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海潮一看见贺征,情绪更加激动,抓着小男孩的手臂更加用力了。
男孩本来就因为害怕而嚎啕大哭,现在又被抓痛,哭得更是撕心裂肺,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可刘海潮却置若罔闻,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贺征:“贺征,你终于不躲了?”
“哈哈哈,今天我给你两个选择!”
“要么,你死!”
“要么,这个孩子死!”
“你死了,就算是给我儿子偿命!”
“要是你贪生怕死,让这个孩子死了,那也是被你逼死的!反正你身上已经背了我儿子一条命,不差再多这一条!”
刘海潮越说越大声,偌大的食堂一瞬间落针可闻。
下一秒,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
“这什么情况,怎么还扯上人命了?”
“天啊,他疯了吗?这叫什么选择?”
“海潮哥肯定是放不下小洋的事,人都魔怔了。”
“可手术本来就有风险啊,医院不是都出公告了吗?贺医生的操作完全合规,没问题的!”
“话是这么说,可那是唯一的儿子啊!哪个当爹的受得了这个刺激?”
“疯了也不是他拿孩子当人质的理由啊!太吓人了!”
……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内情的人只能根据只言片语胡乱猜测,食堂里一时间嘈杂不已。
贺征眼神复杂地看着刘海潮,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我尽力了”?
这对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来说,是最苍白无力的辩解。
舒书看着僵持的局面,心急如焚。
她看见被刘海潮劫持的小男孩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憋得通红,情况不妙。
而此时,刘海潮的情绪特别激动,抓着孩子的手臂不断晃动。
那半截碎裂的玻璃瓶口在男孩细嫩的脖颈上划出了好几道血痕,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再这样下去,那个孩子就有危险了。
她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脑海想好了一个或许说服刘海潮的办法。
或许能阻止这个悲剧的发生!
一直注意着她的夏逸看到她想上前去,立刻伸手拦住她,
“舒小姐,别过去!”
“他现在就是个疯子,你上去只会更危险!”
舒书却对着夏逸微微摇了摇头。
给了他一个无比镇定的眼神,语气坚定地说:
“夏队长,我去劝劝他,也许有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夏逸的好意舒书心领了。
但此时,或许只有她有办法让刘海潮冷静下来。
“可是……”
夏逸皱起了眉头,还在迟疑着。
舒小姐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让她直接面对一个疯子,很难保证不会出事。
舒书看出了夏逸的想法,笑着说道:“夏警官是不是忘了?程队长让您一切听我的指挥!”
“这……”
夏逸颇有些意外地抬头看向舒书。
这个小姑娘真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她把程绍谦搬出来,夏逸还能说什么呢?
而且,看着她这副坚定的模样,夏逸知道自己想劝也劝不住。
最终,他把拦路的手收了回来,只郑重交代了一句,
“注意安全!”
舒书“恩”了一声,然后向前走去。
夏逸也不敢离太远,紧跟在了舒书身后,两人之间只隔着几步的距离。
一旦有任何突发状况,他能第一时间把她拽回来。
舒书一走上前,刘海潮立刻就发现了她。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了过来,激动地嘶吼:“哪来的黄毛丫头?”
“这里没你的事!你来凑什么热闹?赶紧给我滚!”
“贺征,你果然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无良庸医,躲在一个女人身后算什么男人?”
舒书仿佛没听见他的怒骂。
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又夹杂着一丝畏惧,看向刘海潮,试探着说:
“刘叔,你不认得我了吗?”
刘海潮皱着眉头打量了她两眼,声音恶狠狠的,“没见过你!你到底想打什么主意?”
舒书不在意刘海潮凶狠的语气,扬起一抹笑容,
“刘叔?我是小洋的朋友啊,小洋住院的时候,我来看过他,我们应该见过的!”
“小洋”两个字,就象一个开关,让刘海潮癫狂的动作猛地一顿。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表情更加凶狠地盯着舒书: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见过你,也从来没听我儿子提过你这个朋友!”
“你是贺征那边派来拖延时间的吧?滚!”
刘海潮根本不信。
他现在只有一个执念,让贺征死。
哪怕自己也活不成,也要拉着贺征给儿子垫背。
舒书连忙摇头,语气真挚:“刘叔,我真没骗你。”
“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小洋跟我说过很多关于您的事,他说……他说他很怀念小时候您带他去钓虾场钓虾,你们还拍了好多照片。”
“小洋还跟我说,他很想和爸爸再回家乡摘橙子,你们老家的院子里,是不是有一棵橙子树?小洋说,那是他吃过最甜最好吃的橙子!”
