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您去过……”簪书轻喃。
“你当然不知道,我不想影响你。你有个位高权重的爹就够了,妈妈就算把你要回来,也给不了你细心的照顾,富裕无忧的生活。”
张若兰去学校看簪书的那一次,亲眼见到簪书被宾利的专职司机接走。穿着打扮,佣人对她的躬敬态度,无一不宣告着她是个备受疼宠的小公主。
张若兰不知道那并不是程文斯的手笔。
她和程文斯当年是诉讼离婚,她婚内出轨,有错在先,拿不到多少赡养费。
簪书小时候,她带着她,既要工作又要生活,着实过了好一段苦日子。
那种时光,没有女人不怕。
她刚出狱,连自己的三餐都没着落,女儿过得好好的,她去打扰有何意义。
她不认为,前夫有一并接纳她的雅量。
“我后来去了国外,机缘巧合,碰到了贵人,学了一些投资炒股的知识,慢慢赚到了一些钱。”张若兰笑了下,说。
“我也是前两年才回到国内,目前在沧市这边,也经常往东南亚周边国家跑,主要做点石料生意。”
簪书恬静地看着张若兰的眼睛,意识到她说完了,轻轻地“哦”了一声,找不到可以说的话。
她和张若兰之间太复杂了,明明是血浓于水的母女,因为现实原因,十几年不见,无比生疏。
可如果说张若兰不爱她,在她小时候,张若兰在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一切都给她最好的。说女孩子就该用最好的。
可如果说张若兰爱她,她又觉得张若兰似乎随时都能抛弃她而去。小时候试过无数次,张若兰为了和小男友约会,连饭都不给她煮,她只能饿着肚子等妈妈回来。
她在自己妈妈身上,从来没得到过充分的安全感。
张若兰不象簪书心思百转千回,自个儿把话说完就舒坦了,坦然地耸肩笑了笑:“好了,我外面还有事,烟瘾也犯了。簪书,你的手机号码多少?”
“呃,135……”
簪书机械地报了一串数字。
张若兰边听边在拨号键盘敲下,完了给簪书拨过去。
“我的号码你也存一下,下次再来沧市,记得找我玩。”
张若兰推开椅子站起来,双手搭在桌面,弯着腰,对厉衔青展开笑魇。
“小女婿,有没烟?”
厉衔青:“抱歉,我不抽烟。”
“啊,好男人,不错不错。”张若兰满意地点头,笑容满满都是赞赏。
簪书:“……”
装,就使劲装。
给丈母娘留下了好印象,厉衔青似乎对簪书的无语凝视毫不察觉,气定神闲,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喝。
刚入口就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什么难喝的玩意儿。咖啡豆被制成这种东西,还不如当初就烂在地里。
幸好程书书没喝。
“那我先走了,单留给你们再买了?拜~”
张若兰直起腰,潇洒地对簪书和厉衔青挥挥手,说完,踩着一双高跟鞋,婀挪多姿地走出咖啡店。
簪书微愣地看着张若兰走到咖啡店外,和门口的一个男人随意搭了两句话,讨到了一根烟,然后笑容满面地消失在节日的人潮里。
不敢相信,她十几年未见的妈妈,和她说不到几分钟的话,就这样走了。
“可怜宝宝,你该不会是捡来养的吧?”
低沉的嗓音变得很近,簪书收回视线,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厉衔青已经从椅子起来,走到她身边站着,手掌轻柔地抚着她的发梢。
嘴巴淬了毒,直直往人的心巴上扎,可动作又称得上温柔,陪着她。
其实簪书没什么的,并不难过,就是有些唏嘘。
“……包亲生的。”簪书笃定地说。
当年张若兰挺着孕肚上门逼婚,老东西程培锡勃然大怒,放言也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想逼程文斯接盘。
所以当时立即就做了亲子鉴定,确定簪书确实是程文斯和张若兰的崽。
“我记得,丈母娘进去蹲的原因是,亏空公款?”厉衔青问。
“恩。”
这件事在程家一直讳莫如深,但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来。
张若兰当时在一家知名企业当会计,有能力,有野心,而且花钱大手大脚,抵不住诱惑。
“怎么,你二婶没告诉过你?”簪书仰头望着厉衔青的眼睛,清澈的眸底有光芒亮晶晶的,故意问道。
当时,宋智华可是拿这个来作为劝分的理由。
身在其位却自甘堕落,在红光闪闪的厉家人看来,是十分不耻的行为。
听出了簪书话里的机锋,厉衔青勾起嘴角,重重揉了下她的脑袋。
“程书书,还记着我二婶的仇呢?你不是都找到新的靠山了?下次你婆婆再托梦给你,记得告状去。”
玄学范畴他也说得一本正经,簪书小声嘀咕了几句,眼底渗出笑。
谁能想到,她能够倚仗的,不是自己亲妈,不是她的娘家人,而是素未谋面的婆婆。
谁听了不得说一声6。
人们都到外面过庆典了,咖啡店里没其他人,店员在吧台后坐着专心致志地打排位,也根本没空看这边。
簪书做贼心虚地环视了一圈环境,抬起双手,抱住厉衔青的腰。
念及他的伤口,不敢太用力。
“厉衔青,我们找个时间,到山上去看看你的爸爸妈妈吧。”额头抵住硬实的腰腹,簪书甜甜地说道。
大掌包住簪书的后脑勺,沉哑的嗓音环绕:“行,回京州就去。”
隔着一层一次性雨衣,手感不太好,簪书还想再抱一会儿,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
簪书回眸瞥了眼,手劲立刻就松了。
“小黎姐找我。”
“……”
厉衔青不耐烦地啧了声。
阴魂不散,准没好事。
果然,电话一接起,温黎兴奋的声音传出。
“小书!你在哪里?我在中央大街玩儿,经过一家咖啡店,在外面看到一个男人,大山说是厉扒皮。”
“我说不可能是啊,厉扒皮不是还得躺医院呢嘛……呃。”
温黎的声音,骤然止于簪书探出半个脑袋,朝玻璃落地窗看出去的瞬间。