么？我很好奇。”
“就为了好奇，害这么多人？”
“他们？”
墨阁主扫了眼祭坛上厮杀的人，“蝼蚁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惜。”
周运不再说话。道不同，没什么好说的。
他动了。
这次不是直线冲，而是绕着墨阁主跑，速度很快，跑出一个残影。
同时断剑和短刀连续挥出，不是攻击人，是攻击周围的空间，用医气切割空间，制造细微的裂缝。
这是他在荒原里学到的。空间不稳定时，用外力可以加剧这种不稳定。
果然，被切割的地方，空间出现紊乱。虽然很快恢复，但足够制造干扰。
墨阁主微微皱眉：“小聪明。”
他抬手虚按。
一股无形的力量压下，周运感觉肩上像扛了座山，脚步一滞。但他咬牙挺住，继续跑，继续切割。
一圈，两圈，三圈。
墨阁主周围三丈内的空间，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扭曲。
光线变形，景物晃动。
跪在附近念诵的几个黑袍人受到影响，念诵声乱了，有一个甚至喷出口血。
“够了。”
墨阁主声音冷下来。
他右脚轻轻一踩。
轰！以他为中心，一股气浪炸开。
气浪所过之处，空间恢复稳定，周运切割出的裂缝全部消失。
周运被气浪冲飞，撞在祭坛边缘的柱子上，又喷出一口血。
但这次他很快爬起来。因为气浪也冲散了部分死气，祭坛上的压力轻了些。
墨阁主向他走来，这次不再慢悠悠了，一步就跨过三丈距离，来到周运面前。一掌拍向周运天灵盖。
这一掌要是拍实了，脑袋会像西瓜一样炸开。
周运没躲——也躲不开。他把所有医气凝聚在头顶，硬扛这一掌。
掌落。
周运感觉脑袋里像有钟在敲，嗡的一声，眼前发黑，耳朵听不见声音了。
但他还站着，头顶的医气层被拍散，但脑袋没碎。
墨阁主真的惊讶了：“这都没死？”
周运晃了晃，站稳。
七窍都在流血，看着很吓人，但他眼神还是清的。
“再来。”
他说，声音嘶哑。
墨阁主眯起眼睛。
他不再留手，双手结印，空中凝聚出三根黑色长矛，矛尖对准周运，嗖嗖射来。
周运挥断剑格挡。
第一根矛被挡开，第二根矛擦过肋下，带走一块皮肉。第三根矛他躲不开了，只能侧身，让矛刺穿左肩。
矛是死气凝成的，刺入身体后就开始腐蚀血肉。剧痛传来，周运闷哼一声，右手短刀斩断矛杆，但矛头还留在肉里。
他咬紧牙，医气涌向左肩，包裹住矛头，滋滋声中，矛头被化解。但伤口一时好不了，血汩汩地流。
墨阁主没给他喘息时间，又凝聚出五根黑矛。
这次周运不退反进。
他迎着黑矛冲上去，在矛及体的瞬间，身体诡异扭动，像没有骨头一样，从矛缝中穿过。
虽然还是被划出几道伤口，但避开了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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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到墨阁主面前时，他左手断剑刺向对方眼睛，右手短刀捅向小腹。
墨阁主抬手抓住断剑，小腹硬接短刀。
断剑被抓住，动弹不得。短刀刺在小腹上，还是刺不进去。
但周运要的就是这一瞬间的接触。
他松开断剑，双手同时抓住墨阁主的手腕。体内所有医气，毫无保留地涌出，顺着接触点，疯狂灌入对方体内。
这不是攻击，是“污染”。混沌医气带着生生不息的生命力，而死气是极致的死。两者相遇，就像水火不容，会在对方体内爆发冲突。
墨阁主脸色终于变了。他感觉到一股陌生的、充满生机的力量侵入经脉，和他修炼的死气剧烈冲突。经脉像要撕裂，气血翻腾。
他猛地一震，把周运震飞。但医气已经侵入，一时半会儿逼不出来。
“你这是什么功法？”他盯着周运，眼神里有惊讶，也有杀意。
周运摔在地上，又爬起来。他脸色惨白，刚才那一下消耗太大，医气几乎空了。但看到墨阁主那微微紊乱的气息，他知道有效果。
“能杀你的功法。”他说。
