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王宫的大殿里，摔东西的声响此起彼伏。
陈胜穿着一身临时缝补的龙袍，料子粗糙，针脚歪歪扭扭，却不妨碍他此刻的暴怒。一只陶碗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碎片溅到信使脚边，信使吓得 “噗通” 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
“吴广死了？”
陈胜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不敢置信的狰狞。他和吴广一起在大泽乡举旗，一路从戍卒杀到楚王，吴广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也是最能打的部将 —— 荥阳丢了不算，连吴广都战死了，这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陛下，荥阳已破，吴广将军…… 战死了。” 信使的声音发颤，“杀吴广将军的是扶苏，他还收复了荥阳，现在正往陈郡来！”
“扶苏！”
陈胜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他早听过这个名字 —— 大秦的长公子，平定过东胡、西域，是个硬茬。可他现在有五万义军，占着陈郡，难道还怕一个失势的公子？
“传我命令！”
陈胜一脚踹开身边的矮桌，“集结所有兵力，明日一早就出发，去陈郡郊外迎战扶苏！我要亲手斩了他，为吴广报仇！”
殿外的亲兵齐声应和，脚步声很快远去。陈胜盯着殿外的天空，乌云沉沉的，像要下雨 —— 他不知道，这场仓促的反扑，会让他输得底朝天。
与此同时，陈郡郊外的一片开阔地。
扶苏正勒马而立，身后跟着章邯和蒙灵。这里离陈郡城只有十里，地势西高东低，中间是一片平坦的农田，正好适合布防。
“就是这里了。”
扶苏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地上的青草。他蹲下身，手指捻起一点土 —— 是沙质土，透气性好，不容易积水，适合筑工事。“章将军，你看，西边的高坡可以放秦弩阵，东边的洼地能藏骑兵，中间的农田正好让陌刀营列阵。”
章邯也蹲下来，用马鞭在地上画着：“高坡能挡阳光，秦弩手射箭时不晃眼；洼地有草木遮挡，骑兵藏在里面，义军很难发现。公子这个选地，妙！”
蒙灵握着腰间的弯刀，目光扫过远处的树林：“我带五千骑兵藏在东边洼地，只要义军冲过来，就从侧翼包抄。不过，陈胜有五万兵力，我们只有三万，会不会有点吃力？”
“兵力虽少，但我们有章法。”
扶苏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陈胜的义军大多是流民，勇而无谋，只要我们布好防线，诱他们冲阵，就能围歼。”
三人正说着，身后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
是运送物资的队伍 —— 几十辆马车，有的装着秦弩箭矢，有的装着滚木和石头，还有几辆车上装着沉甸甸的麻包，里面是磨碎的石灰、黏土和砂石。
“公子，水泥都运来了！”
负责物资的校尉跑过来，脸上沾着灰，“按您说的比例配好的，加水就能用。”
扶苏点了点头。水泥是他之前让河西的工匠研制的，用石灰、黏土、砂石按比例混合，加水搅拌后，凝固得比石头还硬，用来筑临时工事再合适不过。“立刻让士兵们筑工事 —— 在高坡上筑掩体，每个掩体间留三尺宽的通道，方便秦弩手换位置；在农田里挖战壕，深度要到膝盖，能挡义军的长矛。”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
有的扛着铁锹挖战壕，泥土翻飞间，一道道浅沟很快成型；有的负责和水泥，石灰、黏土、砂石倒进木盆里，加水后用木棍搅拌，白色的烟雾冒出来，呛得人直咳嗽；还有的把和好的水泥倒进木模里，筑成一个个方形的掩体，上面留着小孔，正好能架秦弩。
章邯看着士兵们忙碌的身影，忍不住赞叹：“这水泥真是好东西，比夯土快多了，还结实。以前筑个工事要三天，现在一天就能成。”
“关键是能挡箭。” 扶苏指着刚凝固的掩体，“义军的箭大多是竹箭，射在水泥上，根本穿不透。秦弩手在里面射箭，安全得很。”
蒙灵则带着骑兵去东边洼地。
士兵们用草木把马身盖起来，只露出马的眼睛；骑兵们都下马，坐在草地上擦拭弯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都给我记好了！” 蒙灵压低声音，“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声，不准乱动。义军不到跟前，绝不能暴露！”
骑兵们齐声应下，洼地很快恢复了安静，只听得见风吹草木的 “沙沙” 声。
接下来的半天，整个阵地都在紧张备战。
秦弩手们在高坡上调试弩箭，每把秦弩都试射了三次，确定射程 —— 改良后的秦弩，最远能射三百步，正好能覆盖中间的农田。他们还在地上插了小木牌，标记出一百步、两百步、三百步的位置，方便瞄准。
陌刀营的士兵们则在农田里列阵。
两千人分成四队，每队五百人，组成一个 “方阵”。士兵们握着长柄陌刀，刀刃朝下，刀柄拄在地上，像一片钢铁森林。“踏步！” 校尉喊着口号，士兵们整齐地迈步，方阵慢慢移动，步伐一致，没有一点混乱。
