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办？”
神殿中，一个与沈白枫服饰相似的中年男人站在昏迷的迟重林身旁，犹犹豫豫道。
沈白枫眼下头疼得要死，没理会男人的话。
谁知道陈泫的徒弟身上会有这种鬼东西，居然让人无法近身，更别说准备献祭仪式了。让这小子成为神主临时肉身的法子半道崩殂，难道真的只能把他当成诱饵，老老实实等陈泫找过来吗？
目光一转，只见迟重林单手撑剑半跪在地，一层半透明球形的屏障笼罩在他周身，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散发出淡淡的莹润白光。
虽然不甘心，但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半点办法。
沈白枫不是没尝试过破除这道屏障，但即使他已经用尽全力，这层光罩也没有颤动过分毫。
肯定是陈泫搞的鬼。沈白枫拧眉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秦双雁。
虽然他没有破开这层屏障的办法，但秦双雁身为陈泫的师姐，或许会有解开的办法。想到这，他眼底流露出几分嘲弄。不过是一个耽于情爱的女人罢了，修为再强又如何，只要拿捏住她的软肋，还不是任人驱使。
哼笑一声后，他对身旁的男人指使道：“去叫秦双雁过来。”
那男人是?神教的三位神使之一，虽名义上身为神使，实际上却只是一个受沈白枫控制的傀儡。
男人收到命令后，却没有立即行动，反而吞吞吐吐地，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大人，”他犹豫许久，低声道，“……秦姑娘她、已经到神殿外了。”
沈白枫皱眉：“什么？”
似是在响应他的话，一声沉闷的钝响在神殿上空响起，伴随着山体细微的颤抖，震下一串岩粉落石。
神殿外，秦双雁眯眼打量着眼前的雪山裂缝，一手挡在眼上遮光。
山上的雪层反射出刺眼的白，晃得她眼睛发酸。
她能感应到裂缝内部存在一个强大的结界，以她目前的能力，肯定无法独自解开。强闯不能，就退而求其次，开始砸山。
她操控灵力扛起一旁的巨石，对准面前的雪山，低喝一声，伴随着巨石与山体的剧烈相撞，霎时间，雪层崩裂，地动山摇。
秦双雁这段时间肚子里憋了不少火，正巧无处发泄，此刻哐哐砸起山来，只感到无比畅快，浑身通透。
只可惜那巨石还没挨几下，便开裂崩碎了。秦双雁有些可惜地摇摇头，转眼开始搜寻下一个趁手的砸山工具。
“住手！”一道声音从内部传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一个男人匆匆赶出来，阻拦道：“秦姑娘，别再砸了！”
“哦？”秦双雁停下寻找的动作，捋了一把额前飞乱的发丝，姿态潇洒，无端透出几分匪气，“终于来人了。我师弟人呢？放他出来。”
男人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赔笑道：“您说什么呢。陈仙君正与卓仁神使在神殿商议大事，您不能这个时候胡闹啊……”
秦双雁闻言冷笑：“商议什么大事要谈一天一夜，我怎么不知道我家师弟什么时候变这么健谈了？少说废话，快点把人叫出来，否则别怪我砸了你整个神山。”
说罢，她也不再给对方废话的功夫，作势便拔剑要蓄出几道剑气劈山。
“等等。”见对方不容商量，沈白枫也没了办法，只得从暗处现身。
他盯着秦双雁，似是十分意外，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明明安排了人来监视她，为何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你是问那个蠢货吗？”秦双雁轻轻一笑，露出一小排白皙的牙齿，明明脸上的笑容温柔，说出的话却不含半点感情，“放心，我只是把他打晕绑起来了，没弄死。”
“你——”沈白枫瞪大双眼，似是难以置信。
秦双雁见他这么意外，反倒被逗笑了。
这个表情，倒是跟今天早上，那蠢货被她打倒后绑起来时的差不多。
真是古怪，这些男人似乎认为只要有了官淮的那张脸，她就会像没了神智的傻子一样，对他们的话乖乖言听计从。
他在被绑时还在不停地挣扎，对她一刻不停地喊着：师姐，我是阿淮啊师姐，我是阿淮。秦双雁被吵得头疼，于是一拳砸在对方肚子上。
后者吃痛，五官扭曲成一团，低下头，说不出话了。
秦双雁抬起他的下巴，强迫对方对上自己的视线。
“喊什么喊，就算是阿淮那小子，也是老娘从小打到大的。别以为你顶着这张脸我就不会揍你。”她嗤了一声，盯了一会儿对方的脸，嘴角又不知为何上扬几分。
“看看这是什么？”她抬起自己的左手，心情很好似的，示意对方看自己无名指上佩戴的白色素戒。
那人这回学聪明了，不敢再喊师姐，而是白着脸摇了摇头。
“这是我用他的骨灰烧成的戒圈，他已经永远陪着我了。”秦双雁露齿一笑，侧眸看向手上的戒指，语气无比温柔缱绻，“今生有此一人，我心足矣。”
对方看着满脸幸福诉说情话的秦双雁，却无端觉得胆寒，暗自打了个冷颤。
好在秦双雁很快就从这种状态抽离出来，起身整理了一下身前的长辫，叹息一声道：“这么多天演得挺累的，不过好在，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了。至于你——”