墨阁主不再说话。他双手结印，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漩涡里伸出无数黑色触手，向周运缠来。这次是全力出手，要把周运彻底抹杀。
周运看着那些触手，知道自己躲不开了。他看向祭坛中央的黑色晶石，晶石的血色纹路已经满了，开始溢出红光。仪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又看向赵乾那边。他们还在苦战，死了好几个人，但还在坚持。
看向北面。岩骨和老石应该已经潜入帐篷区了，不知道救没救出祭品。
看向坡顶。南宫岳的强弩和投石机还在发射，但频率慢了，可能箭矢和石块快用完了。
最后看向天空。死气云低垂，暗红色的电光密集得像网。
他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决定。
不躲了。
他站在原地，闭上眼睛，开始全力运转最后一点医气。不是护体，也不是攻击，而是——引动。
引动什么？引动这片荒原里，那些被死气压制了无数年的，微弱的生命气息。
荒原不是完全的死地。地下深处，还有残存的根须；石缝里，还有休眠的孢子；空气中，还有飘散的生机碎片。只是被死气压制，显不出来。
混沌医气，能沟通生命。
周运把医气散出去，像播种一样，洒向祭坛周围的地面。
起初没什么反应。死气太浓了，医气像水滴入海，瞬间被吞没。
但周运没停。他把自己的生命力也散出去，混在医气里。
一点点绿光，从黑土里冒出来。不是草，是极细微的光点，比萤火虫还小。一点，两点，十点，百点
越来越多。
墨阁主看到了，眉头紧皱。他加快触手的速度，要赶在变故发生前杀掉周运。
触手及体的瞬间，周运睁开眼睛。
他双手合十，然后猛地向两边张开。
“生！”
以他为中心，一股淡绿色的波纹扩散开来。波纹所过之处，那些绿光点像被唤醒，开始发光，变亮。虽然还是很微弱，但在这片死气弥漫的祭坛上，像黑暗里的星星。
触手碰到波纹，速度慢了一瞬。
就这一瞬，周运动了。他不是躲触手，而是扑向墨阁主。
墨阁主没想到他还敢主动进攻，愣了一下。就这一愣，周运已经抱住他，两人一起滚倒在地。
“你疯了？！”墨阁主怒喝。
周运不答，只是死死抱住，同时把体内最后一点医气，连同自己的生命力，疯狂注入对方体内。
墨阁主想震开他，但周运抱得太紧，像焊在身上。医气和生命力的注入，让他体内死气的运转出现滞涩。
两人在地上翻滚，撞倒了好几个跪着的黑袍人。念诵声更乱了。
祭坛中央，黑色晶石的红光开始不稳定，忽明忽暗。
跪在最内层的五个紫袍祭司急了，想过来帮忙，但被赵乾带人拼命拦住。
远处，坡顶上，南宫岳看到祭坛上的混乱，下令：“所有弩箭，瞄准那个灰衣服的，射！”
最后的十支特制弩箭，全部射向墨阁主。
墨阁主感觉到危险，想躲，但周运抱着他不放。他狠心，一掌拍在周运后背。
周运脊椎传来碎裂声，但他还是没松手。
弩箭到了。
墨阁主不得不分心应对。他单手结印，在身周布下黑色护盾。
弩箭射在护盾上，炸开，破邪药粉弥漫。
就在护盾被药粉侵蚀、短暂失效的瞬间，周运做了一件事。
他松开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子——里面是苏半夏给他的，浓缩的解毒丹精华，本来是用来保命的。
他把瓶子捏碎，药粉撒在自己和墨阁主身上。
药粉对死气有极强克制。墨阁主身上的死气被药粉沾染，嗤嗤作响，气息又弱了一分。
而周运自己，因为医气耗尽，又被药粉刺激，意识开始模糊。
但他还记得最后一件事。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向赵乾，嘶声喊：“晶石破坏晶石！”
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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