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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她没擦掉的那一笔(1 / 1)

解剖室的顶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准时暗了一盏。

苏砚的白大褂口袋里还装着那支从旧屋带回来的绿笔,笔杆与金属镊子相碰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她刚做完一例交通事故的尸检记录,转椅吱呀一声转向台面时,余光忽然扫到左侧瓷砖缝隙里的蓝影——那不该是消毒水的反光。

她凑近了些。

“陈默今天考上警校。”

蓝黑色的字迹歪歪扭扭爬在台沿,“校”字的木字旁像把缺了边的伞,伞尖还沾着半粒凝固的蜡渣。

苏砚的指尖悬在字迹上方,能触到瓷砖表面细微的凹凸,是蜡笔反复涂抹留下的颗粒感。

她记得七年前自己第一次清理解剖室时,用酒精棉片擦了整整三个小时,连排水口的锈迹都没放过——这行字,分明是新的。

消毒碗柜的蜂鸣突然炸响,惊得她手背撞上台面。

苏砚倒退半步,后腰抵在冷藏柜的金属把手上,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

她摸出物证袋里的显影灯,蓝光扫过字迹的瞬间,呼吸滞住了。

蓝痕边缘泛着极淡的紫晕,像用三支不同蜡笔叠写出来的——第一支是儿童蜡笔的粗粝,第二支是学生用的水溶性软蜡,最上面那层,是她上周在物证科见过的,林溪用来标记旧案卷的专业防褪色蜡笔。

“啪”。

显影灯掉在台面上,在字迹旁投下细长的阴影。

苏砚望着那行字,忽然想起上周二清晨,陈默来送证物箱时泛红的眼尾。

当时他说“家里有点事”,现在想来,他掌心蹭着的蓝蜡屑,该是在文具店挑笔时蹭上的。

她转身拉开抽屉,清洁棉的包装纸窸窣作响。

指尖刚捏住棉片,动作却顿住了。

七年来,每次有无关的痕迹出现在解剖室,她都会在天亮前擦净——就像擦掉妹妹失踪那晚她没喊出声的尖叫,擦掉舆论里“见死不救”的唾沫星子,擦掉所有不属于“法医苏砚”的情绪。

但此刻,棉片离字迹还有三厘米。

台沿的蓝痕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毛边,像有人用最笨拙的方式,在她的世界里刻下一道裂缝。

苏砚忽然想起昨天裴溯说的话:“你总说痕迹需要唯一解释,但陈默的字里有他的紧张,林溪的蜡里有她的谨慎,这些都是痕迹的一部分。”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警”字的竖钩,那里有个没压稳的断点。

七年前她贴在墙角的纸条还在,“如需写字,请坐”的墨迹已经褪成浅灰,此刻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颤动。

“叮——”

手机在白大褂口袋里震动,是苏棠发来的消息:“姐,记忆走廊的感应灯又坏了一盏,我去修。”苏砚盯着屏幕上的字,喉结动了动。

她合上抽屉,清洁棉重新躺回原处,蓝痕安静地伏在台沿,像朵终于被允许绽放的花。

记忆走廊的声控灯在苏棠踮脚换灯泡时“啪”地亮了。

她扶着梯子的手顿了顿,低头看见台阶上站着个穿黑外套的身影。

陈默的发梢沾着夜露,手里攥着支绿笔,笔杆被握得发热,在冷风中散着淡淡的蜡香——正是林溪说“失踪”的那支。

“苏姐。”陈默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我每天下了班都来守灯。

我妈说,有些光,熄了就再也点不起来了。“他抬起手,绿笔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笔尾刻着的”苏砚“二字被磨得发亮,”上次在旧解剖室,我看见苏法医蹲在地上找蜡屑的样子,像在找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苏棠从梯子上下来,发顶的碎发扫过陈默的肩膀。

她打开随身的帆布包,铁盒的金属盖在走廊里敲出清响——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九支绿笔,笔杆上的刻字都是“苏砚”。

