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林家别苑。
昔日门庭若市的富贵温柔乡。
此刻,变成了修罗场。
朱红色的大门上,贴满了白底黑字的横幅。
【林啸天还钱!】
【诈骗犯!不得好死!】
【血汗钱!拿命来偿!】
横幅上,泼满了腥红的油漆。
顺着门缝往下淌。
像血。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硝烟味,那是刚放过鞭炮留下的。
不是为了庆祝。
是为了驱邪,也是为了催债。
“搬!都给我搬!”
一声粗暴的吼叫。
几个光膀子的纹身大汉,正扛着一台巨大的红木屏风往外走。
“小心点!磕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指挥的是个戴着大金链子的光头。
地下钱庄的打手头子。
“那是我的!那是我们建行抵押物!”
旁边,一个穿着西装、满头大汗的中年人急了。
建行的信贷部经理。
他手里拿着一沓封条,试图往家具上贴。
但根本挤不过那些如狼似虎的混混。
“去你妈的抵押物!”
光头一脚踹开经理。
“先到先得!谁抢到是谁的!”
“还有那个古董钟!给我拆下来!”
乱。
彻底乱了。
不仅是债主。
就连林家的佣人、保姆,此刻也添加了这场瓜分盛宴。
“王妈!你那包里塞的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几件旧衣服!”
一个胖胖的保姆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眼神躲闪,顺着后门就要溜。
“哗啦。”
包袱被挂了一下,拉链开了。
几根金条,还有几块名表,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我操!你个老不死的敢偷主家的东西?”
几个混混眼冒绿光,一拥而上,像饿狗抢食一样扑向地上的金条。
保姆尖叫着,被人推倒在地,踩了好几脚。
没人同情她。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树倒了。
上面的猢狲不仅要散,临走前还要把树皮都扒光。
这就是人性。
赤裸裸,血淋淋。
……
距离别苑大门五十米。
一辆黑色的奔驰s600,静静地停在树荫下。
车窗贴着深色的防爆膜,看不清里面的人。
车内。
冷气开得很足。
李青云坐在后座,手里端着一杯香槟。
他通过车窗,冷眼看着不远处的那场闹剧。
象是在看一场滑稽的马戏。
“啧啧。”
坐在副驾驶的罗森回头,推了推眼镜。
“老板,这林家……算是彻底完了。”
“那个屏风是黄花梨的,市价至少八十万,就被这帮粗人当柴火搬走了。”
“还有那个钟,西洋古董,也是好东西。”
罗森一脸肉疼。
他是搞金融的,对资产的价值最敏感。
看着这些好东西被糟塌,他心疼。
“别急。”
李青云抿了一口香槟。
语气平淡。
“那些都是虚的。”
“林家真正值钱的东西,他们搬不走。”
“比如?”罗森问。
“比如这栋别苑的地皮。”
“比如林啸天手里还握着的那几条海外渠道。”
“还有……”
李青云指了指那个被踹开的大门。
“林啸天这个人。”
罗森愣了一下:“人?他现在就是条丧家之犬,还值钱?”
“值。”
李青云笑了笑。
笑容斯文,却透着一股子吃人的寒意。
“一条咬过人的老狗,只要把牙拔了,拴上链子。”
“还是能用来看家护院的。”
“更何况,他脑子里装的那些秘密,可比金条值钱多了。”
李青云放下酒杯。
整理了一下西装的领口。
“差不多了。”
“再不进去,连骨头渣子都要被这帮野狗抢光了。”
“山鸡叔。”
李青云对驾驶座上的赵山河说道。
“清场。”
“好嘞!”
赵山河早就按捺不住了。
他推开车门,拎着那一根用了多年的橡胶棍,跳了下去。
身后。
四辆面包车车门拉开。
三十多个穿着黑色保安制服、戴着墨镜的壮汉,鱼贯而出。
整齐划一。
杀气腾腾。
“都他妈给我住手!”
赵山河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
正在抢东西的混混们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地上。
那个光头转过身,一脸横肉地骂道:
“谁裤裆拉链没拉好,把你露……”
话没说完。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光头原地转了三圈,两颗牙混着血水飞了出来。
“看清楚了!”
“这是青云集团办事!”
“闲杂人等,滚!”
赵山河把橡胶棍往肩上一扛,像尊门神一样堵在门口。
身后三十多个保安往那一站,那就是一堵墙。
人的名,树的影。
青云集团现在的名头,在临海市那是如日中天。
谁不知道李家那对父子是狠人?
光头捂着脸,看清了赵山河那张脸,吓得腿都软了。
“赵……赵部长?”
“滚!”
赵山河只有一个字。
混混们怂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灰溜溜地跑了。
银行的经理们也怂了。
他们虽然是债主,但也怕挨揍。
“李……李总也来了?”
建行经理擦着汗,探头探脑。
李青云推开车门。
一只锃亮的皮鞋踩在满是油漆的地面上。
他下了车。
阳光洒在他身上,金丝眼镜折射出一道冷冽的光。
斯文。
优雅。
与这满地的狼借格格不入。
“各位。”
李青云环视一圈,语气温和。
“林家欠你们的钱,我李青云……”
所有人眼睛一亮。
难道李总要替林家还债?
“我不负责。”
李青云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戏谑。
众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但是。”
李青云指了指身后的罗森。
“我可以收购林家剩下的资产。”
“价格嘛……”
他笑了笑。
“三折。”
“不可能!”
建行经理跳了起来。
“这别墅评估价五千万!三折那是抢劫!”
“那就让他烂在手里吧。”
李青云无所谓地耸耸肩。
“或者,你们可以把砖头拆了拿去抵债。”
“只要你们不嫌累。”
说完。
他不再理会这群吸血鬼。
径直走向别墅大门。
皮鞋踩在红油漆上,留下一个个鲜红的脚印。
象是一步步,踩在林家的尸体上。
客厅里。
一片狼借。
沙发被割破了,水晶灯被砸碎了。
连墙上的名画都被撕了下来,只剩下一个空框。
林啸天坐在轮椅上。
就在这一片废墟的正中央。
他手里握着那把没打响的枪。
眼神空洞。
象是一尊风化了千年的石象。
听到脚步声。
他缓缓抬起头。
浑浊的眼珠动了动,聚焦在那个逆光走来的年轻人身上。
“你来了。”
林啸天的声音沙哑,苍老得象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来看我笑话?”
“不。”
李青云停在他面前。
居高临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嫌弃地擦了擦刚才碰到门框的手指。
“我是来……”
“收尸的。”
李青云把手帕扔在地上。
白色的手帕,盖在那滩红色的油漆上。
象是一块裹尸布。
“林董。”
“谈谈吧。”
“关于这栋房子,还有你这条命。”
“值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