夕阳西下时，阵地终于布置好了。
高坡上的水泥掩体排成一排，小孔里架着秦弩，像一只只眼睛盯着东边的路；中间的农田里，战壕纵横，陌刀营的方阵站在战壕后，严阵以待；东边的洼地里，骑兵们藏在草木间，连呼吸都放轻了。
扶苏、章邯、蒙灵三人坐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中间摆着一个沙盘，上面用小石子代表军队 —— 黑色石子是秦军，红色石子是义军。
“我们这样推演。” 扶苏拿起一颗红色石子，放在沙盘东边，“明日一早，陈胜的义军会从东边过来，先看到中间的陌刀营。他们肯定会急着冲阵，想突破防线。”
章邯拿起一颗黑色石子，放在高坡的位置：“等义军冲到两百步，秦弩阵就开始射箭，先杀他们的前锋，打乱他们的阵型。”
蒙灵则拿起几颗黑色石子，放在沙盘南边的洼地：“义军乱了之后，我带骑兵从南边冲出来，绕到他们后面，截断退路。章将军再带陌刀营往前压，把义军困在中间。”
扶苏点点头，手指在沙盘上画了个圈：“对，就是这样。陈胜的义军没经过训练，一旦阵型乱了，就会变成散沙，只能任我们宰割。我们要做的，就是耐心等他们冲过来。”
章邯看着沙盘，忽然皱起眉：“公子，要是陈胜不冲阵，反而围我们怎么办？他有五万兵力，要是把我们困在这里，断我们的粮道，就麻烦了。”
“他不会。” 扶苏拿起一颗黑色石子，轻轻放在红色石子旁边，“陈胜刚丢了荥阳，又死了吴广，心里急着报仇，肯定会急于求成。他以为人多就能赢，不会想那么多。”
蒙灵也附和：“公子说得对。我之前在西域和小国打仗，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对手 —— 仗着人多，不管不顾地冲，最后都输得很惨。”
三人又推演了几遍，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想到了 —— 比如义军分兵、下雨影响视线、水泥工事没凝固好…… 每一种情况都有应对方案。
帐篷外的天渐渐黑了。
士兵们燃起了篝火，一圈圈的火光在阵地周围亮起，像星星落在地上。秦弩手们坐在掩体旁，有的擦拭弩箭，有的啃着干饼；陌刀营的士兵们靠在一起，互相取暖；东边洼地里的骑兵，借着篝火的光，检查着马的鞍具。
扶苏走出帐篷，看着眼前的景象。
火光映着士兵们的脸，有的年轻，有的沧桑，却都带着坚定 —— 他们跟着他从河西到中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为了平定内乱，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公子，该休息了。” 章邯走过来，递过一件披风，“明日还要打仗，您得养足精神。”
扶苏接过披风，披在身上：“你们也早点休息。章将军，你安排好夜间巡逻，别让义军偷袭。蒙将军，你去看看骑兵的马，别让马受惊。”
两人应下，各自离去。
扶苏站在篝火旁，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散了，月亮出来了，银辉洒在阵地上，水泥掩体泛着淡淡的光。他想起在河西、西域的日子，那些仗打得比现在难，可他都挺过来了 —— 这次也一样。
他抬手放在丹田处，能感觉到元气在平稳循环 ——《本源筑基法》第三阶段的力量，让他更有底气。明日一战，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让天下人知道，大秦的军队，还是以前的强兵。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阵地里的士兵们就醒了，快速收拾好东西，各就各位。秦弩手们架好弩箭，陌刀营列好方阵，骑兵们藏在洼地，屏住呼吸。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和呐喊声。
是陈胜的义军来了 —— 黑压压的一片，像潮水一样涌过来，旗帜上写着 “张楚” 两个字，在风里飘着。陈胜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手里握着一把长矛，脸上满是杀气。
扶苏站在高坡上，握着腰间的长剑。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义军，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校尉下令：“传令下去，秦弩阵准备 —— 等义军到两百步，再放箭！”
校尉高声应和，信号旗很快挥动起来。
高坡上的秦弩手们握紧弩机，目光盯着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义军。他们的心跳得很快，却没有一丝慌乱 —— 因为他们知道，身后的防线，固若金汤。
陈胜的义军越来越近，呐喊声也越来越响。
他们不知道，前面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场复仇之战，而是一场注定失败的覆灭。阳光渐渐升起，照在阵地上，水泥掩体、秦弩、陌刀，都闪着冷光，像一张张开的网，等着猎物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