她取出最下面一支,笔尾还留着制笔师傅的刻刀痕,轻轻塞进陈默掌心。

“这次,轮到你写别人的名字了。”苏棠的指尖擦过陈默手背上的薄茧,那是长期握解剖钳留下的痕迹,“就像当年有人写你的名字,有人写苏法医的名字,有人写”她顿了顿,望向走廊尽头的玻璃展柜,那里的蓝痕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写所有没被听见的名字。”

陈默的指节微微发颤,绿笔在掌心里烙下一道热痕。

他望着苏棠的眼睛,忽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暴雨夜,有个穿白大褂的女孩蹲在巷口,把迷路的他护在怀里,直到警察来——原来有些光,从来就没熄过。

基层法律援助中心的百叶窗漏进一缕晨光,正落在裴溯的案卷上。

老人的手背上爬满老人斑,攥着登记表的指尖泛着青白。“我儿子”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他是sy02项目的后勤,那年”话没说完,眼泪先砸在表格上,晕开一团模糊的墨渍。

裴溯没递纸巾,而是从西装内袋摸出半截绿笔——笔杆上的刻字被磨得只剩“苏”字的半边,是他昨天在苏砚的抽屉里“顺”的。

他把笔帽拔开,推到老人手边:“您说,我记。”

老人的手抖得厉害,笔尖在“关系”栏戳出好几个洞。

但写到“曾用名”时,他忽然稳住了。“小名叫阿灯。”他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他出生那天,家里停电,他奶奶举着煤油灯守了整夜,就叫阿灯”

绿笔在纸上拖出一道歪斜的痕迹,“阿灯”两个字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工整的印刷体都清晰。

裴溯望着那行字,想起母亲临终前在他手心画的蝴蝶,想起苏砚解剖刀下01毫米的伤痕,想起陈默在旧解剖室写的那行字——原来真相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法条,而是这些被岁月揉皱的、带着体温的名字。

“周哥?”

周远的巡查手电在水泵房门口顿住。

实习生小吴举着物证袋跑过来,袋里装着张泛黄的信纸,边缘焦黑,“刚在sy02项目旧档案里翻到的,夹在水泵结构图里。”

周远接过物证袋,信纸背面有行模糊的字迹:“如果灯熄了,就去水泵房第三个阀门后面找。”他的指腹轻轻抚过焦痕,想起今晚是他最后一次值夜班。

“我去看看。”他说,声音被夜风卷进水泵房的铁门,“顺便检查下阀门。”

铁门“吱呀”一声打开,黑暗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像是半片烧剩的信笺,又像是一点未熄的光。

水泵房的铁门在周远身后合上时,发出一声沉钝的叹息。

他的巡查手电光束扫过水泥地面,光斑停在墙角那方熟悉的位置——本该是金属保温盒的地方,此刻卧着个粗陶罐子,釉色像被雨水浸过的青石板。

周远的呼吸轻了半分。

他蹲下身,指节擦过陶罐边缘的窑裂,凉意顺着皮肤爬进骨缝。

七年来,这个位置只放过两样东西:最初是阿灯留下的旧收音机,后来换成他亲手焊的信号接收器。

此刻罐口压着的显影棉泛着新白,在手电光下像朵未开的昙花,而罐底那张纸条的边角正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半行墨迹。

“我爸爸说,他听过广播。”

周远的拇指按在纸条上,指腹的薄茧蹭过“广播”二字。

他想起三个月前整理sy02旧档案时,后勤科老陈红着眼说“那年暴雨夜,水泵房的收音机突然响了”;想起阿灯入职时填的表,“特长”栏写着“会修半导体”;想起上周裴溯递来的法律援助登记表,老人颤抖着写“曾用名:阿灯”。

