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罩碎裂的瞬间,苏砚后颈的月牙疤像被火钳烙了一下。
她蹲在碎渣里,指尖还残留着按钮的余温,掌心那枚蝴蝶发卡的金属边缘正刺进肉里——照片上被墨水覆盖的侧脸,此刻在视网膜上烧出清晰的轮廓,和镜子里的自己,连眼尾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苏砚!
裴溯的声音穿透轰鸣。
他冲进来时带翻的档案纸正打着旋儿飘落,其中一张恰好擦过她的鼻尖,上面印着茧-0727的项目编号,和七年前苏棠失踪案的立案日期完全重合。
她抬头,看见裴溯额角挂着血珠,西装袖口被钢筋划破,露出的手腕上还缠着她上周用医用胶布替他贴的伤口——当时他为了从法院密档室偷取母亲旧案的证物,被铁门划开了一道口子。
基地在自毁!宋杰的喊声响在头顶。
技术专家的战术平板屏幕裂成蛛网,但他的手指仍在碎屏上快速滑动,建筑结构图显示,承重柱正在注入酸液,这不是自然坍塌,是自毁程序!他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后的瞳孔因为震动而微微发颤,还有六分钟,整层会完全塌陷。
裴溯的手指扣住苏砚手腕的力度骤然收紧。
他另一只手扯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由分说裹住她的头:跟紧我。苏砚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和七年前那个雨夜重叠——那时她浑身湿透站在法院台阶上,他隔着窗户看她,雨水在两人之间织成模糊的帘幕,而他手心里还留着母亲临终前用血画的蝴蝶。
等等!
马文的低喝混着碎石坠落的声响。
私家侦探半跪在倾倒的档案架旁,后背抵着不断摇晃的金属柜,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正从夹缝里拽出个蒙尘的金属箱。
他的虎口被铁锈划开,血珠滴在箱面上,却连眉都没皱:这东西被焊死在承重墙里。他抽出腰间的战术刀撬开锁扣,赵天明不可能随便把垃圾埋在核心区。
金属箱打开的瞬间,宋杰已经凑了过去。
技术专家的手指在便携设备上翻飞,当硬盘接入接口的刹那,屏幕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一串坐标和时间在闪烁的雪花点里显形:05:27 19:33。
05月27日19点33分?苏砚的声音突然哽住。
她后颈的疤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七年前的记忆排山倒海涌来:暴雨倾盆的傍晚,她在解剖室接到妹妹的电话,说在人民公园的旋转木马等她;她收拾器械时耽搁了十分钟,再赶到时,只有一只染血的蝴蝶发卡落在泥水里,而挂钟的指针,正停在19:33。
这是下一个实验地点。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裴溯的手背,赵天明在复刻当年的一切。
裴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她泛红的眼尾,那里还沾着玻璃碎渣,像落了星子:他需要替代者上周在精神病院提审赵天明时,那个疯癫的教授曾笑着说茧终将破壳,此刻结合广播里未传完的替代者觉醒,所有碎片突然拼成狰狞的图案——苏棠失踪那晚,或许根本不是意外。
马文踹开脚边一块落石,再不走都得埋这儿!他抄起金属箱背在肩上,枪套里的配枪随着跑动叮当作响。
宋杰扯掉平板上的碎屏,把硬盘塞进贴身口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数据我带着,结构图纸已经同步到定位仪。
整座基地的震动突然加剧。
苏砚被裴溯护在身侧,能听见头顶通风管道里传来钢筋断裂的脆响,有碎石砸在裴溯的外套上,发出闷响。
她攥紧那枚蝴蝶发卡,金属凉意透过掌心直窜心脏——照片里替女人别发卡的小女孩,手腕上的疤痕和她后颈的月牙疤,原来都是赵天明所谓的标记。
出口到了!宋杰的定位仪发出蜂鸣。
众人跌撞着冲出档案室,眼前的通道却在震动中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顶灯忽明忽暗,将三条岔路的入口照得影影绰绰——左边是标着医疗区的绿漆门,中间的防火门挂着紧急逃生的铜牌,右边的台阶上落满灰尘,栏杆锈迹斑斑,隐约能听见下方传来水流的轰鸣。
裴溯的手在苏砚后颈轻轻一按。
他望着三条黑黢黢的岔路,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却比哭还冷:赵天明连选择题都替我们出好了。
头顶的灯光突然熄灭。
黑暗中,苏砚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裴溯贴近耳畔的低语:不管选哪条路,我都会带你找到真相。
而在他们身后,那台老式广播器的红灯仍在黑暗里微微闪烁。
被灰尘掩埋的最后半句,终于随着震动漏了出来:觉醒者坐标锁定,0527 1933
黑暗中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是宋杰扯断应急灯的电线,灯泡在他掌心滋滋作响,将三条岔路的墙壁照出斑驳光斑。
苏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左侧绿漆门上,暗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写着19880527;中间防火门的铜牌下,19950612被刻进金属纹路;右边锈迹斑斑的台阶上方,20030715的数字已被潮气侵蚀得模糊,却在应急灯的冷光里泛着诡异的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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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7苏砚的指尖几乎要贴上左侧的门。
七年前的雨幕突然漫进眼眶,她甚至能闻到泥水里蝴蝶发卡的铁锈味——那天的挂钟,分针正好停在19:33,而立案日期,正是1988年5月27日。
裴溯的手掌覆上她后颈。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道月牙疤,体温透过皮肤渗进她发颤的神经:1988年5月27日,是我母亲被带走调查的日子。他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1995年6月12日,是她死刑复核的日期;2003年7月15日他喉结滚动,是她骨灰被我从乱葬岗捡回来的那天。
苏砚猛地转头。
应急灯的光割开他的侧脸,她看见他眼尾的红血丝正顺着泪痣蔓延——那是他昨夜在律所翻了整夜旧案卷宗留下的痕迹。赵天明在玩时间游戏。裴溯的手指扣住她手腕,他把我们的伤口,都做成了选择题。
选左边!苏砚甩开他的手。
她能听见自己胸腔里的轰鸣,像七年前解剖室的冷风机,苏棠就是在1988年5月27日失踪的,这个日期同时刺穿了我们两个人的过去——他要的就是这个!
