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林家的一处隐秘别苑。
这里是林啸天最后的堡垒。
自从别墅被查封后,他就搬到了这里。
书房里烟雾缭绕。
林啸天坐在紫檀木的大椅上,手里紧紧攥著那份刚刚签好的《土地成交确认书》。
这是花了八个亿买回来的命根子。
虽然代价惨重,但他觉得自己赌对了。
就在昨天,市里已经有风声传出来,说要大力开发城北。
这证明,李青云那个小兔崽子没撒谎。
那地方,确实是未来的风口。
“只要贷款下来”
林啸天喃喃自语,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只要把这块地抵押出去,贷出十个亿。”
“林家就能活。”
“所有的债都能平,所有的盘都能翻。”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红色座机。
那是他跟建行刘行长的专线。
约好了今天上午十点放款。
“嘀嗒。”
墙上的挂钟指向了十点整。
“叮铃铃——”
电话准时响起。
林啸天深吸一口气,按灭了手里的雪茄。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挤出一丝从容的微笑,拿起了听筒。
“喂,老刘啊。”
“款子什么时候到账?我这边财务都准备好了。”
电话那头。
没有预想中的寒暄。
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过了足足五秒。
刘行长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冷漠。
疏离。
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林先生,贷款的事,黄了。
林啸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黄了?”
“老刘,你开什么玩笑?”
“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抵押物是城北的地王!价值八个亿!”
“评估报告都过了,怎么会黄?”
“林先生。”
刘行长的声音更加冰冷。
“评估报告是以前的。”
“就在半小时前,我行风控部收到了一份最新的地质检测报告。”
“关于城北7号地块的。”
林啸天心里“咯噔”一下。
一股寒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什什么报告?”
“土壤重金属超标,含剧毒化学残留,被列为一级风险管控区。”
刘行长一字一顿。
“也就是说。”
“这块地,在未来五年内,没有任何商业价值。”
“它的估值,是零。”
“甚至是负数。”
“因为谁接手,谁就要掏五个亿的治理费。”
轰!
林啸天只觉得脑子里炸响了一颗惊雷。
耳朵里嗡嗡作响。
“不可能!”
他对着话筒咆哮,唾沫星子喷了一桌子。
“这是造谣!是李青云那个小畜生陷害我!”
“老刘!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你不能见死不救!”
“我也没办法。”
刘行长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怜悯。
“林董,现在全临海都知道那是块毒地。”
“报纸上都登了,《八亿天价买毒地,前首富疑似精神失常》。”
“这种情况下,谁敢给你放贷?”
“谁放贷,谁就要进去陪你喝茶。
“嘟——嘟——”
电话挂断了。
忙音。
像是一把锯子,锯在林啸天的心上。
他手里还紧紧攥著听筒。
指节泛白。
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完了。
彻底完了。
为了凑齐那八个亿的竞拍款和保证金,他抽干了海外所有的隐形资产。
甚至借了地下钱庄的高利贷。
他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这块地上。
指望着抵押贷款来救命。
现在。
银行断贷。
资金链,断了。
这不仅仅是没钱的问题。
这是血崩。
“噗——!”
一口鲜红的血,毫无征兆地从林啸天嘴里喷了出来。
染红了那份《土地成交确认书》。
也染红了桌上那张刚刚送来的催款单。
“老爷!”
管家听到动静冲进来,吓得魂飞魄散。
“快!快叫救护车!”
林啸天摆了摆手。
他瘫软在椅子上,脸色金纸一般惨白。
嘴角的血还在往下淌。
但他感觉不到疼。
只觉得冷。
深入骨髓的冷。
“李青云”
“好狠的手段”
“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竞拍,什么抬价。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局。
一个专门为他林啸天量身定做的死局。
李青云就是算准了他急于翻身,算准了他会孤注一掷。
所以才挖了这个深不见底的大坑,看着他自己跳下去。
还要帮他填土。
“林董!不好了!”
就在这时。
别苑的大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
那个平日里最稳重的女秘书,披头散发地冲了进来。
高跟鞋都跑掉了一只。
满脸惊恐。
“林董!快跑吧!”
“外面外面全是人!”
林啸天费力地抬起眼皮。
“警察?”
如果是警察,那反倒解脱了。
至少在局子里,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不不是警察”
秘书带着哭腔,指著窗外。
“是工人!”
“还有还有地下钱庄的人!”
“他们听说公司没钱了,地也砸手里了。”
“现在把别墅围了!”
“说是要拿您的命抵债!”
林啸天愣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
透过窗帘的缝隙。
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手里拿着横幅、棍棒,甚至还有搬砖。
哪怕隔着这么远,他都能感受到那股子要把他撕碎的愤怒。
那是被欠薪半年的民工。
那是把养老钱投进鼎盛理财的散户。
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高利贷打手。
墙倒众人推。
破鼓万人捶。
这一刻。
这位曾经在临海市只手遮天的枭雄。
终于尝到了众叛亲离的滋味。
“呵呵”
林啸天笑了。
嘴里的血沫子涌出来,呛得他剧烈咳嗽。
“报应。”
“这是报应啊。”
他颤巍巍地拉开抽屉。
里面躺着一把枪。
那是上次林枫没用上的。
他拿起来。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
“老爷!您别做傻事啊!”
管家扑通一声跪下了。
林啸天摇了摇头。
他把枪别在腰间。
然后。
整理了一下沾血的中山装。
扣好每一颗扣子。
即便到了这一步,他依然想保留最后一点体面。
“我不死。”
林啸天扶著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眼神里,闪烁著一种回光返照般的疯狂。
“我还没输。”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
“我就要去问问那个小畜生。”
“把事做绝了。”
“就不怕遭天谴吗?!”
“砰!”
一块砖头砸碎了窗户玻璃。
带着风声,擦著林啸天的耳边飞过。
砸碎了身后那个象征著“招财进宝”的玉白菜。
楼下的怒吼声越来越大。
大门已经被撞得摇摇欲坠。
“开门!把林啸天交出来!”
“还钱!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林啸天看着那满地的碎玉。
那是林家最后的气数。
碎了。
拼不起来了。
他推开管家,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
背影佝偻。
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狗。
“走。”
“出去。”
“见见这帮”
“讨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