所有碎片在罐口的显影棉上重叠,像被紫外线显影的蓝痕。

他取出旧接收器,金属外壳还带着昨夜巡查时的余温。

放回原位时,指尖在陶罐外壁顿了顿。

水泥墙上不知何时爬了层青苔,他摸出裤袋里的钥匙,刀尖抵着陶土轻轻刻下——“听见”二字歪歪扭扭,却比任何档案编号都深。

离开水泵房时,晨雾正漫过市局大院。

周远抬头望向解剖室的窗户,蓝白色的显影灯还亮着,像颗悬在夜色里的星。

他驻足片刻,抬起右手,食指与拇指圈成小小的圆——那是七年前阿灯教他的暗号,“信号稳定”。

市局陈列馆的玻璃展柜在上午九点准时亮起暖光。

新任实习生林溪的讲解稿在手里折出细痕,她望着台下仰着小脸的孩子们,忽然合上了文件夹。

“有小朋友想问什么吗?”她蹲下身,与最前排扎羊角辫的女孩平视。

“姐姐,”女孩举着小手,“为什么这些字要用紫外线照才能看见呀?”

林溪笑了,指尖轻轻抚过展柜玻璃。

蓝痕在暖光下隐成淡影,可当她按下紫外线灯开关时,整面玻璃忽然绽出星河——有歪歪扭扭的“陈默今天考上警校”,有重叠的三笔蜡痕,还有最角落那行被反复描摹的“阿灯”。

“因为呀,”她的声音轻得像吹过显影棉的风,“写这些字的人,都在等一个能看见黑夜的人。”

孩子们的惊叹声里,林溪摸出兜里的绿笔。

笔杆上的“苏砚”二字被她用软布擦得发亮,是昨夜苏棠悄悄塞给她的。

她把笔轻轻放在展柜边缘,笔尖朝着玻璃上最淡的那道蓝痕——那里有行几乎看不见的字,是苏砚七年前写的:“我没放弃。”

“该换我等下一个借笔的人了。”她对着空气说,像在完成某个古老的仪式。

数日后的清晨,苏砚推开旧解剖室的门时,晨雾正从换气窗漫进来。

台沿那行“陈默今天考上警校”的蓝痕蒙着层薄灰,却依然清晰得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

她蹲下身,证物柜的铁锁发出“咔嗒”轻响。

最底层的木盒里躺着十二支绿笔,都是这些年她悄悄收的——有陈默磨秃的,有裴溯“顺走”又还回的,有苏棠新刻的。

她挑了支笔杆最直的,笔尾还留着制笔师傅的刻刀痕。

笔尖触到瓷砖的瞬间,她想起裴溯说过的话:“痕迹不该只有一种解释。”于是她没像从前那样用解剖刀量好角度,而是顺着蓝痕的毛边写下:“欢迎回来。”

“校”字的木字旁缺了边,“迎”字的走之底歪向左边——和七年前台沿那行字如出一辙。

起身时,她的目光落在墙角的矮凳上。

那张泛黄的纸条还贴在凳面,“如需写字,请坐”的墨迹已经褪成浅褐。

她伸手摸了摸纸条边缘的胶痕,终究没像往年那样换新的。

窗外的晨光斜斜照进来,蓝痕与新写的字迹在光里交叠,像两双手隔着岁月相握。

苏砚转身时,白大褂的衣角带起一阵风,吹得纸条轻轻颤动。

这一次,她没像从前那样大步流星,而是放轻了脚步,仿佛怕惊醒什么沉睡的东西。

市局陈列馆的夜灯在凌晨两点十七分自动熄灭。

林溪的巡查手电扫过展柜时,光束突然顿住——她昨夜放在展柜边缘的绿笔不见了。

玻璃上的蓝痕在黑暗里泛着幽光,最淡的那行“我没放弃”旁边,多了道极浅的划痕,像被笔尖轻轻碰过。

她的手指按在划痕上,忽然想起苏砚离开旧解剖室时的脚步,想起周远在陶罐上刻的“听见”,想起孩子们仰着的小脸。

夜风从换气窗吹进来,带着若有若无的蜡香,像谁在黑暗里轻轻说:“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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