“他还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病好了之后,跟爸爸再回橙子树下面乘凉,吃橙子,逗村里的大黄,但是他说,他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舒书将她在厄运画面里看到的一切,缓缓道来。
警方在刘海潮家中搜查时,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铁皮盒子。
里面有父子俩在钓虾场的抓拍合影,照片背后用稚嫩的笔迹写着:“第一次和爸爸钓虾,好开心”。
橙子树下的幸福时光,也出自铁皮盒子里刘小洋的日记本。
这些,都是只属于他们父子二人的回忆。
当舒书提到钓虾场时,刘海潮高涨的疯狂气焰就矮了半截。
那是他瞒着所有人,偷偷带儿子去玩的地方。
眼前这个女孩如果不是听儿子亲口说的,根本不可能知道。
他儿子因为生病,这几年一直住在医院,身边的朋友都是病友,来了走走了来,每年都换好几拨。
根本不存在什么朋友,但这女生说的都是他和儿子的回忆。
这一刻,他信了。
那凶狠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他看着舒书,嘴唇微微颤斗:“姑娘……你没骗我?”
“你真的是……是我儿子的朋友?”
“小洋他……”
刚才被警察围捕,用凶器挟持孩子走投无路时,他没哭。
现在被几十号人围观,知道自己今天插翅难飞时,他也没哭。
可当听到眼前这个女孩是自己儿子的朋友时,这个中年男人积攒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刘海潮因陷入回忆而失神,行为动作都缓慢了许多。
他终于出现了破绽。
可是,警方还是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手上的玻璃瓶实在离那孩子的脖子太近了!
稍有不慎,那孩子就会出事!
就在这时,舒书眼角馀光瞥见了食堂门口匆匆赶来的几个人影,为首的正是程绍谦。
她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想法。
程绍谦或许可以!
厄运画面当中,是程绍谦最后制服了刘海潮!
而且,程绍谦和这几个警员都是刚刚赶过来的,刘海潮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要是突然出手的话,说不定真能成功!
她立刻朝程绍谦递去一个隐蔽的眼神。
她相信程绍谦能看得懂!
程绍谦刚赶过来,立刻就注意到了舒书。
此时,她整个人紧张得象紧绷的一根弦,眼神都有些颤斗,却也无比坚定。
稍微扫了一眼现场的情况,程绍谦立刻就明白了舒书眼中传达的意思。
他心领神会地对她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舒书心中大定,继续放缓了声音对刘海潮说:
“刘叔,您别着急,我慢慢跟您说。”
“小洋他还跟我说了很多关于您的事,我全都告诉您……”
刘海潮依旧是处于愣神状态之中,可他的注意力已经全放在舒书身上了,
“快,快说,小洋……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舒书继续引导,“小洋的话是想亲自说给爸爸听的,所以,小洋他给您留了一封信。”
刘海潮的情绪已经完全被舒书牵引,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正在挟持一个孩子,听见小洋留了一封信,他眼神亮了起来,语气更加癫狂,
“小洋留的信?在哪?小洋留给我的信在哪呢?快给我!!!”
舒书一边稳住刘海潮,一边关注程绍谦的动作,看到其他警员都做好准备之后,舒书继续说道:
“刘叔,您靠过来一点,我告诉您小洋的信在哪……”
刘海潮的眼神看向舒书的眼神茫然又充满希冀。
儿子居然给他留了一封信!
这个念头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他迫切地想知道信的内容,身体下意识地就朝舒书的方向靠了过去,抓着孩子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许多。
就在刘海潮松懈的一瞬间!
一直埋伏在侧后方的两名便衣警察如猎豹般猛地扑了上来,一左一右,死死钳住了刘海潮的双臂!
刘海潮挂在身上的青蛙玩偶也因剧烈的动作滚落在一旁。
“你们骗我!!!”
刘海潮瞬间反应过来。
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立刻就想重新抓紧怀里的小男孩。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千钧一发之际,舒书眼疾手快,趁他被钳制的瞬间,用尽全力将小男孩从他怀里拽了出来,然后紧紧抱在怀里。
刘海潮还不死心,死死抓着凶器不放。
程绍谦上前,手用力,一把从刘海潮手里把玻璃碎片拽了出来。
刘海潮被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恶狠狠地盯着舒书,眼里满是怨毒。
“你骗我!”
“你跟警察是一伙的!”
“你根本不是小洋的朋友!根本就没有什么信!”
“你为什么要骗我?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哪怕被彻底控制,刘海潮的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舒书仿佛没听见一般,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沾着灰尘的青蛙玩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