她视线一扫，落在前方动弹不得的男人身上，弯了弯嘴角。
“我不杀你。但这张脸，你得留下。”
从回忆中抽身，秦双雁重新扫视了一番眼前那个自称卓仁的神使。
沈家灭门惨案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沈白桦名义上的堂弟。没想到，这位神使大人居然还有这样一重身份。
不过谈起惊讶，还得是当初掌门师兄向她坦白师父沈白桦的真实身份时更让人感到不敢相信。比起这个，关于沈白枫的事情，倒显得容易接受多了。
“论关系，我可能还得叫你一声师叔。”秦双雁不含善意地笑笑，“如何，现在可以交人了吗？我师弟很不喜欢跟陌生人聊天的，你别难为他。”
沈白枫怎会听不出对方话中的嘲弄，咬牙恨声道：“原来是你告诉他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就得问你了，师叔。”秦双雁将“师叔”两字咬得极为讽刺，“师叔自己御下不严，这么关键的消息居然让我不小心听到了，我也很为难啊。我家师弟该不会就是因为拆穿了你的身份，所以才被你抓着不肯放手吧？”
沈白枫呵呵笑道：“这种时候，秦姑娘也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眼下在神殿的那位，可不是您口中的什么师弟！”
“怎么会呢，”秦双雁耸肩一笑，摊手道，“你说我师弟不在神殿，那可真是怪了。你看看你背后现在是谁？”
这么拙劣的把戏，居然还想骗他。
沈白枫不屑一笑：“雕虫小技，秦姑娘不会以为用这种招数我就会上当——”
他的话音忽然顿住，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真感到脖颈前传来一丝冰凉。
目光下移，只见一道寒光横在自己脖子前，剑锋与脖颈接触的地方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
另一旁的神使惨叫一声，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无声无息出现在沈白枫背后的男人。
沈白枫强撑镇定，喉结滚动一下。
——什么时候？！他居然没有半点察觉！为什么自己没有通过罗盘感应到陈泫的位置？没有罗盘，他又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似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压在沈白枫咽喉前的剑一紧，一道满是杀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人在哪？”
背后传来的强大威压导致沈白枫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他能感觉到，与上次的警告不同，这一次，陈泫是真的想杀了他。
“迟重林在哪？”半晌得不到回应，陈泫的嗓音更压沉几分，透出几分威胁的意味。
沈白枫哑笑几声，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容，讨好似的道：“陈仙君放心，您的弟子，在下自然会好好招待。他如今就在神殿中，陈仙君若是着急，大可以现在进去把他带走。”
陈泫闻言蹙眉，没有立即动身。
他在感应到护身咒传来的异动后就匆忙赶来，虽然不太清楚眼前的情况，但他能感应到这被称为神山的山体内压抑着一股庞大却古怪的力量。
迟重林有护身咒在身，应当可以保他性命无虞。而方才此人话里话外，却尽是引导他进入神殿，只怕有诈。
“冷静点，小六。”秦双雁看陈泫迟疑，还以为他真起了进去的心思，一边打晕旁边准备逃跑的另一名神使，一边道，“重林那小子机灵，加上你的护身咒，应该没大碍。谁知道这孙子在里面安排了什么，小心中计。”
陈泫点点头，刚想开口，一阵绞痛却猛然从心口窜起。
这痛来得毫无征兆且十分蛮横，如同电流一般，从心脏贯穿他的全身。
陈泫身形一晃，险些连剑都无法握紧。一股腥甜的热流无法扼制地涌上喉头，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坠入雪地，溅出朵朵刺眼的红。
变故之快，连陈泫本人都没来得及反应。
“怎么回事？”秦双雁在见到血迹后瞳孔一缩，剑尖抵上沈白枫的咽喉，怒声道，“你耍了什么花招？！
沈白枫冷笑几声，肆无忌惮地对上秦双雁愤怒的眼睛，没有开口。
“……与他无关。”
陈泫抬手拭去嘴角的血痕，眼神淡漠，好像方才吐血的人不是自己。他咳了几声，嗓音低哑的解释道：“是护身咒的反噬。”
护身咒的反噬？
秦双雁听完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骇然转头看向神殿。
她一直知道陈泫的护身咒存在弊端，当进攻方的修为高于施咒者时，护身咒就会失效，同时施咒者还会承受相同程度甚至加倍的伤害。但这种情况，自她有印象以来，还从未发生过。
迟重林在里面……到底在经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