苏砚!马文的低喝混着头顶落石的闷响。
私家侦探单膝跪在地面裂缝前,战术刀正撬动一块凸起的地砖,结构应力集中在中间这条路!他抬头时,额角沾着石粉,再犹豫半分钟,整层都会像饼干一样碎掉!
宋杰的定位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技术专家扯掉耳机,镜片后的眼睛因为震动而发花:承重柱酸液注入量超标300!他攥紧口袋里的硬盘,指节泛白,这层的支撑点在右边台阶下方——
话音未落。
整面天花板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苏砚被气浪掀得踉跄,裴溯的手臂像铁箍般锁住她腰肢,将她往右侧推去。
碎石暴雨般砸在他们脚边,左边绿漆门的19880527被砸得粉碎,中间防火门的铜牌坠地。
马文的枪套擦过苏砚肩膀。
他率先扑进右边台阶,战术靴踩碎锈迹斑斑的栏杆,宋杰!
护好硬盘!
苏砚的膝盖重重磕在台阶上。
潮湿的霉味涌进鼻腔,她撑着墙想站起来,手臂却传来尖锐刺痛——不知何时划开了道口子,鲜血正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灰色的墙面上晕开暗红的花。
那朵花突然发出幽蓝的光。
苏砚的呼吸凝固了。
墙面的血珠像被磁铁吸引,沿着某种看不见的纹路汇聚成线,最终在她眼前投射出一道模糊的影子——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带蝴蝶刺绣的白裙子,正站在旋转木马上。
棠棠她的声音裂成碎片。
七年前泥水里的蝴蝶发卡突然烫得灼手,她想摸向投影里的妹妹,指尖却穿过那团幽蓝的光。
小女孩慢慢转头。
她的脸在光影里忽明忽暗,苏砚却看清了——那是她记忆里最清晰的模样:眼尾有颗淡褐色的痣,左脸颊还留着偷吃冰淇淋时蹭的奶油印。
姐姐,救我。
童声像一根细针,精准扎进苏砚的泪腺。
她踉跄着扑向墙面,投影却一声消失,只余下她的血在墙面上蜿蜒成诡异的蝶形。
苏砚!裴溯的手掌托住她后颈。
他的西装前襟全是灰尘,刚才替她挡落石时,肩头被划开道口子,血正渗出来,别看了,我们得走。
你也看见了是不是?苏砚抓住他的袖口,指甲几乎要抠进他血肉里,那是苏棠,七年前的苏棠!
裴溯的拇指抹掉她脸上的血渍——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望着墙面残留的血蝶,喉结滚动:赵天明的替代者计划,可能从我们小时候就开始了。他拉着她起身,但现在,我们得先活着走出去。
马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通道尽头有门!他的战术手电光束晃动,照出前方影影绰绰的轮廓,老宋,你那定位仪还能用吗?
宋杰抹了把脸上的汗,碎屏的平板在黑暗里发出幽光:结构显示这是基地最底层的保险库。他推了推眼镜,但根据图纸,保险库入口应该是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
苏砚顺着光束望去。
通道尽头的阴影里,一扇深褐色的木门正静静立着。
门楣上的铜锈被手电光擦出几点暗金,而门板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像是某种符号,又像是被反复描摹的日期。
裴溯握紧她的手。
他的掌心还留着刚才替她挡碎石时的温度,不管门后是什么,我们一起看。
他们向前迈步时,身后传来沉闷的轰鸣。
苏砚回头,看见刚跳下来的台阶正在塌陷,碎石裹挟着20030715的残字,将来时的路彻底封死。
而那扇古旧木门上的刻痕,在手电光的边缘若隐若现,仿佛某种被岁月掩埋的密码,正等待着被鲜血与真相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